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葫芦的小贩见他们走远,低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手里的玉佩,都不敢细看,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赶紧将玉佩揣进了怀里,转身钻进了人群。
那小贩一路鬼鬼祟祟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头有一家当铺,他打算找当铺看看这玉佩的成色,要是这玉佩当真值钱,他就先当了,得了银子就开家铺子再娶个娘子,从此再不用走街串巷日晒雨淋,还要受人眼色了。
正在那小贩越想越美的时候,他忽地感觉自己被人挡住了。
他只以为是迎面碰上的,毕竟这个巷子并不宽阔,可是他往左,那人也往左,他往右,那人也往右……这就摆明了是来堵他了。
小贩后退一步,抬头看向那人,是个穿着玄青色衣服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不知道为何,小贩总觉得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男人并不像个好人……而且他腰间佩着剑!
在小贩眼里,佩着剑的不是官就是匪。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天骑阁的孙修成。
“你……你堵着我干什么?”小贩警惕地问,心里猜测是不是方才他得了玉佩被这人看到了,所以想来分一杯羹。
“我家公子说老板眉目方正,眼神清明,是个守信之人。”孙修成一脸和气地道。
小贩一听这话,头上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孙修成弹了弹佩在腰间的剑匣,很是和蔼地问,“你是吗?”
那小贩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忙不迭地点头。
“那么,便劳烦你走一趟了。”孙修成笑眯眯地道。
“去……去哪?”那小贩脸都白了,心里十分后悔不该贪心,他早该想到如果那玉佩当真价值连城,怎么可能会就这样便宜了他啊!人家必然是留了后手啊,他真是太天真了!
“当然是去归还玉佩啊,不是说了在东街的舒家医馆吗?你以为我会让你去哪儿?”孙修成一脸诧异,又开玩笑一般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直接送你上路吗?杀人是触犯律法的,我不会干这种触犯律法的事,放心。”
那小贩一点也没有放心,也不觉得这是开玩笑,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放心,我家公子也是个守信之人,他说了会拿钱来赎,就定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孙修成见他吓得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又好心安慰了一句。
小贩并没有感觉自己被安慰到。
一根糖葫芦才值几个钱,他手上这块玉佩又值多少钱啊……
“上路吧,我会远远护送你的。”孙修成笑眯眯地道。
那小贩打了个寒颤,总感觉这话分明就是在恐吓他,若他不肯走这一趟,便要送他上路吗……
便是银子再好,还是小命要紧啊。
小贩只得老老实实地转身去舒家医馆,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心存侥幸地回头望了一眼……便见那位公子正抱着剑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的墙角,看到他回头,还冲咧开嘴,冲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小贩唬了一跳,再不敢回头,也不敢再有什么花花肠子,只低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赵重衣牵着周温然的手回到舒家医馆的时候,舒母正焦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然后便看到自家闺女牵着如玉的手回来了,不由瞪圆了眼睛。
周温然见状,下意识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赵重衣却是不肯松开,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一下子握紧了他的手……看到舒氏的一瞬间,她的心似乎不由自主地拧到了一块儿,她需要汲取一点力量才行。
周温然看了她一眼,完全没想到这姑娘看着绵软,竟然这么果敢,当着舒母的面如此,她这是铁了心要嫁给他啊!……这么喜欢他真是没办法。
周阁主有点无奈地这样想着,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此时,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李捕头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舒母见状,忙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闺女赶紧回去,然后摆上笑脸迎上前,对李简道谢,“劳烦李捕头了,我那不省心的女儿已经回来了,您进来喝杯茶歇歇吧。”
李简当然不是那等看不懂眼色的,忙抱了抱拳,“舒姑娘回来就好,您不必客气,这些本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我还有事要忙,便不进去叨扰了。”说着,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临走前看了刚走到门边的舒姑娘一眼,见她没有看过来,不知为何竟略有些失落。
赵重衣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周温然却看得十分清楚,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十分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正准备抱拳作揖,似乎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被小姑娘紧紧攥着不肯松开,另一只手上还拎了一条鱼,只得冲他点了点头。
李简抱了抱拳,大步走了。
赵重衣完全没注意到这一出,她只注意到了他手里拎着的那条鱼,“这鱼要扔的话,便扔去厨房放厨余的木桶里吧,回头会有人来收。”
“为什么要扔?”舒母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周温然手里的鱼,“这鱼个头可不小。”
“我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不新鲜了。”赵重衣垂眸道。
“哪有这么讲究,鱼好着呢,拿去厨房让孙婆子处理一下就好了,扔了多浪费。”舒母不赞同地道。
“可是……”赵重衣看了如玉一眼。
“舒伯母说得也有道理,这鱼虽然不算新鲜了,但浪费也不好,我恰好知道一种酒槽鱼的做法,把这鱼腌制处理,晾到半干后放进酒糟之中,便会另有一番风味。”周温然当然不会和未来丈母娘对着干,微笑着提议。
舒母看了他一眼,表情略有些复杂,虽然她是挺喜欢这孩子的,但这样当着她的面紧紧拉着她女儿的手不放,是否过于嚣张了呢,而且这无媒无聘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正这时,身后有人突然大声道。
赵重衣、周温然和舒母齐齐回头,便看到提着一刀猪肉的男人,正一脸大惊失色地看着赵重衣和周温然交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一副恨不得冲上前把他们扯开的样子。
此人正是王屠夫的儿子王良,先前一直对小满表现得很上心的样子,小满也挺中意他,舒母先前想着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又算是邻居,女儿嫁得近些方便照顾,心里是默许了这桩婚事的,结果王家请的媒人转头去了吴家提亲,吴家那丫头还上门来找小满炫耀,舒母心里正窝着火呢,此时看到王良,便没什么好脸色,“什么干什么?你站在我家门口大呼小叫的,你想干什么?”
赵重衣也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人便是方才在菜市场非要给他塞肉的那个奇怪的男人。
周温然看了一眼身侧的姑娘,心情略有点复杂,一个卖鱼郎,一个李捕头,还有眼前这一位,这姑娘有点过于招人喜欢了啊。
赵重衣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侧过头看向他,一脸的无辜。
休说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便是她懂,此时也是无辜得很,毕竟不管是卖鱼郎还是这位王大哥,中意的都是舒小满,而不是她赵重衣啊。
“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能随随便便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见他们非但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还如此旁若无人地对视,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王良气急,结结巴巴地道。
他今日在街市看到小满,想送的肉没能送出去,心里一直惦记着,收摊之后特意留了一刀肉出来,准备来送给她,结果便看到了这让他大惊失色的场面……舒小满竟然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还是当着舒母的面!
这代表了什么他都不敢细想。
“不比王家好教养,不过我自己的女儿自己会管教,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舒母冷笑一声道,她当然也知道闺女这般明目张胆地牵着一个男人的手不太对,可是这会儿比起看哪哪顺眼的如玉,当然是王屠夫的这个儿子比较碍眼,明明已经去了吴家提亲,对她家小满的态度还这样黏黏糊糊,这是干什么?心比天高想享齐人之福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王良一下子涨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舒母也懒得再和他扯皮,招呼了女儿和如玉进门。
“砰”地一声,舒家的大门关上了。
王良提着那刀没有送出去的肉在舒家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悻悻地转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