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没事吧,皇后娘娘寻您是有什么话要吩咐么?”才一走出凤栖宫的宫门,被留在外头的青佩和行露二人便匆忙围了上来,拉着赵曦月左顾右盼,生怕她进去受了什么委屈。紧张的模样叫赵曦月有些发凉的心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她怕青佩和行露进去会被皇后找借口惩戒,便没叫她们陪着进去,却没想到她们便一直在宫外等着自己出来。
“不是让你们两个回去等本宫么,怎么在这儿守着。”心情一好,她都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这儿可还是凤栖宫的宫门口,你们两这模样要是被嬷嬷瞧见,少不了一顿板子。”
青佩一瞪眼睛:“奴婢们担心您,您倒好,还有心思说笑。”摸了摸赵曦月的手,又忍不住皱眉道,“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皇后娘娘训斥您了?”
“好端端地,母后训斥本宫做什么?”她摸了摸自己袖袋中的金牌,颇为自嘲地笑道,“你们放心,母后训斥谁都不会训斥本宫的。”
见两个贴身宫女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分担忧,赵曦月忽地一笑,抬起手,一左一右地勾着两人的肩头:“你们就老老实实地把心放到肚子里,本宫真的没事。”
她比行露和青佩二人都小了几岁,个子也要矮上几分,这会却像是个大姐姐一样垫着脚挽着两人的肩膀安慰,那模样要多没形象就多没形象,叫二人心生无奈。
“殿下,奴婢看您啊,是话本子看得太多了。”青佩将赵曦月的手自自己的肩头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奴婢真该听六殿下的话,将您床头的那些小本子,全都收起来烧了!”
“不是,本宫这是在安慰你,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听赵曦珏的胡说八道呢。”赵曦月瞪着眼睛,不服气地喊道,“再有啊,本宫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主子吧,有你这么对主子说话的么?行露,你看看青佩,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见赵曦月还有转移话题的精神,行露将眼中的担忧隐去了一些,笑着嗔道:“殿下,这回奴婢也不帮您了。您不知道方才青佩多担心您,若不是奴婢劝她再看看,她都要冲去圣上那儿搬救兵了。”
赵曦月轻咳一声,嬉皮笑脸地拉了青佩的衣角,傻乎乎地笑:“好青佩,是本宫错怪了你,你可别生气啊。”
见风使舵的本事堪称一流。
已经见惯了自家公主这一招的青佩无力望天,扶了赵曦月的手颇为别扭地嘟囔道:“您每次都这么说。”
“那你不是每次都原谅本宫了嘛。”赵曦月笑嘻嘻地用指尖挠了挠青佩的手背,“快给你家公主笑一个。”
青佩:“……”
她家殿下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话本子了?!这话是位公主能说得出口的吗?!
被赵曦月这么插科打诨地一闹,方才那个关于皇后寻她过去干嘛的问题也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行露望着身侧还在打闹的主仆,若有所思。
待赵曦月和青佩说完话了,她才轻声开口道:“殿下是要直接回宫,还是再到旁的什么地方转转?”
赵曦月脚下一凝。
若是换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会想要去赵曦珏那儿吧?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家六哥,而后同他一起对叶老夫人的那番话嗤之以鼻。
可这一次,在听到行露的问话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不是赵曦珏的脸。
赵曦月下垂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她咬着红唇,声音低低:“本宫想见见温瑜哥哥。”
“殿下是寻微臣么?”却有人接上了她的话。
赵曦月猛地回头。
谢蕴将一朵紫藤萝花轻轻别在她的耳畔,指尖擦过她的耳畔,有些痒。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耳朵,却不期然地握住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谢蕴手指微弯,顺势将某只“投怀送抱”的小手纳入掌心。
“殿下,微臣在。”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手!你的手!给我放下!
谢蕴:已经失宠的人不配说话。
六哥:????
年终公司比较忙,再加上准备搬家但是房子还没找好(。)所以最近在抓紧时间看房子,稳定日更可能要到搬家之后了。
最后让我吐槽一下,杭州的房子!怎么这么难找!!!!
第六十九章
行露觑了一眼自家殿下被人握住的手,?垂着眼掩唇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赵曦月才飘出去的思绪立刻归了位,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那朵堪堪别在她耳畔的紫藤花,却被她手风带起的力道给带了下来,?她吓得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等她伸手去捞,?飘下来的那抹紫色已被人接住了。
面前的手骨节分明,指尖上覆着一层薄茧,?应当是常年写字积攒下来的。
她低着头又忍不住抬眼去看谢蕴的脸色,?见他的神情同平时没什么区别,才飞快地说了一声“谢谢”,?将他掌心里的那朵紫藤萝捡在手里把玩。
自琼林宴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谢蕴的视线轻飘飘地朝着行露的方向扫了一眼。
行露莞尔一笑,?仿佛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毫无所觉,?大大方方地朝谢蕴行了个礼:“行露见过谢大人。”
青佩赶紧闭上了自己应吃惊微微长大的嘴,?跟着朝谢蕴行礼:“见过谢大人。”
赵曦月清了清嗓子:“温瑜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她上下打量了谢蕴一眼,?见他这会还穿着官服,?歪着脑袋朝他来的方向探了一眼,?有些奇怪地皱了皱鼻子,“那儿不是上书房的方向啊,你在后宫乱跑,当心被御林军抓了。”
这边是后宫妃嫔们的住所,?哪怕谢蕴还同他们一起上课的时候,?没有宫里的内侍领着都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更不要说如今他已封了官职,独自在此处游荡,若是被御林军撞见,怕是要被盘问一番了。
谢蕴跟着赵曦月的目光往自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人说大皇子有要事同微臣说,请微臣务必同往。”
赵曦月眉梢一挑:“那他人呢?”
“路的方向不对,?微臣多问了几句他便跑得无影无踪了。”谢蕴如实道,目光在赵曦月按在唇下的手指上掠过,“微臣记得毓庆宫仿佛是这个方向。”
“有人借着大哥的名头引你往后宫去?”赵曦月没注意到谢蕴的目光,她这会的思绪全都在他说的事上了,“青天白日的,你又穿着官服,就算被御林军撞见,顶多只是问几句话,总不可能将你当刺客拿下吧?不过……”
她一抬眼,正好撞进谢蕴低垂的目光之中。那目光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可能被人陷害的紧张,反倒是透着一丝……笑意?
虽然她只将自己想到的念头说了一半,可被这个目光一看,她立刻就熄了继续往下说的念头,娇嫩的唇瓣微抿成线。
这是不高兴了。
谢蕴微不可见地弯了嘴角,低声道:“殿下,微臣在听。”
“不说了,反正你都已经想到了。”赵曦月撇着嘴角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才不给你笑话我的机会呢。”
“没有。”谢蕴否认地很是干脆利落。
“真没有?”赵曦月拿眼角看他,颇有些理不直气还壮的意思,“那你说你方才在想什么?”
“微臣在想,几日未见,殿下愈发美貌了。”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他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淡然,反而让这听起来有些轻浮的话显得很是诚恳。
“……”赵曦月被噎住了,噎地双颊通红,想生气却又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赵曦月啊赵曦月,你可有点出息吧!
暗暗在心中槽了一句自己,她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谢蕴:“谢二公子,麻烦你自重些,父皇还没答应你的请旨呢。”
谢蕴蹙了下眉头:“实话实说有何不自重?”
赵曦月可不想在这自不自重的事上继续纠缠下去,她忙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将话题往谢蕴方才的事上引:“你还没告诉我,你觉得方才的事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是想污蔑微臣一句‘私德有亏’罢了。”谢蕴淡声道,“想来陛下不会冒险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赐婚给一个可能品行不端的臣子。”
“啊?”赵曦月倒的确没把这事往她的婚事上想,可谢蕴提起,她就不由得想起了今日皇后召见自己的事,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道迟疑。
她看向谢蕴,慢吞吞地问道:“是谁做的,你心中有人选么?”
谢蕴背在身后的指尖轻轻捻了一下,淡声道:“想来是位对殿下的亲事十分紧张,还准备顺带着对付一下大皇子或是其他皇子的贵人。”
那内侍带的话,是大皇子有事同他相商。若是这话被传到建德帝的耳中,那么几位有份争夺帝位的皇子,都有可能被拖下水。
他的回答让赵曦月微愣了一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有些无奈地低声道:“是我想得有些岔了。”
那声无奈的叹息,并不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
谢蕴蹙了蹙眉,背在身后的缓缓收成了一个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还是盖不过心头的那丝刺痛。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了一段路,赵曦月突然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谢首辅有同温瑜哥哥提过,你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谢蕴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父亲说,她是个好人。”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下一句话的赵曦月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梢:“没了?”
“没了。”谢蕴平静道,“父亲不太同我提起过去的事。”
赵曦月默了一下:“那谢首辅呢,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却是比上一个简单多了,谢蕴几乎是想都没想:“父亲他是个自我的人,他不信命,只相信他自己。”
赵曦月忽地笑了起来:“那你信命吗?”
“世上万事,自有天理。”这一次,谢蕴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听不懂。”赵曦月晃了晃脑袋,俏皮地冲谢蕴皱了皱鼻子,“温瑜哥哥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难怪父皇说你不是个良人呢。”
谢蕴微微一顿:“陛下已寻微臣谈过此事了。”
“我知道,父皇告诉我了。”赵曦月嘟着嘴角,说得有些漫不经心,“父皇告诉我,他允了你两年的时间,若是两年内你不能叫他老人家满意——”
她拖长了尾音,却迟迟不接下文,只睨着谢蕴,目光狡黠。
“陛下会当请旨的事没发生过,为殿下另觅佳婿。”收到目光里传来的暗示,谢蕴沉声道。
赵曦月迅速接话:“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决定搬离谢府的?”
话题跳跃之快,让谢蕴第一次有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他也不明白好端端地说着他们之间的婚事,为什么会突然间跳到他搬家的事上。只是她问了,他就没有隐瞒的意思:“自父亲将娘亲的身份告诉我的那日开始。”
赵曦月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双眼:“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十多年前。”谢蕴对答如流。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将此事告诉我?”赵曦月嘟了嘟嘴,目带警告,“你若是说因为我没问或是没有说的必要,我就告诉父皇我不嫁了。”
“……”可他的确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果然是这样,她就不该对他这个锯嘴葫芦抱太大希望。
“父皇同我说,如果一定要等我问了才能知道事情的原委,那么两个人之间是没办法长久地相处下去的。”振作心情失败,赵曦月耷拉着嘴角,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斜睨着谢蕴,轻哼一声,“若不是她们听到外头的消息,我到今日还不知道你搬出谢府的事呢。”
当日面对父皇提问时的那种凝重感再度袭上心头,混杂着先前得知谢蕴搬出谢府时的愤懑,赵曦月抿着嘴角,迟疑地问道:“谢温瑜,你究竟知不知道娶我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谢蕴还是第一次听到。自记事开始,他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少说多做”。在道观里,没有人在乎他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后来被沈笑收为学生,他已经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了。而沈笑则是一个不在乎旁人目光的人,对他的性格一直是个放任自由的态度。
直到他有了入仕的打算,沈笑才会在高兴的时候同他说一些官场上的人或事。沈笑能说,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只需要负责听着便可以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只需要做好他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旁人想知道什么,他不会隐瞒。可关于自己的事,他也不会主动去说。
可今日却有人向他抱怨,抱怨他什么事情都不主动告诉他。
谢蕴微微侧头,长了几年,身旁的人依旧还没有自己的肩头高,脸颊上还带了一丝未褪尽的软肉,将她精致的面容衬地娇甜可爱。行动间衣衫贴身,勾勒出她起伏不显的胸口和不盈一握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