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里醒来时已经在颜白的公寓内了。
一睁开眼,便看见颜白坐在她房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在看孔连志的资料。
孔连志,在本市也算是个人物,早年白手起家,但背景不是很干净。这些年主要经营酒店和高档会所,资产丰厚。
给她提供这些资料的人是她花钱雇的一位私家侦探,在知晓孔分的存在后,颜白就在找人调查他的信息了。
她钱给得多,别人办事自然利落。
这份资料很详尽,但多是他的一些桃色八卦。譬如孔连志在外面一共养了十七个女人,他最新包的女大学生是他儿子前女友,曾为他堕过两次胎。又譬如孔分是私生子,因为孔连志正房没生下儿子,在十三岁时才被接回孔家。
正房对这私生子冷言冷语,但几年后孔连志却抓到孔分和正房暗通款曲。孔连志一怒之下将正房暴打了一顿,然后提出离婚,离婚后正房跑去想和孔分名正言顺在一起,最后惨被抛弃等等毁三观的内容。
这一家子还真是乌糟糟的。
但从这些资料中,颜白也能知道孔分骨子里的扭曲和变态。
他是故意的。
这个人报复心极强,他很能忍耐,但忍耐的目的是将那人推入最深的地狱。
别人痛苦他就能获得快感。
“姐姐——”苏里揉揉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刚醒来的她脑子有些断片,待慢慢想起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之后,她惊慌地从床上滚下来。
颜白合上资料,叹了一口气,将她扶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打那个电话,但我……”
“我知道。”颜白手掌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而且你在最后一刻有让我不要来不是吗?”
“不,如果不是姐姐厉害,你已经遭了那几个畜生的毒手了。都怪我,我不应该为了自己背叛姐姐的。”
眼里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苏里自责得不得了。
差一点,她就铸成大错了。
“苏里,我很想问你,看到我那个样子,你就不怕我吗?”
怎么看,那样的颜白都不像是个正常人吧。可苏里除了最初的吃惊,并未有半点流露出对颜白惧怕的样子。
苏里却想都不想摇摇头。
“姐姐是上天派给我的守护神,你是神啊,有超能力也不奇怪,我相信姐姐。”
面前的女孩在说起这话的时候,脸上无比的天真和纯洁,像个完全没被丑恶污染的小天使。
颜白有些恍然。
在她的记忆里,曾经也有一个小女孩曾经用这样的神情对她说出这类话。
那是欧欧,凤凰街的九长老,也是唯一的光明之神。
即便深陷泥沼,也仍然向往着光亮。
颜白觉得,自己有点想念那些孩子们了。
她起初对他们很坏,但就是那样,彼此仍然也结下了难言的羁绊。
“姐姐,你怎么了?”就是在这一刻,苏里觉得眼前的人也是有心事、有着伤怀的过去的。
颜白回过神,拍着苏里的后脑勺。
“你都说我是你的保护神了,保护神又怎么会轻易中招呢?”
“不,这不一样的,姐姐再厉害,都不是我出卖你的理由。”
“那便背负下来吧,苏里,记住这次的懊恼和自责,也记住你过往的痛苦和耻辱,然后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弱小的人总是很难存活,不能只祈求着别人的保护。”
苏里认真听着,然后重重点了一下头。
“姐姐,后面、后面怎么样了?”她忽然就昏睡过去了,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静静的等,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又过了三天,离颜白全网宣告的十天期限只剩下最后四天了。
一个偏僻杂乱陈旧的小屋内,赖武抱着头从里面冲了出来。
“受不了了,老子真的受不了了,毛哥,你别拦我了,与其这样生不如死,我还不如去自首。”
只过去了三天,赖武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胡渣长了一圈,眼里满是血丝,而皮肤上全是乌青的血管。走路都跌跌撞撞,人还动不动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陷入癫狂。
毛苟想拉住他,让他别冲动,但脑内的血液突突往外冒,就好像里面变成了沸腾的岩浆,不断地加热。
这三天里,只要闭上眼睛就会重复做一个梦。每次他们挣扎着想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梦中了。一遍一遍地重复,过于真实的触感让他们时时刻刻游走在生死间。
后来他们便不敢轻易闭眼休息了。
但这并没有结束,越是临近那人给他们的最后期限,本来平息的血液就像在被小火加热。一天下来,全身血液从温热到滚烫再到暴涨,你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你身体里汩汩流动的声响,整个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副包裹滚烫岩浆的躯壳。
再不去自首,真的会死的!
赖武还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呢!他宁愿坐一辈子牢,也不要再经历这种可怕的非人滋味了。
毛苟其实也忍耐到极限了,眼看着喊不回赖武,也想狠狠心直接跟着去自首。
至于去找颜白算账?
这种事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她再有手段,兄弟们几个豁出去也敢和她耍耍横。但那女人、那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怪物!
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力量能够对付得了她?
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居然惹上这么个可怕的人!
要是早知道护着那臭娘们的是这位,那打死他们也不敢把主意动到她们身上去。
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毛苟不想把自首的机会白白送出去,也爬了起来,要追上赖武。
但刚跑出出租屋,就看见赖武瞪大着眼,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望着捅在自己肚子上的刀。
孔分扭曲着脸,抽出那把刀,一刀又一刀地直往赖武身上捅。
赖武血丝密布的瞳孔暴突出来,一开始紧紧攥着孔分胳膊的手慢慢松开,直直往后倒去。
他的脸上溅了不少血,看到跟出来的毛苟。
“你也想去自首?”
“……不,不不不,孔哥,我是想拉回他的……”毛苟惊恐得语无伦次,只能拼命摇着头。怕他不信,他连忙道:“我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会去自首,这不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吗!相信我,孔哥,我真的只是想把赖武给拖回去……”
“很好,记住,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要是再让我知道哪个敢跑去自首,要坑害老子,我一定先宰了他!”
“不不会!”毛苟狠狠一摇头。
“找个地方将他埋起来,最好闭紧你的嘴巴,我要是出事了,一定让你死在我前面。”
然后,孔分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昂贵的男士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脸和指尖。又脱去了沾血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昂首阔步离开了。
只留下了毛苟和已经死透了的赖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