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程晋阳从床上醒来,感觉浑身都在酸痛。
尤其是右手胳膊,自最初被妖魔斩掉后就一直有些发麻,醒来后仍然没有变化。
唉,现在噩梦里的辛劳,都已经开始蔓延到现实里来了吗?
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然后才发现王婉柔正缩在自己怀里,表情疲惫里带着某种无言的恐惧,轻微发抖的身子蜷缩如一团小兽般,自己的手臂被她垫在了脖子下面。
程晋阳:………………
将手臂小心翼翼从她脖子下面抽出,程晋阳便爬下床去,到卫生间里开始漱洗。
洗完后回到卧室,他便看见邢沅芷正坐在小床边缘,似乎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努力清醒中。
王婉柔也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枕头继续读书,发型稍微有些凌乱,眼神也相当飘忽,完全没有昨天的淡然从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突然被丢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第一个晚上确实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
程晋阳瞄了一眼扉页,书的名字是《乌合之众:如何针对眼界狭隘的底层人士快速立威》。
这又是什么神书啊!话说你这些书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没看你带到我家里来啊?
“那个……沅芷,婉柔,我要走啦。”程晋阳跟两个姑娘道别。
邢沅芷立刻有些不爽,因为程晋阳以前这个时候,都是对她一个人说“我走了”。如今王大小姐在这里,就仿佛多了个人把给专属她的告别分走了一半似的。
当然,这种感觉本身也很荒谬。所以邢沅芷闭上眼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抛诸脑后,重新恢复到仙子般的出尘状态。
突然想起来,自从和程晋阳在一起后,自己原本的冷淡性格,似乎被破坏得越来越频繁了。
她之所以被时流称为“邢家清凤”,是因为她的气质恬淡清冷。而这种气质的来源本身,其实是因为她对整个世界都抱有轻微的疏离感。
原因自不必多说,甚至她本身的洁癖形成,恐怕也是她内心追求“无垢世界”的外在表征。
然而这段同居生活,确实对她改变良多。最开始是程晋阳总喜欢叫她阿芷,等他终于差不多改掉这个习惯,王大小姐却又搬进来了,以至于令她屡屡破功,每每忍不住失态动怒。
烦人。
“我要去用浴缸。”她站起身来。
每天泡澡是阿芷恢复心情的一大秘诀。
“没事,你用吧。”王婉柔左手翻动书页,右手从枕头后面摸出几个叠好的小纸团,把打算出门的程晋阳叫住了,语气有些虚弱:
“今天的任何时候,如果程家打电话叫你回去,你就打开标着‘甲’的纸团;等到了程氏族地,你就打开标着‘乙’的纸团。”
“如果后续觉得有危险,你就打开标着‘丙’的纸团。在时机来临之前,不要打开所有纸团,明白吧?”
程晋阳:???
不过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傲慢大小姐,一夜过去态度就变得如此弱气,这反差还真是可爱啊。
于是他便关切地安慰了王大小姐几句,同时接过纸团,顺手塞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等程晋阳出门后,邢沅芷便忍不住问道:
“你那纸团……上面写了什么?”
“几个简单的计策而已。”王婉柔语气缥缈地道。
邢沅芷:???
这大小姐不会是昨夜死了太多次,精神被搞崩溃了吧?
不过昨夜的噩梦战斗,死亡次数确实稍微多了一些,毕竟身边多了一个没用的拖油瓶。
这样想着的邢沅芷,便下床去卫生间洗澡去了,王婉柔见她离开卧室,这才放下书本,从枕头下面拿出面小镜子来。
“追加指令,你要勇敢。”她对着镜子说道。
过了片刻,又闭上眼睛,认真应道:
“好的。”
程晋阳这边出门,准备去吴姐的诊所看病,然后去上课,顺便把下午的假给请了,得回家族去一趟。
不过那三个纸团……王婉柔说时机来临之前不能打开,却没说如果提前打开会怎么样。
反正她不在,那我还是打开看看吧。
于是他离开居民楼,在小区的角落里,确认这里不会被家里阳台观察到后,便悄悄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纸团来。
首先打开写有“甲”的纸团,程晋阳定睛一看,顿时便有些尴尬。因为纸团上写着:
“都说了让你别提前打开,你是没办法理解人话吗?在你出门后的某时间点,南康公主应该会出现找到你,并且提出要护送你去神都程氏。答应她即可。”
程晋阳:………………
啊,这!她怎么知道我会提前打开偷看?
虽然王婉柔不在这里,然而他还是有种突然被抓个正着的心虚感。
另外两个纸团……算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刚来到小区门口,就看见公主殿下的火红色跑车停在路边。
戴着太阳镜的漂亮大姐姐,悠闲地敲打着方向盘,金色的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显得性感、成熟且妩媚。
“上车。”见程晋阳走过来,南康公主便按下方向盘上的按钮,于是副驾驶座的车门便自动滑开了。
“那个。”他坐上车位,心稍微有些尴尬,“殿下……”
“叫我歆南姐。”金发姐姐说道。
“歆南姐。”程晋阳立刻秒懂,对方是不想用公主身份和他相处,于是便笑道,“你染了头发?”
“嗯,是啊。”大姐姐随意将金色的一缕卷发拉直,然后松开让它自然恢复蜷曲,“不过不是染了黄色,而是我的头发本来就是黄色的。”
程晋阳:………………
好吧。
托800多年前的某位穿越者前辈一统天下的福,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洋大人”的概念。作为异族体貌的象征,虽然还会有老涩批控金发,但主流社会的审美是不接受的。
顺带一提,当今皇帝司马睿也是个金发男,世家私下蔑称其为“黄须儿”,据说皇帝的母亲荀氏便曾是一名金发宫婢,祖籍来自东北渤海,所以外界大多认为皇帝有母系遗传的外族血统。
当然,帝室是绝不承认这点的,他们说皇太后荀氏是正经的中原血统,金发是因为“基因变异”的缘故。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官方说法就是这样。
皇帝的四个儿女里,长女司马兴男和三女司马南弟继承了父亲的金发,而次女司马南安和嫡子司马衍则是遗传了母亲的黑发。
所以又有种说法:为什么长女司马兴男至今未婚,反而是次女司马南安和泰安羊氏先订婚?因为世家瞧不上金发公主,嫌弃里面有外族的血脉。
当然程晋阳自认作为一个资深的……不对,一个成熟的男性,当然不会因为什么发色就歧视她。其实金发也挺好的,确信。
见他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南康公主也就暗自松了口气,展颜笑道:
“去你吴姐的诊所是吗?我送你吧。”
“好。”程晋阳都上车了,当然不可能再婉拒她。
吴姐的诊所在乌江镇中心,步行其实也就15-20分钟的路程。
路上,南康公主望着前方的风景,突然问道:
“下午你要去神都程氏见族长,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