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河走后,左相来回踱步,暗自思索着当年陈毅案的细节。
当年事发突然,他得知以后,也是分外震惊。
现在想来,这里面的猫腻实在太多,尤其是在这之后,这盛泉步步高升。
对了,步步高升……
他蓦地想起,这盛泉升为刑部尚书也有右相作保的缘故。
当年的刑部尚书突然病重,因陈毅案擢升刑部侍郎的盛泉,得右相作保提拔,于是,皇帝才会在短短时间让他连升两级。
难道,这件事就跟右相没有关系吗?
左相坐下来,揉了揉眉心。
跟右相斗了大半辈子,他对右相知道的,比知道自己的还要多。
要说右相看重盛泉的能耐,破格提拔他,打死他都不行。
右相做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提拔人。
当年他沉浸在陈毅案,倒是没想这么多,右相向皇帝举荐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好的人选,这才没有反对。
但如今嘛,可就不一定了。
“老爷,燕府的人又来了!还带了一群人!”正思索间,下人小跑过来。
左相一惊:“快请人进来!”
来的人正是苏明,他将蒋津交给侍卫看护后,这才进入内室。
看到左相,他连忙行礼:“这是我家大人给左相送的礼物,大人说,你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这些是何人?”左相扫了一眼对面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黑衣人,目露不解。
苏明笑嘻嘻地看了左相一眼,完全无视这个消息给左相带来的震惊:“这个啊,是刚刚行刺大人,被大人抓住的罪犯,为首的这位叫做蒋津,正是盛府的侍卫……”
蒋津更是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暴露了。
他明明一直戴着面巾,这人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好一会,左相收回视线,看向苏明:“替我多谢你家大人。”
苏明点点头,转身离去。
左相让人将这些人暂且关押起来。
待到做好这一切以后,左相坐在案几前想了想,提笔开始写折子……
右相府。
“右相大人,小的亲眼看到燕清河进了左相府,过了两刻钟左右才出来,据我们安插在府上的下人说,燕清河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黑盒子,出来后就没看到黑盒子了,估计是把黑盒子给了左相,在这之后不久,他就遇刺了,眼下刺客被燕清河的侍卫送进了左相府里,他安然无恙地回了府。”一身夜行衣的探子恭敬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继续监视左相府的一举一动。”右相皱了皱眉,吩咐道。
“是,大人。”
右相抬眸看向案几前饮茶的幕僚,着急道:“段信,你说这事可怎么办?”
段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右相大人别急,这黑盒子最重要的东西在我们这里,剩下的也只有那个账本,想必现在账本已经落在了左相手中,事已至此,倒不如我们先给皇帝摊摊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夜,你便写一封奏折呈上去,请皇帝治你的罪。”段信从容道。
“什么?”
万万没想到段信会说这种话,右相心中一惊。
“左相既然得到了这个账本,想必明日就会为陈毅平反,到时候盛泉这个棋子就没用了。”
“那与我何干?”
“自然是有干系的,你忘了?当初盛泉升为刑部尚书可是你保举的,如今他出事了,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段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慢慢给他分析。
右相得到提醒,吓得一身冷汗。
他倒是忘了,这事还真与他有关。
“这可怎么办?别到时候他爆出来我们之间的交易。”
“那就让他不会有这个机会。”段信看了他一眼,饮下一口茶。
“请先生赐教。”
“你且先写一封折子递给军机处,将盛泉的种种劣迹写在上面,末了,写自己识人不清,有失察之罪,请皇帝处罚自己。”段信顿了顿,着重道,“记住,一定要快,要在明天之前就让皇帝看到。”
右相连忙点头:“那盛泉呢?万一他乱说话……”
“别慌,我会帮你处理好这一切,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这燕清河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不知先生可有妙计?”右相咬牙切齿地道。
“现在还不到时候。”
段信放下茶杯,拂衣退去。
右相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唾了一口:“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拿乔!”
要不是还需要用到他,何必要这么辛苦!
他坐下,用笔蘸了蘸墨汁,开始写奏折,怎么讲奏折写的无辜又漂亮,此事他最是擅长了。
盛府。
盛芳经过大夫调养以后,已经醒过来了。
不过这状态还不如不醒过来。
整个人呆滞无神,不管别人说什么,也不搭理对方,完全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旦有男人过来身边,她会吓得蜷缩起来。
就连盛泉靠近她也会引起她的反感恐惧,盛泉只得让丫鬟贴身照顾。
府内更是严厉禁止除丫鬟婆子以外的人接触她,免得她受到刺激犯病。
盛泉眉心突突直跳,一想起女儿现在的情况,将燕清河恨地咬牙切齿。
待到用膳之时,他随口问道:“蒋津怎么还没回来?”
侍卫连忙道:“老爷,不光是蒋侍卫没回来,去的那一队侍卫都没有回来……”
“什么?这种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盛泉重重一拍桌子,神色略显慌乱。
“属下,也是才得知,派人前去在之前设伏的地方看了下,有打斗的痕迹……恐怕……蒋侍卫凶多吉少……”
盛泉怒斥道:“废物!都是废物!赶紧派人过去给我找!”
侍卫连忙领命离去。
第二天,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随着总管太监尖利的声音落下后,左相看了眼燕清河,见他点头,出列道:“陛下,老臣有事禀告。”
“准奏。”皇帝摆摆手,这个时辰人还有些困倦,他捂着嘴,悄然打了一个哈欠,众人只当没看见。
“启禀陛下,老臣得到一本账本,里面记载了一些受贿之事,请陛下明鉴。”说着,左相抬手将账本呈给总管太监。
皇帝一听受贿二字,顿时精神一震,是气的。
他最恨的就是受贿,他身为皇帝自己都没吃多饱的,结果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还吃的撑,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皇帝急急拿过总管太监递过来的账本,快速翻看起来。
站在朝廷上的刑部尚书盛泉此时额头直冒冷汗,这账本他找了好久都未曾找到,怎么会到左相的手中。
他脑子思绪翻腾地厉害,偏生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皇帝的动作。
当时写这账本是为了拿捏那些官员,好让他们行方便之事,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他急的不行,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
后面一直没出现什么事,他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结果又冒出来了。
当真是让人又气又急。
与盛泉一样紧张的还有那些受贿的官员,有些胆小的,腿都开始抖起来。
右相握紧手心,看了一眼左相,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暗恨。
皇帝一页页翻过去,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现在的麻木冷漠,始终憋着一股气。
等到皇帝全部看完以后,气得他将手中的账本砸了下去,正中右相的额头,顿时鼓起好大一个包,吓了右相一跳。
但他不敢开腔,只是默默捂住了捂额头。
“你们真是好大胆!”皇帝冷斥道。
众位大臣连忙下跪:“陛下息怒!”
“息怒?要想我息怒,就各自安分些!”皇帝怒道,唤总管太监捡起账本。
“左相,这个账本上记载的东西可是真的?”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陛下可以派人去查!”
“那这个账本是谁的?”
左相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些被他看到的人连忙低下了头。
随后,左相指了指盛泉:“陛下,这个账本就是刑部尚书盛泉!”
“陛下,这是诬陷啊!微臣万万不敢!”盛泉连忙跪地喊冤,背心湿了一大片。
皇帝冷笑:“你不敢?”
盛泉不敢在皇帝气头上搭话,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左相,可有证据?”皇帝看向左相,等气过以后,他便回了神,这涉及朝中众多大臣,如果没有证据,他也不会轻易调查,若是别人,他怕是会怀疑对方用心险恶,但是对象是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左相,他倒是没这样想。
左相拱手道:“回陛下,老臣还有人证,敢问陛下可曾记得当年陈毅受贿一事?”
皇帝皱起眉:“记得,左相问这事是作甚?”
他有些不想提这个案子,当初搜出来的白银可是数目惊人。
谁曾想到陈总督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当年他对陈总督有多信任,到事情败露以后,他就有多失望!
明明面上做的两袖清风,实则内里腐朽受贿,让人不齿!
亏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时不时地赏赐对方!
他这种所作所为就是在打他这个当皇帝的脸!
“陛下,陈总督冤枉啊!”左相哀声道。
皇帝心中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