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重衣正一边在舒小满的院子里踱来踱去,一边在脑海中天人交战,明知道那个逃脱的山匪就在程氏家中藏着……她真的要视而不见吗?且这恶匪完全没有丧家之犬的自觉,还在镇上继续作恶,竟然连杀两人,她真的可以就这样坐视不管吗?
“将军,别管闲事。”
“我们好不容易甩开了天骑阁的人,要是你一个冲动去剿匪,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赵重衣想起了南秋的叮嘱。
南秋说得对……当初可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说不定周温然那厮就躲在暗处等着她自投罗网,然后好将她和那恶匪一网打尽呢!而且如玉答应了她要来提亲的,她马上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这种紧要关头,她得谨慎行事。
……不过如玉现在就住在程氏隔壁啊,且他现在租住的房子原主人便是死在那恶匪手里的呢,赵重衣倏地停下脚步,看来果然这桩闲事还是得管一管。
刚打定主意,便看到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不是舒半夏又是谁?
见被发现了,舒半夏也不躲躲藏藏了,她一下子挺直了腰,背着双手走了进来,一双和赵重衣极像的眼睛眯了眯,上上下下将赵重衣打量了一番。
别说,还挺有几分唬人的味道。
“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学堂吗?”赵重衣挑眉,“逃学?”
舒半夏僵了僵,随即眼睛一转道:“我回来可是有正事的,今日有人告诉我,你不是我二姐,我特意回来瞧瞧你究竟是不是我二姐。”
赵重衣听了这话,凉凉地笑了一下,“你又去见郑子昂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才没有去见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舒半夏感觉被娘揍过的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忙不迭地反驳道。
“昨日他在大街上拉住我不放,我将他推倒在地,他便说我不是舒小满,会跟你说这话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赵重衣老神在在地道,兵不厌诈,她一点不虚。
舒半夏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真是不争气。”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她二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推倒了,心里却是信了,毕竟她没道理不信自己二姐,去信一个外人啊……再说了,眼前这个人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得和二姐一模一样,不是二姐还能是谁?还能是个披了人皮的妖怪不成?
赵重衣听到了她的嘀咕,抽了抽嘴角,转身回屋。
舒半夏忙跟了上去,“二姐,上回那个核桃酥还有没有?”
“没有了。”
舒半夏面露失望。
“不过有芝麻糖,吃不吃?”
“吃!”舒半夏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赵重衣便打开食盒,拿了芝麻糖给半夏,这是昨日如玉让她带回来的,出自如玉之手,味道自然不会差。
舒半夏一边吃着香酥可口的芝麻糖,一边赞不绝口,“你哪来这么多好吃的?”
“我家如玉做的。”赵重衣与有荣焉。
“……”真不害臊,舒半夏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有点羡慕,周如玉人长得好看也就算了,竟然还这么会做好吃的!若她是二姐,也选周如玉啊!郑子昂真的完全没有竞争力啊!舒半夏有点头疼,郑子昂为了二姐可是给了她不少好处的,但事到如今,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郑子昂比周如玉好了。
而且,吃人家的嘴软啊。
“哎,女大不中留啊。”舒半夏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
赵重衣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软呼呼的脸颊,手感不错。
舒半夏白了她一眼,口中吃着芝麻糖,也不耽误她说话,“行吧,也算这周如玉有能耐,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有胆子来提亲,还能请了施娘子来说媒。”她想起方才偷偷溜回来时在厅堂门口偷窥到的那个妇人可不就是镇上鼎鼎大名的官媒人施娘子嘛,再想想当时娘和她相谈甚欢的样子,便知这事儿八成有戏……郑大哥真是不争气,人家都知道要请媒人上门了,郑大哥怎么就不知道呢!
赵重衣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啊?也……也算周如玉有能耐?”舒半夏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
“下一句。”
“……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有胆子来提亲?”
“周如玉当真来提亲了?!”赵重衣一脸惊喜地道。
“……”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和满脸喜色的样子,舒半夏沉默了。
这副恨嫁心切的样子,真的没眼看。
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赵重衣急着想知道一个结果 ,见她不说话,也不问她了,转身便要亲自去看看,毕竟眼见为实嘛……谁料她刚转身,舒半夏便扑上来拉住了她。
“不许去!”舒半夏拉住她大声道。
赵重衣看着吊在自己手臂上牢牢抓住她的小姑娘,“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这个时候跑出去会泄露自己逃学的事啊!她要挨揍的!但是舒半夏当然不会这么讲,她见二姐一副她说不出个理由就马上要出去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提亲的模样,急中生智,大声道:“从来没有姑娘家急匆匆出去见媒人的道理,这样没有规矩的话,连媒人都会被你吓跑的!”
原来是这样吗……
赵重衣若有所思地点点,终于收了要出去看看的心。
“好吧,你松手,我不会去看的。”赵重衣道。
舒半夏慢慢松了手,见她竟然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忽然便生出了一股郁郁之气,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嘴里的芝麻糖都不香了,她板着脸道:“你就那么想要嫁出去,想要离开这个家,离开我们吗?”
赵重衣一愣。
舒半夏咬了咬唇 ,气呼呼地瞪着她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你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啊……从此以后她就是周家的人了吗?赵重衣简直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舒半夏更气了。
赵重衣已经开始畅想婚后的美好生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快要气爆了的舒半夏。
“别以为娘看起来挺满意就行了,爹和大哥一定不会允许的!我……天冬也不会允许的!”舒半夏气呼呼地道。
赵重衣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呢,要顶着舒小满的身份出嫁,她就非得征求舒家父母的同意不可……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就有点为难了啊。
见她终于收起了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舒半夏心里的那股郁郁之气才散了些,她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走了门口忽地又折返了回来,塞了一些芝麻糖在兜里,又哼了一声,这才跑走了。
诚如舒半夏所说,舒父和舒泽兰晚间回来听到舒母说起此事,头一个反应便是不同意,舒泽兰更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没想到周如玉那厮竟然真敢来提亲,怒的是这厮竟然真敢来提亲!……且他正琢磨着小满和王良是怎么回事,回头便听说周如玉那厮已经找了媒人上门来提亲了,简直不给他一点缓冲的机会啊!
他今日在外头还遇到了李简,那厮也不着痕迹地跟他打听小满的事……都是一群对他妹妹有企图的坏家伙!
“这桩亲事我觉得不妥。”舒泽兰皱着眉头道,虽然周如玉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厮有古怪……而且他还失忆了,怎么看都不大靠谱的样子。
“他租了房子,也有了差事,云来楼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师傅也十分看重他,怎么就不妥了?”舒母不大高兴地道。
舒泽兰看了舒父一眼。
舒父收到他的眼神,道:“这桩婚事不急,我回头找人去云来楼打听打听。”
“周如玉路引上写的是临安人,还得托人去临安查一查。”舒泽兰在一旁补充,一副恨不得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的模样。
窗外,赵重衣背靠着墙,仰头望着黑色的天幕上点点晶亮的繁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好像……把借用舒小满的名字成婚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纪承锦不知何时便会带着舒小满回来,她这个身份早晚是要还回去的,她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去临安打听如玉的身世如何,是否可堪托付终身的啊……
“小满?”舒泽兰刚踏出房门,便看到了靠在墙上的妹妹,皱了皱眉,“你都听到了?”
赵重衣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俊的男人,从血缘上来说,他也是她的兄长呢。
“我想嫁给周如玉。”赵重衣看着她道。
舒泽兰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果然……
赵重衣又想叹气了,她随意点点头,转身走了。
看来……只能在解决了舒小满的事情之后,将周如玉掳走了。
“……阿嚏!”周温然忽然打了个喷嚏。
正滔滔不绝夸赞老大有多么英明神武的孙修成一下子顿住,“这是谁在骂你?”
周温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许是着凉了?……啊不是,也可能是谁在想你。”强烈的求生欲让孙修成赶紧换了个说辞。
周温然满意了,“你继续。”
孙修成敢怒不敢言,当初他打喷嚏就说骂他的人还会少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非得换个说法!但他不敢废话,只能继续道:“您猜得没错,那条漏网之条就躲在对面程家的那个杂货铺里,和那个寡妇程氏有一腿。”
“有什么动作吗?”
孙修成摇摇头,“像个老鼠一样藏得可结实了。”
“那就逼一逼他。”周温然道。
“是。”孙修成顿时精神了,他可最喜欢干猫捉老鼠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