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衣并不知道她被原本想保护的人保护了,她有点担心周如玉,东篱镇向来还算太平,短短一段时日连出两起命案实在蹊跷,如玉不是本地人,且又遭了山匪的毒手失忆了……万一凶手就是那个逃脱的山匪,那如玉岂不是很危险?
一想到这个,她就坐不住了,舒半夏一走,她就翻墙出了舒家。
赵重衣决定去云来客栈看看,结果却扑了个空。
“周公子已经退房了。”掌柜一听这姑娘是来找周如玉的,便道。
“什么?”赵重衣惊呆了,“他可有说去哪里了?”
掌柜的立时警惕了起来,别看这姑娘漂亮,但漂亮姑娘不一定是好人呐,而且他们客栈怎么可能随意泄漏客人的信息呢,于是他很谨慎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赵重衣走出客栈,看着街上喧嚣的人群,忽地起了一个念头……周如玉该不会是反悔了,不想娶她,逃跑了吧!
如果他敢跑!她就……她好像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啊……
赵重衣垂头丧气地想着,忽地又想起了那个逃跑的未婚夫,那日她禀明了义父说要带他回寨子,然后兴冲冲地去山洞找他时,等待她的便是空空如也的、被扫荡一空的山洞。
……就如同此时一样。
但是当初那混蛋非但跑了,还把她藏在山洞里的果干和零嘴通通偷走了!
这么想来……如玉好像还好一些?至少还给她做了糖葫芦和核桃酥呢。
赵重衣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地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口,有个男人被一把拖进了巷子里……她眉头一蹙,立时追了上去。
刚追到巷口便看到那男人被一个精瘦的汉子按在墙上,似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了,那精瘦的汉子立时松开手,翻墙跑了。
赵重衣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人背影似是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正准备追上去,却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正是先前被拖进巷子的那个男人。
“小满!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他一脸惊喜地道。
赵重衣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年纪轻轻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穿着件石绿色的袍子,穿也不肯好好穿,那袍子松松垮垮歪歪扭扭的,看着便不大像个正经的好人。
……这个人认识舒小满。
“方才那人是谁?他想干什么?”赵重衣问。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经过这里,一下子被扯了进来……许是想抢劫?”
赵重衣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那男子一下子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小满你在关心我吗?”
“……”赵重衣掉头就走。
那男人想也不想追上来就拉她。
赵重衣有些在意方才那人,但当着这人的面她又不好翻墙去追,这会儿正准备走,又被他拉住手臂,不由得心中烦躁,反手便将他压在了墙上。
那男子吞了吞口水,看着他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小满,你那日是不是都听到了……你别误会,我和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听我说……”
“嗯你说。”赵重衣好整以暇地点点头,一副我等你说的样子。
那男人一下子噎住了……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说我不听我不听的吗?
“没有话说吗?”赵重衣扯了扯唇角,“那要不先说说你是谁?”
“我……我是郑子昂啊……”他下意识地道。
赵重衣眯了眯眼睛,一下子想起了那封油腻到让人心时发慌的情书以及狗爬一样的字……原来他就是舒母口中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你该不是……不记得我了?”郑子昂正欲伤心,忽觉不对,小满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小满平时多害怕他讨厌他啊,往日都是见了他就躲的,今日怎么会看到他还这样冲将上来?又如果小满那日听到了他和那人的对话,见了他们更应该远远躲开才是……且小满向来娇娇弱弱的,最是温柔腼腆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大力气将他按在墙上?
想到这里,郑子昂向来懒散的眸子猛地一凛,他一个巧劲折过身反手按住了她,“你不是舒小满,你是谁?”
赵重衣没料到他竟有些身手,也没料到他如此敏锐……这个舒母口中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竟然是头一个发现她不是舒小满的,一时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只是此时她心中正不爽快,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反正如玉已经跑了,她也嫁不成了,舒小满这个身份似乎也可有可无了起来……大不了她随处找个地方蛰伏起来,待纪承锦来了她直接救了舒小满,然后拎了纪承锦回京请罪去。
心中做好了打算,赵重衣便准备揍这混混一顿出出气,毕竟舒小满也算是她的妹妹,既受了这混混的欺负,她出口气也是应该,正要出手时,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略显耳熟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卸了力。
下一瞬,她便被匆匆赶来的周如玉拉进了怀里。
“没事吧?”周温然低头关切地看着怀里似乎被吓傻了的姑娘。
他方才听闻有人看到舒二姑娘独自一人在街上,便立马赶了过来……结果竟然看到她被这个小混混欺负,不由得暗自庆幸来得及时。
赵重衣恍了恍神,摇摇头,“没……没事。”
周温然冷眼看向那个小混混。
郑子昂也有点惊讶,“是你?!”上回他接了个小生意想赚点钱花,替雇主寻个漂亮男人,他当时便堵住了这人,因为他长得着实漂亮,结果那龟孙子雇主不知怎地突然翻脸,说好的一百两没给他,他还倒贴钱买了条鱼给眼前这个男人。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姑娘,这东篱镇是没有王法了吗?”周温然看着他,冷声道。
“你知道什么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郑子昂简直气笑了,分明是他差点被欺负了啊!他现在胳膊还疼着呢,分明是方才被扭伤了啊!
“敢做便要敢当。”周温然的眼神更轻蔑了。
“不是……我做什么了啊!舒小满你说我方才有没有欺负你!不对……你不是舒小满……”郑子昂说着说着,忽地盯住了被那漂亮男人揽在怀中的女人,“你到底是谁?小满在哪里?你把小满怎么了!”
说着,便要冲上前将她拖出来。
赵重衣安安分分地躲在周如玉怀里不敢吭声,听到这一句略有些心虚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方才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来着,所以才会丝毫不加掩饰,可那不是她以为如玉跑了她嫁不成了么,如今当着如玉的面她自然还得是那个乖乖巧巧的舒小满。
周如玉没想到他在这里,这混混还敢如此猖狂,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只当她吓坏了,心里愈加怜惜,见那混混还敢动手,他一手护住怀里的姑娘,另一手便一掌拍了出去。
饶是他不欲惊动怀里已经吓坏了的姑娘刻意收了力,那混混还是被他一掌推到了地上。
郑子昂只以为这漂亮男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毕竟他上次寻这人麻烦,他也没怎么样,可却没料到这竟是个深藏不露的硬茬子,一掌下去他便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一时坐在地上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他原以为自己还算是个威风厉害的,今日怎么一连遇到了两个硬茬?
他衣服本就松松垮垮的,这么一折腾,领口被扯开了一些,周温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哨子……周温然面色微变,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哨子。
“你干什么!”郑子昂大惊,他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冲上前,抢回了周温然手里的哨子,他看了看站在一旁不知真假的舒小满,又看了看有些邪门的小白脸,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当下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跑了。
周温然没有去追,任由他抢回哨子跑了,只站在原地打了个手势。
暗中有人尾随了上去。
周温然站在原地看着那跑远的背影,眼中波澜迭起,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哨子……是他父亲的东西。
父亲在他十二岁那年领兵出征南襄,却阵前失踪,被疑通敌判国,周家长房尽数被诛只余他一人,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父亲的下落,如今却在一个边陲小镇的小混混身上发现了属于他父亲的东西……
“如玉?”赵重衣见他久久没动,走上前唤了他一声。
周温然听到她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赵重衣见他面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刚刚扯到伤口旧伤复发了?”
“我没事。”周温然面色恢复如常,“你方才没有吓着吧?”
赵重衣怎么可能被吓着,她只是心虚而已……
“你今日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如今镇子里不大太平,我送你回去吧。”周温然又道。
“我知道,出了命案嘛。”赵重衣轻咳一声,“我听了这事有点担心你,你不是说你住在云来客栈么,我便去云来客栈寻你了,结果掌柜说你退房了……”说到这里,竟有点委屈。
周温然没想到她竟然是因为担心他才跑出来的,眼神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我租了房子,今日刚搬,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我总不能在客栈娶你过门啊。”
赵重衣一下子被哄好了,原来他没有跑啊!
“在客栈也行啊,我都可以的。”她嘀咕,反正也住不久,这么劳师动众作甚。
周温然原有些阴郁的心情一下子被驱散了,他失笑,被这过于耿直的姑娘弄得有些无语了,“你可以,你爹娘也不会答应啊,谁会把女儿嫁到客栈……”
所以,他是为了娶她才会特意租了房子的呀,赵重衣感觉心里甜滋滋的,简直心花怒放。
“我还以为你跑了呢。”赵重衣一开心,不小心说漏嘴了。
“嗯?”周温然愣了一下才想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意味深长地道:“放心,我不会跑。”
你也跑不了,傻姑娘。
若非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周温然简直想一把将这傻姑娘按在怀里了,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姑娘啊……既已招了他,他怎么可能会松手放跑她。
赵重衣得到了如此郑重的承诺,一下子放心了,对呀,如玉可是替她相过面的,他们是注定会成亲的,还会有两个孩子呢!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可以去看看吗?”赵重衣眨眨眼睛,虽然是命中注定好的,但如今不是尚未成亲么,她决定还是谨慎行事,至少要知道他的落脚之处,这样也方便寻他。
“你爹娘知道你出来吗?”周温然问,提亲还未成功,周阁主不准备得罪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
“知道啊。”赵重衣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周温然点点头,带了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