那厢,赵南秋逐渐占了上风,最终用铁索缠住了陆玖的脖子,“说,谁派你来的?”
陆玖看了一眼默默围观的阁主。
“看他干什么?他是你爷爷我护着的人,懂?”赵南秋拍了拍他的脸。
刚刚还自称老子呢,这会儿就升了辈分成了爷爷……行吧,她打赢了她说了算。
不过……她在说什么?
陆玖诡异地看了这个一脸土匪相的女人一眼,是她神智不清,还是他神智不清了?她说谁是她护着的人?阁主吗?
“做人呢,要将武德,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我不管你主子是谁,离他远点,懂?”赵南秋一指站在一旁的周温然,掷地有声地道。
陆玖一脸迷茫,“……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傻,你干什么来了?”赵南秋眉头一竖,道。
“我干什么来了……啊!对了!夫人被纪承锦带出东篱镇了!”陆玖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他有点费劲地扭头看向阁主,一脸急切地道。
周温然脸上瞬间如同结了一层寒霜,“不是全镇戒严了吗,他们怎么出的镇?”
陆玖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道:“他手上有此地县令李延特许的出镇手令。”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夫人是谁?”赵南秋听得一头雾水,这俩人怎么还聊起来了呢?这么看起来这人似乎不是来找她便宜妹夫麻烦的?
“我夫人,不是你表妹吗?”周温然看着赵南秋,面无表情地道。
赵南秋呆住……什么意思?将军已经被纪承锦带出东篱镇了吗?!
赵南秋一个失神,陆玖瞅准了机会脱了身,他匆匆走到周温然身边,告状道:“阁主,这个女人有蹊跷!孙总旗昨天夜里失踪了,我和赵栋亲眼见到是这个女人把他绑走的!”
“我听错了吗?他方才叫你什么?”赵南秋木着脸道。
“你没听错,这是我们阁主!”陆玖方才被打出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站在自家阁主身旁,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宣布,“天、骑、阁、主!”
这便是他们家凶名赫赫的阁主,怕了吧!
周温然看了这一口道破他身份的蠢货一眼。
陆玖被这一眼看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赵南秋一脸木然地看了周温然一眼,想起将军之前说过听闻那位周阁主长得极其俊美,有潘安之貌,如今看来倒是不假……所以她就色令智昏把自己嫁给这个跟鬣狗似的一路追着她不放,害得她掉下悬崖的狗东西吗?!
这就是个行事狠辣、不讲情面、不通情理的狗东西啊!
将军是瞎了吗?!
竟然还让她来保护他?!保护周温然?!这到底是什么奇思妙想啊!
赵南秋一声不吭,转身便跑。
陆玖下意识便要去追。
“不必追了。”周温然道。
“可是还没有问出孙总旗的下落。”陆玖急道。
“他若是连自己脱身的本事都没有,那便不必回来了。”周温然冷酷无情地道。
陆玖不敢吭气了。
“有人跟着夫人吗?”周温然问。
“殷总旗和赵栋一路跟着。”陆玖忙回答。
周温然点点头,“随我去一趟县衙。”
他要去会一会那个县令。
陆玖忙应了一声,“是。”
县令李延这会儿正提审犯人,在看清那个被提上来的犯人之间,他一下子坐不住了,“孙总旗?!”
孙修成冷笑一声。
李延扭头看向一旁的衙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昨天夜里一个姑娘捆着送来衙门的,说是个淫贼。”这正是昨天夜里接收孙修成的衙役,因此被问起来丝毫不虚。
“这……”李延看向孙修成,天骑阁向来名声不好,虽然这人是天骑阁的总旗,但皇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若这人当真在他管辖的地方犯了事,他作为父母官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觉得一个普通姑娘能捆得住我?”孙修成道。
“幸好那姑娘行走江湖自幼习武,否则岂不是遭了你的毒手!”那衙役理直气壮地道。
“口说无凭,可有其他证据?”李延问。
“那姑娘说她是被这人迷晕了带回客栈的,只要问清是哪家客栈,可以去找找目击证人。”衙役道。
李延便问:“你住在哪家客栈?”
孙修成一下子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个被蒙蔽了的小伙计,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小伙计的证词会是什么样的,他咬了咬牙,道:“……我先前并不知道她是个女人。”
李延和在场所有的衙役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孙修成的脸青了。
正这时,捕头李简过来了。
“大人,天骑阁主来了。”李简低声道。
李延下意识看了孙修成一眼。
孙修成耳力不错,也听见了,一下子感动了起来,阁主来救他于水火了!
说话间,周温然已经走了过来。
“你这是……”李延看到他一下子愣住了,毕竟是不久之前才在云来楼见过的人……这会儿又见到了,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阁主!”孙修成激动地喊了一声。
周温然看了他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和孙修成一脸激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孙修成已经习惯了自家阁主的外冷内热,虽然总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但你看这不就来救他了么!
孙修成感动极了。
跟在周温然身后进来的陆玖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没有想到他和赵栋寻了一夜的人竟然就在县衙里,之前那女人说什么来着?……为民除害?原来是送官了?
陆玖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起来,再看看孙总旗一脸感动的样子,再想想阁主一脸冷酷无情地说“他若是连自己脱身的本事都没有,那便不必回来了”的样子……真相过于残忍,他决定保持沉默。
李延被孙修成这一声给惊醒,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人便是天骑阁阁主周温然啊。
难怪之前在云来楼见他时便总觉得面熟,他金榜题名那一年面圣之时曾与这位周阁主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位周阁主就站在圣上身侧,他听旁人讲起才知道那便是凶名在外的天骑阁主周温然……一想起先前老太太喝的粥便是出自这位周阁主之手,李延便有些腿软,但他撑住了,只当这位周阁主是为了孙修成而来,便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大,夫人的表哥有问题,她是个女人!”不待这县令说完,孙修成忙道,“我昨天夜里就是着了她的道。”
周温然淡淡瞥了他一眼,对李延道:“你口中那位自幼习武替天行道的姑娘,是赵重衣座下的副将赵南秋。”
孙修成呆了呆,那个女人……竟然是赵南秋吗?
李延则是一下子尴尬了,天骑阁奉旨追捕赵重衣,在他看来两方本就天然敌对,这事儿八成便是那位赵副将技高一筹,于是这位孙总旗便着了道。
审案审成这样,李延忙让衙役替孙总旗松绑。
“纪承锦手中的出镇手令是出自你手?”周温然看着,忽然问。
李延一听,知道这是问罪来了,他头皮一紧,“……是。”
“你放跑了纪承锦和赵重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李延垂下头,“下官惶恐。”
他口中说着惶恐,但若真的惶恐,便不会干出这事儿了。
“你,好得很。”周温然气到了极点,这会儿反而平静了下来。
李延心跳如擂鼓,方才这位周阁主质问他的时候,他不曾觉得恐惧,现在他的表情平静如一滩死水,他倒觉得心生不安了起来。
周温然转身离开。
孙修成和陆玖忙跟了上去。
“周大人留步。”身后,李延突然开口。
周温然停下脚步。
李延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赵将军是逃婚出来的,如今二皇子痴心不改,愿意回京替赵将军向陛下求情摆平使臣被杀一事,周大人何不放他们一马,成全一对有情人。”
话音落下,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
孙修成被关了一夜,不知道这里头的轻重。
陆玖缩成了一团,内心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测让他瑟瑟发抖,这个县令不怕死,他怕啊!
“成全一对有情人?”周温然转过身看着他,忽地笑了。
李延看着那个笑容,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若非强撑着体面,他此时怕是已经瘫坐在地上了……这位阁主的恐怖,当真是名不虚传。
“你不但脑子有问题,眼睛也有问题。”周温然倏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色森然,“赵重衣,是我拜过天地的夫人,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李延被吓住了,忙不迭地点头,随即一呆,“什……什么?!”
周温然自然不会同他解释这其中的一三三事,转身拂袖离开。
陆玖心中的猜测落到了实处,倒是踏实了,孙修成却是惊呆了,但看着阁主满身肃杀之色,到底没敢说什么。
俩人对视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李延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下,觉得自己方才幻听了……他给出那枚出镇手令之时就想过会得罪天骑阁,他之所以会给出那枚出镇手令,与其说是帮着纪承锦,不如说是想帮助那位赵将军。
他有幸见过那位赵将军凯旋的风采,他不想那位有着赫赫战功的女将军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天骑阁缉拿回京……可是方才那位周阁主说什么?!
赵将军是他拜过天地的夫人?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到一处去的?
还有……这位周阁主不是奉旨追捕赵将军的吗?怎么就成亲了呢?
李延怎么想,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