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时候，燕清河喝了鸡丝粥，配着咸菜和鲜肉饺。
虽然没看到云依依养的鸡，但这永远都吃不完的鸡肉，也让他相信她真的养了一堆鸡。
他喝完粥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些天，他脸上的伤痕越来越淡，虽然自己没有注意，但在外人看来，却已经能看到隐藏在下面的容貌，大双吃了好几个饺子，就要爬上去摸他的脸，“爹，你的脸要没了。”
一句话被他说得甚是奇怪，燕清河也没有听懂。其实仔细一看，他的五官和燕大双有七分相似。
燕小双说：“今天中午娘要讲新课了，窝先去预习。”
燕大双脸上有些高兴，立刻从燕清河身上跳了下去，但他却也没有打算去预习，他就想听娘讲故事。
“你娘给你们还给你们讲课，你们已经上学堂了？”背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
燕大双身上还穿着燕清河做得新衣呢，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红唇嘟嘟的，“还没有上学堂，娘说要过几年再上，现在都是娘给窝讲课。”
燕小双嗯嗯点头，“娘很厉害，给窝讲了好多故事，还讲了算术。”
“九章算术？”燕清河皱了皱眉头。
燕小双纯洁地眨了眨眼睛，出去时还很乖巧地把所有碗都收了。
在燕清河的记忆中，云依依是不识字的，这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这村里面除了村长夫人以外，大部分姑娘都是不识字的。周庆帝在位时，虽然提出了不限制性别读书，但也仅仅是理论罢了，多年的习惯根本改变不了，这学堂里面也都是男性，不可能出现女性，毕竟在他们心中，男女同堂读书简直很荒谬。至于为什么不把男女学堂分开，当然因为受到国情的影响，教育也根本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在普通家庭心中，能把家里唯一的男孩送到学堂便已经是很英明的决定了，根本不可能考虑到家里的女娃子。更何况云依依出生时，周庆帝还未登基，她根本就不可能读书。
燕清河即便不知道她的过去，但也知道她是不识字的。早前他心里便有一种违和感，这云依依总是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人觉得奇怪万分。毕竟她就是一个乡野姑娘，怎么会有这些见识。现在这条线也清晰起来了，如果她会识字，那便能说通了。前辈说：读万卷书，行万卷路。她能在书里获取这些知识，并用于实际生活中来，也算是天赋。
只是听燕小双的语气，她不仅会识字，还会算数。大周国的科目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便是写字做文章，一类便是算数。他很肯定云依依没有上过学堂，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这些。
燕大双还挺喜欢这个新爹爹的，但他叫了好几声，对方都没回应，他上前用小肉手戳了戳对方的手。
燕清河的眸子立刻投到了他的身上，安静平和，似乎刚才的焦虑都是一场错觉。
“爹，窝也出去了，你一个人会不会无聊。”燕大双仰着头天真地问道，燕清河还没有感动，就听到他继续说：“娘让窝们陪着你，但窝想出去玩。”
每一个字都不离云依依，燕清河有些不愉，但没有表现在脸上，“你想出去玩就去吧，我不无聊。”
燕大双便有些高兴了，他在包里掏了掏，摸出一颗白白的东西，“给。”
燕清河眼中闪过疑惑。
燕大双直接把东西塞到他嘴里，他的手板心都是奶香味，那白白的东西也是一股奶香味，浓郁甜蜜，一直传递到了心底。
这还是燕清河第一次吃这么甜的糖，奶味很重，却一点也不腥，他其实也是喜欢吃甜的东西，小时候能吃上一碗糖水便觉得这是最好吃的东西。后来成年后，他就很少再吃甜了。
燕大双开心地说：“这是窝偷……拿的奶糖，好不好吃。”
那双眸子精亮，似乎在说来夸我，燕清河内心一软，嘴角含着一丝真心的微笑：“好吃。”
燕大双立刻满足地眯起了眼睛，他在原地思考了很久，似乎很为难，最终还是从包里又掏出了一块糖，“都给你，这样你就无聊了。”
手里奶糖被捂得久了，都有些化了，燕清河把糖放在了枕边。燕大双这才满足地离开，他喜欢吃糖，但云依依对他有限制，每日只准他吃一颗，这其中一颗还是燕大双悄悄偷来的。
这么些日子，燕清河也算知道燕大双有多么宝贝食物，他能把食物分出来，定然是下定了不小的决心。
云依依进来的时候，燕清河已经把奶糖都吃完了，对于不嗜甜的人来说，这糖肯定会腻得慌，但他就觉得香甜，嘴里全是一股奶味。
今个儿外面是个阴天，难得没有下雪，云依依把窗户全部打开，好让光线铺满屋子里。可惜外面没有太阳，这屋子里面的采光依旧不好。
云依依也是很浪费，直接点燃了两根烛火，把屋子照亮一些。
现在是早晨，这样点火也太费蜡烛了，但燕清河什么都没说，他也见识过云依依更浪费的行为，这些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了，再说这也不是他管的到的。
云依依喜欢亮堂的地方，她也发现了这地方湿气重，不利于养病，要是光线再暗，就容易让人提不起力气。她往后面站了站，感受到不那么暗了，总算也满意了。
“依依。”燕清河看到她的举动，声音似乎吃了蜜般那么甜，他可不就刚吃了糖吗？
燕清河极少这么叫她，平日时都是她主动的，他接受便是，因此云依依有些好奇，转过头道：“怎么了？是不是早饭不和胃口。”
云依依做的每顿饭都很好吃。燕清河眼里便是这么写的，“早饭好吃，”他歪了歪头，认真地想了想，“以前的也好吃。”
他如今脸上的疤痕淡了许多，有的甚至已经好了，只是还在恢复期，看上去也不那么可怖了，配上那双和燕大双如出一辙的眼眸，看上去竟然有些萌。
云依依捂住脸，“那就好。”
燕清河笑了笑，垂下眼帘：“依依，你这儿有书吗？我反正都闲着没事，想拿来消遣时光。”
书？云依依差点忘了这个事，要说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游戏的时代，看书便是最好的娱乐活动，但这古代的书文绉绉的，她根本就提不起兴趣，这才没有买上几本。
燕清河眼中有了一抹深思：“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没有也就算了。”
云依依说：“有，我上次买了几本，去给你找找。”
燕清河颔首微笑，等云依依出去后，他支着下巴，脸上的温和的笑容也淡漠了下去，这云依依还去买书。他喜欢读书，但也没有买书，毕竟书的价格在那摆放着，成亲之后，钱都是云依依管着，自然不可能让他把钱花在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上面。后来，燕清河还帮书肆抄过书，他有时得了空，便会买稍微便宜一些的纸张，抄给自己看。但那些书后来都被云依依收起来了，他再也没看到过。
燕清河猜测云依依把书给烧了，这样一个厌恶书的人，怎么可能去买书呢，又怎么可能读过书。
云依依很快就回来了，她手里还拿着几本书，这还是上次随便买的，其中那本《大学》字迹密密麻麻的，她可是一个字都没看过。
书很新，上面的字迹清晰，纸张也很好，一看就是才买了没多久。
《九章算术》《大学》《诗经》这些书都是他以前学过的，他的手抚在上面，带着一丝怀恋，云依依见他半晌没有翻开书，显然误会了，她说：“这些书行吗？我也就随手买的，你要不凑合看看吧，下次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买到有趣的书。”
“有趣？”燕清河疑惑，这书已是极好，无论是内容，还是做工，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我上次看到书肆里面还有《最强书生》，《冷面少侠要抱抱》这类的书，下次给你带两本。”云依依想了想这古代版的小说说道。
燕清河无言，若不是云依依的表情认真，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他还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他看起来像是喜欢那些书的人吗？
在周庆帝之前，那些不入流的小说都是禁书，只在私底下贩卖，作者连身份都不敢透露，毕竟一旦被捕快抓住，那都是要坐牢的。但有需求就有买卖，这古代缺乏娱乐，那些个无聊的公子小姐愿意花钱购买啊，于是这条产业链便暗中形成了。自周庆帝登基后，他提出不能禁锢百姓的思想，不仅让这类书合法进入书肆贩卖，还允许作者们可以随便写朝中官员，甚至包括他自己。于是那段时间书肆里多了很多《霸道皇帝爱上我》的书籍。
想到这，燕清河嘴角一抽，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些书就很好。”他翻开书，珍惜地婆娑着纸张。
“那你看书吧，要纸笔的话，我这也有。”云依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