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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天作不合 > 天作不合 第166节
  “黎大人!”
  “我在的。”正抱着卷宗的黎兆扬声应道,而后便放下手里的卷宗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出去。
  “瞧他急的。”几个年轻官员互相挤了挤眼,有人用嘴往一旁努了努,示意大家看向那几个一脸恨铁不成钢模样的中年官员。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位黎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大理寺的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几个年轻官员围在一起一边挤眉弄眼一边说风凉话,“瞧瞧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哼!”一个中年官员重重的拍了一记桌子,愤然道,“成何体统!”
  更不成体统的还在后头,那位“被美人计”的黎大人又回来了,径自走过大堂向里间而去,不多时便抱着一只盒子走了出来。
  “哟,小黎大人这是抱了什么出来啊?”有年轻同僚夸张的嚷道。
  黎兆笑了笑,道:“菜谱。”
  这位乔大人近日喜欢看菜谱这是大理寺上下都知道的事,作为消息灵通的吏部官员自然也一早打听过了。
  那先前拍桌的中年官员冷哼道:“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黎兆哈哈一笑,看向那位中年官员,嬉笑:“对,王大人说的不错,就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堂中随即迸发出了一阵更为响亮的笑声。
  站在外头等候的乔苒有些诧异,而后就看着黎兆抱着盒子从里头走了出来,将它交到了乔苒手上。
  “没被人发现吧!”乔苒想着蒋大人告诉她盒子存在时的神情,直觉这件事若是被发现,恐怕非同小可。
  到时候就不是嫌犯了,而是藐视朝廷法规,是重罪,估摸着被发现的当场就能提前让蒋大人去刑部报到。
  当然,是以重犯的身份。
  黎兆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放心去吧!”
  他先前同王大人说的是真的,可大家不信,他有什么办法?
  目送着女孩子抱着盒子离去的背影,黎兆眼神一黯,回头看向身后的官员办事大堂。
  他还不到犯呆症的年纪,记性自然好得很,巴陵公主出事那一晚,到底是谁背后将他推了出来?
  会是吏部的人吗?譬如这些眼下正在堂中嬉笑的同僚?
  祖父眼下还未至京城,这个人,必须在祖父抵京之前找出来,否则,届时的麻烦会更大。
  第315章 善缘
  都不容易啊!
  乔苒打开盒子,看着里头指甲盖大小的字迹,不禁愕然,待到回过神来之后,便发出了这一声感慨。
  也亏得蒋大人记下来,又不是用的炭笔,这么小的字让她来记,非疯了不可。
  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小楷,一想到看完之后即将焚毁,乔苒便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可惜也要做,毕竟这件事情不合律法。
  但凡近几年蒋大人曾经听闻或者经手的案子他都记录了下来,乔苒看了一遍日期,发现这些案子最早能上溯至五年前。
  这些案子有些与蒋大人有关,有些与他无关,不过但凡听闻过的他都记录了下来,虽然同正经卷宗不能比,但也算详尽了。
  乔苒看的很认真。
  官差寻人也寻得很认真,都快将整个长安城翻遍了也未找到失踪的周大人。
  这位那一晚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大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不说这世间,就说这长安城自然不可能围着周大人一个人转,各部衙门相继停止了搜查,毕竟如长安府衙、五城兵马司这等地方素日里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
  这等时候大理寺同吏部也成了仅剩的两个不曾结束搜查的衙门。
  “乔小姐还在看啊!”唐中元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如今已经是乔大人了,但他还习惯称她乔小姐。
  作为甄仕远的心腹,眼下甄仕远没有什么事要派他去做的,便也打发他出去寻人了。
  乔苒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全是泥浆,不由讶然:“这是怎的回事?摔了么?”
  唐中元点了点头,一边拿汗巾擦身上的泥浆一边道:“我等正经过灵曲河那边修的善缘桥那里,有人不小心撞翻了泥浆便溅了我等一身。”
  乔苒哦了一声,听外头噼里啪啦雨水打落在窗柩上的声音便顺手推开了窗户。
  一连晴好了多日的长安城今儿早上下了一场秋雨,到现在还未停,且还有雨越下越大的迹象。
  看着大雨倾盆而下,乔苒默然了一刻,问唐中元:“下雨还要修桥吗?”
  雨水混了泥浆什么的桥都修不好吧!
  唐中元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泥浆一边唏嘘道:“听闻做工的头儿催得紧,毕竟是善人们集资修的桥,也就只能管那么些天的钱。”
  头儿催得紧,底下做工的劳工就不能歇。当然对于做一天拿一天钱的劳工来说,怨言也没有那么大,毕竟说到底还是钱的事。
  “善缘桥……”乔苒喃喃,“为什么要修?”
  这个问题问的唐中元一头雾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中秋之前有几辆马车在桥上争道,结果将桥面压踏了,百姓哪还敢往桥上走,之后都是绕行的。不过好在有善人出资修桥,是以也未报到长安府衙去。”
  乔苒道:“那这桥为什么叫善缘桥,也跟善缘有关吗?”
  唐中元点头,道:“听闻那河上本来是没有桥的,后来有善人怜惜百姓出行需绕行,便主动出资修了桥,因是善举,那桥建好之后便叫做善缘桥了。”
  女孩子仿佛起了兴致一般,不依不饶的追问:“那善缘桥是什么时候修的?”
  唐中元回忆了一番那些在桥边看热闹的百姓口中道出的事情,道:“好似是四五年前吧,我们经过时听那头看热闹的百姓说的。有人说这善缘桥修的不好偷工减料什么的,还有人说着灵曲河上本来就不该架桥,绕行也不需绕行多少路,偏偏懒得动要修桥,触怒了河神。”
  听到“河神”两个字,乔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问他:“怎的跟河神还有关系?”
  唐中元擦拭泥浆的手停了下来,说道:“当年咱们大楚建朝时太宗攻入长安,昔年刘姓皇族以异术抵抗,听闻打到灵曲河附近,那些障眼的异术突然没了用处,太宗也一举攻入皇城,夺了天下。事后,那边附近的百姓就说灵曲河里有河神显灵……”
  唐中元说了一通,好在那头看热闹的百姓自诩受河神护佑,便翻来覆去的说,这些天带人找周大人都经过那里好几回了,来来回回的听,他也听了个大概。
  女孩子抿唇笑了笑,对河神显灵什么的不置可否。
  唐中元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灵曲河神的事情,毕竟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当故事听也挺好的。
  “既然百姓想要架桥,报到长安府衙就是了,为什么不让架桥了呢?”乔苒听罢又问唐中元。
  这个问题听的唐中元一默,而后摇了摇头。
  以灵曲河神护佑自居的百姓聊的自然是关于灵曲河的好事,似这等不好的事自然不会多提。
  “那我去长安府衙问一问。”女孩子说道。
  唐中元闻言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自从乔小姐接手了吏部那位蒋大人自请的诉状之后,除了第一天跑了一趟吏部,将吏部参观了个遍,见了一次蒋大人之后,她便回了大理寺,一直窝在大理寺看卷宗,一副全然没将蒋大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样。
  现在就连大理寺里的人都在议论蒋大人高估了乔小姐的品行,兴许乔小姐是想公报私仇什么的。
  不过,他自是不信的。从金陵到长安,乔小姐想做的事情,哪件没有做成。
  他是不懂那些大道理的,却知道一个想做之事,没有哪件做不成的人,呃,总之活到这个年岁,除了乔小姐之外,他还没见过。
  ……
  乔小姐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便去了长安府衙询问这件事。
  “灵曲河啊!”正埋头伏案做事的何太平抬起头来,翻了翻眼皮,很快便记了起来,“我知道这个事。”
  “匠作监的董大监去看过,说那地方不适合修桥,总之是什么承受不住什么的,”何太平嘀咕着,“我也不太懂这个,但匠作监的人说的话总不会有错,所以府衙便未批,左右也就多走几步的事,后来百姓自己集资修的桥。”
  乔苒对他说道:“听说那座善人出资修的桥塌了,眼下又有别的善人出资修了桥。”
  何太平点了点头,他已经知晓这件事了:“衙门的人去劝过,他们不听,我等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随他们去了。”
  毕竟这是一件好事,官府若是阻拦,估摸着会被当地的百姓联合起来围攻。
  如今陛下仁政,百姓若是联合起来参他一本,这件事除了会让他被陛下痛骂之外,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余地。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女孩子的追问,何太平主动问她。
  他当然听说了她和蒋方之间的事,但因着早些年见过这等看似“不着调”,实则“非同一般”的女孩子,他并没有敷衍她。
  毕竟,上一个这样的女子,已经是大天师了。
  十三年前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怎么忘得了?
  女孩子沉思了片刻,想了想,道:“关于灵曲河的卷宗,包括传闻以及近些年的消息,哦,还有那几个出资的善人的消息,大人能否告知我?”
  第316章 一个意外
  午后的长安城正是慵懒懈怠的时候,灵曲河附近这等临近城西,有些偏僻的地方更是如此。有女孩子走到这里停了下来。
  “那姑娘挺好看的,就是穿的丑了些。”乔苒听到有人操着一口纯正的长安地方口音正对她指指点点。
  穿的丑?乔苒本能的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这是一身大理寺的官袍,居然被说丑?嗯,从审美上来看确实与精心裁剪过的衣裙不能相比,不过这一身却是不少人想穿也穿不上的。
  唐中元说的一点没错,这附近的百姓闲下来便喜欢端了马扎坐在桥头一边看热闹一边说着那些陈年旧事。
  她已经在这里转了两圈了,听到的与唐中元所说的差别不大。
  “大娘,几位善人家往哪里走?”
  被说穿的丑的女孩子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问道。
  善人……正说的唾沫横飞的大娘听的一愣,看向那张言笑晏晏望来的脸,半晌之后,讷讷道:“往前走,到前头左手里拐个弯,瞧着门头上的匾额就知道是哪家了。”
  正说这姑娘呢,她倒好自己走过来了,便是脸皮老练如大娘也有些尴尬。
  被说穿的丑的女孩子笑着朝她道了谢,而后迈步顺着她指路的方向而去。
  出资修桥的善人就住在灵曲河附近,听闻也是深觉出行不便才修的桥。
  眼下河上的桥正在修缮,是以想要到对岸去只得绕行,乔苒同灵曲河两岸的百姓一样绕了路,桥头的闲聊声、工匠的做工声也被渐渐抛在了脑后,越往前走越来越安静。
  乔苒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先前的吵闹声,现在的安静总让她觉的有些发毛。
  一阵凄厉的哭泣声就这么突然闯入耳中,她手指一颤,本能的加快了脚步,顺着哭泣声的来源赶去。
  绕过拐角,大片大片的雪白一下子映入眼帘,满目缟素,灵曲河畔这一排高宅大院中有人在办丧事。
  她抬头看向宅院高头的匾额,喃喃:“冯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