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亥时,舒泽兰才回来。
舒父和舒母都没有睡,见舒泽兰回来,舒母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舒泽兰摇摇头,有些艰涩地道:“镇上戒严了,应该……是和赵重衣有关,到处都是天骑阁的人,我去了一趟衙门,没见着县太爷和李捕头,打听不到什么。”
舒母一下子白了脸。
舒泽兰忙上前扶她坐下,“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你先休息一下吧,明日我再出去打听。”
舒母一把握住了舒泽兰的手臂,连声音都打着颤:“你妹妹胆子小……她会害怕的,你早点把她找回来。”
舒泽兰点头,“好。”
他答应得太快,舒母愣了一下,忽地抬头看向他,“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一直站在一旁的舒父忽地问。
舒母没有回答,只紧紧盯着大儿子,忽地想起了婚礼那日她在小满房间的妆盒里发现的那个鼓鼓囊囊塞了一卷大额银票的荷包,足有几千两,当时她心生不安去问大儿子,却被他糊弄了过去,她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衣襟,“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舒泽兰沉默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舒母的眼泪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她狠狠锤了儿子几下,“你怎么能瞒着我!你妹妹什么时候不见的……她身子骨不好,一个人流落在外该有多害怕,你明明知道,你还瞒着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舒父听着不对,皱眉道。
“小满被抓走了!被抓走的那个是小满!我可怜的小满失踪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自己找回来了,却又被当成朝廷钦犯抓走了!”舒母终于崩溃了,她揪着舒泽兰的衣襟大声哭喊道,声嘶力竭。
舒父一脸错愕。
“那今日回门的这个……”好半晌,舒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小满。”舒泽兰轻声道,“她应该叫赵重衣。”
舒父面色白了白,几乎站立不稳,他后退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下,稳了稳心神,“什么时候的事……”
“当初我从悬崖下找回来的那个,应该就不是小满了。”舒泽兰开口,这个问题他一早就琢磨过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她答应过我,会救小满回来的,这件事她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她不会让小满替她受过的。”
舒母听了这话,脸色却并没有好多少……小满便是被当成她带走的,那可是朝廷钦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小满?
除非……除非她自己愿意承认她不是舒小满,她才是那个朝廷钦犯……
马车停在家门口,赵重衣走下马车的时候,忽地打了个寒颤。
周温然见状,从马车里拿了披风裹住了她,“夜里凉,小心受寒。”
相公如此贴心,赵重衣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多谢相公。”
周温然牵了她的手回家,屋子里很是安静,他左右看看,“表哥好像不在家。”
“她向来不喜欢拘束,大概是一个人待不住,出门喝酒去了。”赵重衣替赵南秋找了个理由。
”外头的酒这样好喝吗?”周温然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
赵重衣甚是乖觉,“肯定没有相公酿的酒好喝。”
周温然笑了起来,“定然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赵重衣最受不住他的笑了,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偏笑起来便不可方物,她顿时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今夕何夕了,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不,是已经把相公按在了床上。
“娘子今日……十分热情啊。”他抵在她耳边,微微喘息。
“啊?我哪一日不曾热情了吗?”赵重衣迷茫,相公对自己的魅力是有什么误解吗?
“……”周温然被逗得低低地笑了起来。
“相公你别笑……”
“嗯?”
“你一笑,我就忍不住……”赵重衣没忍住,一口啃上了上去。
“嘶。”周温然倒吸一口凉气。
一夜好眠。
在赵重衣和相公被翻红浪一夜好眠的时候,赵南秋正在骂娘,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英雄一世,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事情是这样的,她本来正在追查纪承锦的下落,偏这一回纪承锦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藏得十分严实,她一时没了头绪无颜回去面对自家将军,便寻了个小酒馆喝酒……结果喝着喝着就不省人事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她被人蒙住眼睛绑了起来!手脚都被捆住了,这绳子还绑得格外结实,一看便是个中好手,她一时竟也解不开!
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眼睛看不见,也不防碍她感知敏锐,她感觉有人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谁?”她警惕地问。
“哟,醒啦。”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
很陌生,赵南秋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那应该不是寻仇?不过不遭人妒是庸才,讨厌她赵南秋的人数不胜数,她也不可能个个都认得。
“你是谁?”赵南秋沉声问。
“你先说说,你是谁?”那人慢悠悠地道。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何绑我?”赵南秋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如果是为了求财的话,一切好说,钱袋子就在我腰间,你自取就是了。”……拿了她的钱袋子也得有命花才行,赵南秋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一边琢磨该怎么弄断绑着她的绳子,她赵南秋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你今天下午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镇子上鬼鬼祟祟地跑来跑去,是在干什么?”那人又问。
“你跟踪我?”赵南秋心下一沉。
“若是心里没鬼,怕什么?”那人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然后轻啧一声,“看你这身形还算魁梧,怎么皮肤像个小娘们似的滑不溜丢的。”
这话简直精准地戳到了赵南秋的痛点,“你才像个娘们!”
“听说你是京城来的?”那人施施然开口,“好巧我也是京城来的,你住京城哪里?说不定我们还是邻居呢。”
赵南秋沉默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绑了她的贼人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竟然知道她是京城来的?这人究竟是谁?……是天骑阁的探子,还是和先前那些杀手是同一个主子?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那人又道。
心虚是不可能心虚的,赵南秋总感觉这人与其说在拷问,不如说是在戏弄和泄愤……再一联想这人跟踪的行径,心里便冒出了一个猜测。
“昨天夜里跟着我的人……是你?”赵南秋试探着问。
昨天夜里也有一个人跟踪她,她一时兴起,很是恶趣味地把那人坑进了一个土娼窝,想想他可能会有的遭遇,赵南秋都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孙修成脑门上的青筋蹦了一下。
见他沉默,赵南秋顿时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讲道理,昨天夜里是你先跟踪我的,即便我坑了你一把,那也是各凭手段情理之中,你是不是玩不起?”
她试着同他讲道理。
“那你今日落在我手里,也是各凭手段情理之中了。”孙修成磨了磨牙,阴森森地道。
“倒也是。”赵南秋很是光棍地点头,然后便感觉这人摸了摸她的小腿,然后一路往上按到了她的腰间,不由得一慌,“你干什么!”
孙修成嗤笑一声,“干什么,看你这么嚣张想来是有所倚仗。”说着,他感觉到她腰间的触感不大对,伸手一探,好家伙!里头竟是藏了一条铁索!
孙修成很是利索地卸了她藏在身上的兵器,是一条足有儿臂粗的铁索……孙修成看着手上黑沉沉、沉甸甸的铁索,再看看那个被卸了兵器的人,方才还甚是魁梧壮硕的汉子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纤细单薄了起来……原来他那看着魁梧壮硕的身材竟然都是假的,全靠这条铁索撑起来的吗?!
孙修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下子变成了白斩鸡一样“表哥”,面露不屑,尔后又若有所思,“前些日子发生了一桩挺有趣的事情,有一男一女在东巷遭遇了劫杀,有个小贩逃了出来匆匆报了案,结果衙役到现场的时候只留下了几具尸体,那对遭遇了劫杀的男女都不在其中,据那小贩所说,那个男人用的武器便是一条份量不轻的铁索……你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是个习武之人,在江湖上混口饭吃,遇到劫匪难道我要束手就擒吗?”赵南秋被缴了兵器,心下有些躁……她的身形气势可都靠着这条铁索撑着呢!那是她精心为自己挑选的兵器啊!
“啧,这身段更像个娘们了。”
果然,那个可恶的家伙出声嘲讽了。
赵南秋向来以不能拥有她爹那样魁梧壮硕的身材而自苦,这会儿被缴了兵器现了原形,还被嘲笑了,十分气恼,恨恨地偏过头,不说话了,手上却在加紧挣脱绳索。
……别让她挣脱开来,不然要这混帐东西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