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小直起腰,视线一接触到施恩时,有些闪躲,她对着肥师奶说:“好吧,老妈子,你怎么来的‘不干所’我们大致清楚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就直说吧。”
肥师奶抬头想了想,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画像说:“喏,这个是我家小璏的画像,自从他三年前上京赶考,又在考场中失利后,他就托了人送了封信回来,说是他要在这里打工三年赚钱,势必要专心苦读,三年后争取在科举上大放光彩。”
尚谦接过了肥师奶手里的画像,询问道:“嗯,那他后来跟老妈子有联系没有?”
“没有了,从收到这封信之后,就一直渺无音讯。”肥师奶一脸愁绪,她吃完了西式甜点后,就开始着手收拾碗筷,“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他一定在应天府,可以帮我一起去找他嘛?”
“嗯,没问...”
尚谦那句“没问题”的“题”字还说出口,就被站在他后面的斯内克一手捂住了嘴巴。他装做为难的样子,懒洋洋地对肥师奶说道:“啊,你的委托我们会接受的,不过大婶,你这一趟身上带钱了没有?我们这打开门做生意,需要委托费的。”
肥师奶一听到需要委托费,她的眼眸一暗,旋即从后台提出一个包袱扔在了饭桌上,打开来指着里面的东西说道:“这些腌萝卜干本来是要带给小璏吃的,现在没有办法了。”
望着打开来的包袱里一大罐装的满满的腌萝卜干,斯内克一张老脸瞬间黑了下来,“喂喂喂,谁要你的腌萝卜干啊,大婶,你多少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人心腐败啊,城里人。”肥师奶沉默了三秒后,裹了裹衣领,神色决然的说道:“就不上楼了,跟我出来吧。”
尚谦见到肥师奶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外去了,很是担心的问道:“老妈子这是要去哪啊?”
施恩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啊,跟着去就知道了,可能有些贵重的东西放在外面了吧。”待众人来门外的时候,却是见到肥师奶直接掀起马车的帘子,大字型躺在了马车上,施恩有些奇怪的问道:“额,老妈子,你上我马车干什么?”
“想不到我也有晚节不保的一天啊,随你们喜欢吧,但是我有一句话告诉你们这些城里人。”大字型躺在马车上的肥师奶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一脸痛苦地说道:“你们绝对不要妄想能从我的身上得到真爱的!”
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部绝倒在地。
斯内克指着肥师奶的鼻子,义正词严地爆出口:“我靠,你当我张大炮是什么人了,这也忒恶心人了,大婶,这里还有未成年孩子啊。”
见到肥师奶无动于衷,还在继续解衣服上的扣子,斯内克感到自己的喉咙一口老血就要喷出,“辣眼睛啊辣眼睛啊,我们要的是银子,银子!!”
金发九阳立即摘掉自己的眼睛,不停地往眼睛里挤眼药水,“算了,斯内克,你看大婶整个人都躺下了,你就当做做做善事,费点时间给人家找下儿子呗,反正只要人在应天府,用不了几天就能找出来的。”
肥师奶一听众人答应帮她找儿子,才重新系回扣子,当即对着所有人鞠躬道谢。斯内克没有办法,这肥师奶实在是难缠得很,他就权当做善事积功德,拿过肥师奶她儿子的画像,领着所有人来到了他认识的一名当地的地头蛇。
斯内克挖着鼻孔,说:“怎么样,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一名笑容可掬的瘌痢头胖子拿着画像打量了半天,说:“生面孔啊。”
金发九阳推了推眼眶,说道:“名字叫祝小璏。”
“这年头,名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瘌痢头胖子放下了画像,轻蔑的笑了起来,说道:“在应天府,为了生存而舍弃过去,改头换名的比比皆是。”
“等等,这位胖仔,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啊。”肥师奶一听瘌痢头胖子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她叉着腰活像只护崽的大母鸡,“你的意思是我家小璏为了在应天府生活而做出这种忘祖背宗的败德事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瘌痢头胖子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管辖的区域里,多的是这种人而已。”
“别开玩笑了,小璏不是那种人,那孩子他从小就聪明伶俐,做事又认真负责,对待长辈又孝顺,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孩子。”
施恩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说:“额,怎么听起来像是当初蒙学时,先生给我的评语?”
众人继续听肥师奶喋喋不休的说道:“三年前独自一人上京赶考,也是因为老爹死了,家里又穷,他不想拖累家人,才选择一人在应天府打工生活,以备三年后的科举。”
肥师奶说到动容之处,还跪倒在地,眼里哗啦啦的掉到了地上,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呀。忽然,肥师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从背后拿出了一张报纸,“那孩子,那孩子在托人来信时,给了我一张报纸,说是找着了一份很赚钱的工作。”
斯内克接过报纸,一看里面的内容,大惊失色道:“这...小璏去当歌姬?”
金发九阳一听,拿过报纸一看,果然,报纸里正刊登着一则歌姬招聘消息,他两眼放光道:“这是哪一家的啊,这五号挺正点的。”
肥师奶一脸不悦地抢回报纸,翻过来递回去,说道:“不是那一面,看这一面这一面。”
舒小小拿过报纸,默默地念出了报纸上刊登的招聘语:“无需经验,无需学历,月薪百两,年底分红!”
施恩摇了摇头,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既然小璏说有,那就是有的,他现在一定在那里认真工作,在这个充满欲望的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虽艰难却拼命地生存下去,就为了今年的科举金榜题名。”
“拜托你们了,我只求跟我的小璏见上一面,看看他是否在好好的生活,亲手做一餐给他吃。”
斯内克吐出了一口气,认怂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啊,我们‘不干所’帮你跑跑腿寻人就是了。”
老板都开口了,施恩几个只有老老实实出门寻人去了。尚谦和朱小嫦两人负责东区的几个县,舒小小和施恩因为早上的事情,还不能好好的面对对方,所以,舒小小决定一个人负责西区的几个县,施恩只好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中午时分,施恩等人在一处茶楼会合。
单独行动的施恩去找了锦衣卫帮忙,不过的到的接过却是:“我托了寿头的关系,去找了锦衣卫帮忙,他们说三年前报纸上说的这家招人机构已经被封锁了,当时抓捕的罪犯里没有小璏这号人。”
尚谦给朱小嫦倒了一杯茶,又在茶水里倒了一小包药散,这是他和九阳一起连夜研制出来的,能够彻底根除朱小嫦毒瘾的药散。
朱小嫦接过茶杯,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口喝完。见到朱小嫦服下了药散,尚谦才回头与其他人说道:“我们这边不行啊,东区那边的几个县一点消息也没有。”
舒小小也是同样的结果,“西区这边的几个县也没有消息,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
施恩见到肥师奶神色萎缩,看来这一天的结果让她有些心灰意冷啊,他只好打气道:“现在只有回‘不干所’等斯内克和你师傅九阳回来,他们人脉广,应该会有好消息的。”
众人点头附议,施恩起身准备付账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今日还得去趟府尹给金二胖送东西。他赶紧对众人说道:“差点忘了件事,我还得去找一下应天府府尹,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施恩说完,撒开步子走到门口时,却是听到后面传来了肥师奶的声音:“施恩仔,老妈子跟你一块去行不行?”
施恩回头,不解地询问肥师奶:“老妈子你跟着去干什么?”
肥师奶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想试试,能不能请府尹大人帮忙打听下小璏的消息。”
施恩没办法,只好答应道:“额,那好吧,老妈子你跟我一起走吧,白发小子,咱们回头见啊。”
施恩与肥师奶离开后,舒小小等人也回到了‘不干所’。刚一进‘不干所’,尚谦就见到斯内克和自己师傅正坐在大厅喝茶聊天,尚谦一脸欣喜,他以为肥师奶的儿子有消息了,“九阳师傅,老张,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金发九阳见到尚谦回来了,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嗯啊,差不多吧,那个老吴啊,你过来这边一下,给他们几个说一说。”
正在‘不干所’对面闲坐的吴大爷听到了金发九阳的叫唤后,懒洋洋地迈开步子往‘不干所’走来。一进门,他就开口说道:“嗯,你们的事情,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大爷以前的确是在黑市见过。”
“真的吗?吴大爷你什么时候在黑市见过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众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消息,却是在自己家门对面的吴大爷见过肥师奶的儿子。
斯内克抿了一口茶,用淡淡的语气说道:“老吴说的千真万确,我们两人刚才已经去了趟黑市,在那里找了几个地头蛇打听问过了,这个孝顺的儿子,好像把从父母那里得到的脸给换掉了,连名带姓全部改掉了。”
舒小小一听到换脸两个字,不禁打了个哆嗦,随即又快速的恢复过来,就连离得她最近的尚谦都没有注意到。
尚谦很是不能理解,问道:“换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斯内克继续品尝着茶,懒洋洋的说道:“不仅仅是脸,全身上下,很多地方都换掉了。”
朱小嫦将手里的画像扔到了地上,别着嘴说道:“这么说,这张画像也用不上了?我怎么感觉他像个罪犯啊,好像不愿意让人认出他来的样子。”随即有些紧张地对尚谦说道:“尚谦,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再继续深入调查也许比较好。”
舒小小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或许人最后被我们是找出来了,可是他愿不愿意见他老妈一面就不得而知了。”
尚谦点点头,他正在慢慢的消化这些消息,“这事暂时不要告诉老妈子,让她继续不知情下去,免得太过伤心。”
斯内克放下了茶杯,拿起旁边的不求人,又是挠痒痒,“那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人再说,毕竟现在委托方是‘不干所’。”
另一边,施恩陪着肥师奶来到了应天府府尹的府上,将金二胖当初在长沙府委托的物品交到府尹的手上。这府尹是个老者,好像最近上火了,说不上两句话就往孟盂里吐痰,把施恩恶心的都不想多呆了。施恩起身告辞,肥师奶却是乘机给他打了个眼色,施恩心神意会。在出门时,施恩打点了府尹府上的一些人,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肥师奶儿子的消息。所谓钱能通神,这些收了银子的人,立即点头答应一有消息立刻到秦淮小区通知施恩。
打点完一切后,施恩便陪着肥师奶继续到处寻人,一直到太阳下山了,施恩的肚子咕咕叫了,他才停止寻人,“老妈子,这天都要黑了,咱两已经找了一整天,要不咱先回‘不干所’吃晚饭吧。”
此时,西方天空微红之中透着黑,夜幕渐渐的降临。
从南面的上方门回来,街头前方出现了朦胧的红点,有五六个光芒出现,从北往南而来。附近的人们看到亮光,便自觉的往街道两侧避让,施恩也被老妈子伸手拉到了路边。
红光渐近,众人才发现这是六盏大红灯笼。
六盏大红灯笼围着一个八人抬的帷幔遮蔽的高级官轿子,官轿子两边还有肃立随行的十多个带刀护卫,轿子两侧还跟着两个手持大红灯笼的侍女。
施恩微微眯着眼,看着这么大排场的官轿子慢慢走来。
快到施恩跟前时,施恩听到了官轿子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咳嗽,咳嗽声后,便见一位手持灯笼的侍女很自然的伸出玉手,她打开了官轿子侧窗的布帘,然后优雅的屈膝,粉面四十五度上扬。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轿子的侧窗里露出老者的半张面庞,很是慈眉善目。
“咦,这不是府尹大人嘛?这个时间要出去应天府办什么事啊?”施恩摸着光滑的下巴作思考状。
随着一声吐痰声响起,那官轿子外面侍女像是配合了几万遍似的,四十五度上扬的粉面轻启朱唇,便将轿子里的府尹大人吐出的那口千年老痰接入嘴中,一口咽了下去。然后,侍女便将布帘合上,官轿子继续前行。
“呕...”这一幕出现的太突然了,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映入了街边施恩的视线中,把他给恶心的当场干呕了一声。
肃立在官轿子旁边的一个带刀护卫闻声,用力的瞪了不停干呕的施恩一眼,他眼神充满了警告,然后才随着官轿子继续往前行出了上方门。
“施恩仔,你没事吧,是不是跟老妈子找了一天人,累坏身子了,来来来,快坐下快坐下。”
看着远去的轿子,施恩一连扇了自己两巴掌,好把刚才见到的那恶心的一幕给忘记掉。
“啊”的一声惨叫,这人之将死时的呼喊声,一时间撕裂了这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