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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 圣僧,朕劝你适可而止 第5节
  淑妃一辈子被锁在深宫,不能爱也不敢爱。之所以给她取名为“静好”,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将来家庭和睦,夫妻间能有真挚的爱情。
  如今湛寂又以此给她做法号,此“静好”还是不是彼“静好”?
  她想去想来,也不知其中深意。
  .
  玄漠拜在了湛空禅师门下,法号淳离。刘老六被湛明看上,改法号为淳渊。其余的三个也纷纷找到了合适的师父。
  萧静好直到跟着众人去到大雄宝典,人都还在魂不守舍,因为他们拜完师,敬过茶后,便是剃发环节。
  她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师兄们满头青丝一缕缕掉在地上……从此一切归尘土,前尘往事都做了罢。
  萧静好两只手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虚汗,她不是不向佛,也绝对没有半分不敬之意。
  毕竟是个女儿家,要让她此时剃度……总归是有些难以接受。她跪在蒲团上,一颗心如被火烧,临到剃头时,抬眸看了眼湛寂,而那人却没有看她。
  说是急那时快,随着发带被扯开,萧静好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那一头柔顺的青丝,绕是在宫里,别人也是羡慕不已的。
  这时剃发僧举起手里明晃晃的小刀,欲为她剃发!
  既入佛门求生,就该想到这个步骤。只是……这头青丝也曾挽过发髻,也曾戴过珠钗。那一刻,她咬牙紧闭着双眼,只为了不让眼泪决堤。
  煎熬着又等了片刻,预料中的发丝脱离头皮的感觉并没到来,萧静好这才睁眼看去……眼前被一片素白所代替,湛寂居正高临下望着她,望着她眼底泛滥成灾的泪水。
  他静静看着,眸波清冷,片刻后接过那把剃度刀,又放回托盘,说了句:“让他带发修行!”
  众人还没回过神,他人已踏步出了门。
  萧静好怕眼泪掉出来,没敢四处张望,后脚追他而去,边跑边捆头发。
  一路上湛寂都没回头,她只得默默跟着,也不敢靠他太近。
  行至一颗古松下,前面的人忽然止步,萧静好立刻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湛寂转身时,画面让他有些不适,只见前面的人头上乱做一团,像个……鸟窝。
  他问:“又要拜我为师,又不想剃发,为何?”
  她自知一举一动瞒不过这位佛子,想了想,如实道:“弟子虽崇尚佛法,但……并不想剃度。”
  “你倒是诚实。”湛寂没给她松气的机会,直接了当问:“准备多少岁下山?”
  她抬头看他,弱弱回了句:“师父若是不想弟子离开,弟子可以……”
  “想太多,我不会有这个想法。”湛寂说罢,转身继续赶路。
  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又追上去,有些气喘,“弟子,弟子有一事不明,别的师兄都是淳字辈,师父……为何会给我取名为静好?”
  前面的人脚不见停,低沉一句,“不想要?”
  倒也不是,她没敢再问,只是嘟囔道:“那……师父在不知是我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我,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是有缘的?”
  湛寂没回她话,略微回眸,“过来!”
  她被他严肃的神情和声音吓得不敢上前,踌躇须臾才走上去,却飞快越过他,站在他前面三米之外,“师父有何吩咐?”
  他看着嗖一下跑到前面去,又隔开三米远,且有些颤抖的人,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松柏长青的幽静小路上,他转身迎上晚霞,放缓了语气,“把头发扎好。”
  第5章 、寂灭
  她头发太多自己不太会打理,以前在宫里,都是母妃身边的老嬷嬷给她梳的,现在虽然会一点,但每梳一次,都要花上好长时间。
  萧静好暗自喟叹,这师父似乎对她的头发颇有意见,好几次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因为已经拜湛寂为师,便不能再单独住,晚些时候淳修帮她把行礼搬去了紫柏斋。
  湛寂的紫柏斋可谓是清音寺的一大奇观,仙鹤成群,菩提成荫,云蒸霞蔚,实在是美不胜收,一进紫柏,再浮躁的内心也会被那种禅意净化。
  她行礼很少,淳修一趟就帮她搬完了,还写道:“师父多年不曾收弟子,现在我终于有个师弟了。”
  萧静好刚来的时候分不清他们的辈分,现在才勉强捋清楚。
  清音寺的创派主持是位德高望重的禅师——慧灵,原是天竺贵族婆罗门后人,因为他来东土已有二十多年,便入乡随俗取了个汉文化法号,主持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云游在外。
  他有三个关门弟子:湛空、湛明和湛寂。湛字辈下面就是淳字辈,寺里就数淳字辈小僧占多数,大多是不到二十岁的沙弥。
  而善良的淳修竟成了她的师兄,她觉得自己真幸运,笑道,“我至今都不明白师父为何会收个画大饼的人,他要是提前知道那人是我,怕也不会答应。”
  淳修铺着床,回头比划了个简单的“所以是缘分。”
  “可不嘛,我也觉得是,但师父似乎并不这么认为。”萧静好难掩其内心激动,门里门外跑了好几趟。
  紫柏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时湛寂住在主禅房,她跟淳修分别住左右厢房,庆幸的是她住的禅房有单独沐浴的地方。
  她若有所思问道:“师兄,清音寺每间禅房都有浴室吗?”
  她不说淳修都没注意这间房有浴室,想了想写道:“并非每间房都有,此处应该是以前留下的,你恰好分到而已。”
  之前还苦恼怎么能跟一帮男子挤大澡堂,这下看来,倒是方便了不少!
  同住一个屋檐,湛寂佛子又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萧静好特地向淳修打探了些师他的习惯,避免以后惹他不快。
  淳修见眼前人虽然年岁尚小,却事事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想来应该经历过不少人情冷暖,便将师父的一些习惯写给她。
  怕光怕暗,怕冷怕热。只打坐不睡觉,每日只吃一顿早饭,过点绝不会再进食!
  萧静好打心底佩服他,真是个自律到令人发指的人,怕光怕暗,怕冷怕热,只打坐不睡觉,莫不是……鬼?
  她自知这是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也就在心里自娱自乐一下,更不可能说出来,毕竟那是她自己拜的师父。
  之后许多天,她再没见过淳修。更没见过湛寂本人,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收过徒弟这回事。萧静好暗自揣测,莫不是要让她自生自灭。
  因为刚入门,需集中去学佛听禅师讲戒律清规,待学够两年基本功后,方可听自己师父说教。
  给他们说教的是湛明禅师,嗓门大,脾气臭,严厉得不行,才几天就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萧静好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和尚,简直颠覆了她以往的想象。
  这日散学,一行人飞奔去斋堂用斋,她个子小,腿短,跑得慢,等赶到时,盆里连米粒儿都没了。
  正沮丧,老六……也就淳渊眉飞色舞朝她吹口哨,“快来快来,饭都跟你打好了。”
  幸福来得真突然,她跑过去接过东西,连连道谢。
  淳渊此人虽皈依佛门,但歪心思和鬼点子最多,才当和尚没几天便已开始偷下山吃肉喝酒了。
  有时候他也会给萧静好带一些,不过她婉拒了,常言道做日和尚撞日钟,既然身在佛门,“叹、嗔、痴,慢、疑”这佛门五毒和“佛家八戒”还是要遵守的。
  对此淳渊常常打击她,“你这瘦猴,不吃点肉滋补,只会更瘦!”
  她总是笑着感谢,淳渊嘴巴虽毒,但心眼儿好。
  这时淳离也递给她一个热乎乎的包子,问道:“怎会瘦成这样?看你谈吐,不像是家中养不起的人。”
  那确实是个非比寻常的人家,然却实实在在容不下她一个小女。
  南齐萧氏王朝骨肉相残的丑闻,早已成为天下人的茶余饭后,民间还有歌谣说:“遥望健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见子杀父,后见父杀兄。”
  她淡淡笑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淳离改了法号后,她就再没喊过他玄漠。此人最大的缺点也是绝对的优点——太爱干净,算是一种洁癖。
  他的书桌和床永远整洁得跟副画似的;还会帮同门是兄弟洗臭鞋子臭袜子,且毫无怨言。
  没认识他之前,萧静好都不知道,门帘那种固定的物件是需要像洗衣裳那般定期洗的,而淳离就是会隔三差五洗门帘的人!
  萧静好接过包子,由衷感谢一路来给予自己帮助的人,她说:“各位大恩大德静好没齿难忘,待有朝一日……”
  “得得得,有朝一日你飞黄腾达了,保我升官发财是不是?”淳渊笑了起来,“就你这熊样,还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谁知呢?说不定我还真有。”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对了,你们可曾看见我师兄?我都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她本是随口一问,谁曾想却听淳渊说:“你不知道?淳修师兄在那日我们测试完后,就被湛寂师叔罚了。”
  “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那日他还帮她搬行李,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师父为何要罚师兄,罚他做什么?”她惊道。
  淳离插话道:“你先别急,我们也是听说的,他被罚在藏经阁抄经书,三年!”
  .
  去往湛寂禅房的途中,萧静好满脑子都是“为什么?”。
  她想起那日湛寂看见自己在比试场时的眼神和表情,现在看来都不是错觉,他终究还是责怪淳修告诉自己测试一事。
  只是她没想到,师父竟会这般狠心!淳修又不会说话,让他一个人在藏经阁待三年,将会是怎样的煎熬。
  她推开湛寂的门,那人应该是外出归来,鞋上还沾着尘土,现下正端坐在案前翻译经书。有些天没见,他倒是变得越发仙气十足。
  听见响动,湛寂已经猜到对方来意,并没抬头。
  萧静好站在门槛边,酝酿再三,行礼问道:“师父为何要罚淳修师兄?”
  那厢轻轻翻过书本,专心致志作翻译,平淡一句:“犯了错,自然要罚。”
  “是不是因为师兄那日跟弟子说,只要过了你的测试便可做你的弟子,所以……你便罚他去藏金阁抄三年的书。
  可是师父,那日师兄绝对没说你测的题目是什么,能过测试,全是弟子无心之举,绝非刻意而为之。”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开门见山道:“师父你……当真这么讨厌我吗?”
  湛寂用眼尾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反问,“你听我这样说过?”
  见她不语,他又道:“你看见我这样做过?”
  “……”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湛寂正眼看她,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
  原本是来问他的,结果自己反倒被教育了一台,果然,姜哈是老的辣,被他连发几问,萧静好鼓着腮帮子,一时没答上话。
  直到湛寂以为耳根子终于清净时,又听见句:“那日向淳修师兄打探消息的人是弟子,师父若要罚,连我也一起罚好了。”
  湛寂执笔的手忽然顿住,再看她时,还没说话,冷意已足够渗透人的四肢百骸。
  “拜师不过几日,你便一二再再而三顶撞我,后悔了?”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变了样。
  萧静好回想了番自己刚才的态度,也没多刚硬,更不存在大不敬,比起初见那日的冒犯,她明明已经很恭敬了,何至于动如此大的怒?
  眼见那厢满脸凉漠,她纵使再不服气,也沉声道:“弟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