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多了一个阮夷,白戍城他们没再采用千里急驱的方法,而是改用飞梭。
与索格恩飞梭的奢华美丽不同,白戍城的飞梭粗犷很多。没有优美的流线型设计,没有内空间,但速度奇快,十几分钟就从澜香山回到了蓝海城,比阮夷坐半天列车快到不知道哪里去。
也难怪蓝海城反应这么强烈。阮夷心想,这澜香山看起来距离蓝海城很远,但如果是强敌,几分钟就能威胁到蓝海城。
当然这危险的速度在如今警报还未完全解除的蓝海城是禁止的,在视线范围之外就得把速度降到正常水平,到了城下还必须下飞梭才能进入。
但白戍城却没有把飞梭停下,径直飞过蓝海城高耸的城墙。
“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白戍城说。
白戍城飞梭上一个魔法阵亮起,发出一种标识波动。原本对准白戍城飞梭的各种攻击魔法阵解除了锁定。
“看。”白戍城笑。
说着一枚魔法弹尖啸着击中飞梭,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白戍城笑容僵硬起来。
“好不给面子哦。”白戍城抱怨着从飞梭里出来,阮夷和绿水学姐也飞出,踩着风魔法阵看向攻击的来源。
阮夷抬头,只看到乌压压一片。数百黑甲黑盔的战士组成一个完美的方队漂浮在斜前方,几十枚镶嵌水晶的一米方盾围绕这群人缓缓旋转。
刚才的攻击显然来自这些人。
“麻烦了。”白戍城看这阵势嘟囔着。
看到阮夷不解,白戍城转头跟他解释:“这是我家里一老叔,跟我有点不对付。”
“那我走了。”绿水学姐准备先撤。
“好没义气!”白戍城叫。
“我忍受你这龟速飞梭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我可是要赶回去研究这些召唤物的。”绿水学姐将鄙夷的眼神投向白戍城的飞梭,随后把那眼神转向那群黑甲战士,“再说这些家伙你自己还搞不定?”
绿水学姐离开,展开双翼,自由翱翔。蓝海城的攻击阵也没有锁定她,白戍城所说的特权,看起来她也不缺。
看着绿水学姐远去的身影,白戍城无奈收回目光。黑甲的战士们已经降低了高度贴近他们。
“四爷,您不在东边境守着跑这来干嘛?”白戍城跟正对自己的那位黑甲战士打招呼。
黑甲战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坚毅冷硬的中年人脸:“水神大考在即,我来看看。”
“那您看哈,不打扰您了。”白戍城准备从边上绕过去。
“我让你走了吗?”四爷冰冷的目光盯着白戍城。
“我又不是您手下的兵,令行禁止也轮不到我头上吧。”白戍城不停。
“你还是这么不懂规矩。”
阮夷侧目,这真是有点不对付吗?还是说火药味浓重是战士的特点?
“啊,我被你侮辱了。”白戍城捂着胸口,满脸心痛,“因为你是我长辈所以我没资格跟你对着干,只有我回去继承家主之位才能让你俯首——太没想象力了啊四爷,你就是想激我也稍微拐个弯啊。”
“叔啊,你这么直,怎么领兵打仗啊。”白戍城跟个长辈一样拍着长辈的肩甲,语重心长。
四爷耷拉着脸。
这时远处又飞来一人,有些富态,插到二人中间。
“有点眼熟啊……”阮夷辨认了会儿想起来这人是谁。
这人叫伏书伦,是水神院的院长。阮夷从没见过真人,只是水神院里栩栩如生的雕塑给了他印象。
“院长好。”阮夷很礼貌的问候了一声,白戍城也没怠慢,收拢气势,跟着打了声招呼。
“诶,好好。”伏书伦应和。
水神院的院长,本也该威风堂堂的,现在夹在双方中间却显得有点慌张。
伏书伦上下打量着白戍城,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戍城啊,你以后可别没事就跑出去了啊,学院的事学院会处理好的。”
“伏院长,他出去干什么了?”听到这,四爷眉头一皱。
伏书伦犹豫了下:“有邪恶魔法师研究灭世级魔法,白戍城私自去带人讨伐了。”
视线转向白戍城,四爷脸色阴沉:“你还没闹够吗!在战场私自去前线,在学院又要去讨伐敌人。为了一己之欲,置自身性命于不顾,你以为你的性命只是自己的吗?”
“嗯。”白戍城点头。
四目相对,似有火花飞溅。
一股精神力从四爷一方升起,周围人集体色变。
数百黑甲战士齐齐释放精神力,排山倒海地朝白戍城阮夷这边压过来。
即使是白戍城,脸色也凝重起来。
别人可能不认识,白戍城作为自家人可是清楚这些黑甲战士斤两的。这是自己这位四叔的亲卫。每一人实力都和讨伐召唤物的高手相差无几。这些集团作战的战士练习特殊的技术让精神力不发生排斥,数百道指向一致的精神力可以形成惊人的气势。
这种气势可以令弱小的敌人认知紊乱,五感扭曲。即使是白戍城也如同面临巨型魔兽一样心惊肉跳。
“你所追求的个人战力,有什么意义?”四爷眼神冰冷。
“可能是没意义吧,但是凡事都追求意义,也太无聊了。”白戍城抵抗着这份压力。
“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放弃自己的责任,自私。”
“不敢背负自己的命运,沉溺于热血,懦弱。”
“你眼里只有自己的战斗,蓝海之壁的职责全然不顾……”
白戍城不再说话,他脸色变得苍白,眼神却愈发明亮,身周的元素活跃起来……
“我觉得白前辈也没有那么自私啊。”这时,阮夷在边上小声说了一句。
周围人惊讶地看过去,阮夷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解释:“前辈不是一直在调查蓝海城的事情吗,也是在行使蓝海之壁的职责吧?”
阮夷不清楚的是,周围人惊讶的是他能说话这件事本身。白家四爷的亲卫队释放的精神威压之强,足以让心志弱小的人失神。周围人都被一股威压震慑住还未适应恢复,阮夷这就没事人一样说话了?
阮夷并不自知,什么威压气势,果然还是三魅生气时感觉更可怕一点。
黑甲卫的威压都因为这减弱几分。
白戍城也看向阮夷,露出笑容:“不,你错了学弟。我就是单纯地想找敌人打架而已。”
收起了自己的架势,白戍城跟四爷行了一礼:“我们先走了,您自便。”
看着远去的白戍城阮夷,四爷冷哼一声,收回了目光和气势。
“伏院长,我们走吧。”四爷跟伏院长说。
“诶,好好好。”伏院长回过神来,带四爷和亲卫队去安排好的地方。
“伏院长,蓝海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真的还要办水神大考吗?”四爷跟伏书伦聊着,不面对白戍城,他显得倒也没那么暴躁。
“我觉得这样更应该办,学生们都在等这一天,而且最近不太平……也希望四爷您的亲卫能帮下忙。”
“放心,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水神院,白戍城也跟阮夷聊着:“其实你不该为我说话的,这样说不定我能好好打一架。”
“那可是几百个高手。”阮夷惊。
“那才够热血啊。”白戍城攥紧拳头,热血澎湃。
阮夷无语了。
“不过……”白戍城平静下来,“还是要谢谢你。”
“我只是口无遮拦而已……前辈你到底怎么得罪那位四爷了?这么不对付。”阮夷好奇心有点旺盛。
白戍城沉默片刻:“嗐,没什么。”
阮夷以为白戍城这么说是要搪塞过去,便不准备再问,没想到白戍城自顾自说起来了。
“我们家族非要指定我来当未来家主,说这是我的命运,说我有天赋。我哪有什么天赋,我看他们纯粹就是迷信。”
“没天赋还坚信你是未来家主吗?”阮夷有点惊讶,白家这么神奇?
“就是啊,我不过是十五岁时玩兵棋赢了我那四叔,外加兵法理论辩倒我爷爷而已,哪有什么天赋。”白戍城无奈。
阮夷又一次侧目而视:“我要是你四叔听到你这么说估计也会跟你不对付。”
白戍城苦笑摇头:“我那是纸上谈兵,四爷心胸也没那么狭隘。他们是真的觉得我该当家主,成为未来的大将军。但我知道我确实没天赋,别说大将军,就是十夫长我都不想当。”
“我缺少一个将领应有的素质,那就是担当。”白戍城叹息,“四爷说我懦弱,其实没说错。
“无论是谋士,还是将领,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指挥决策。在营帐中运筹帷幄,战场上冲锋陷阵,和敌人厮杀,夺取荣耀。没人会在乎战争中的棋子——那些兵卒的血,就连棋子们自己都不在乎。
“但我还是无法忽视。一场战争过后,会有多少人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失去父亲。妻子的床榻永远空起来,年迈的人失去赡养,幼童们再也不能摩挲父亲的胡子,另一方也不会好过,同样的伤痕也会深深刻进他们的命运……”白戍城突然开始抒情起来,“总之,我可以当一枚棋子,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这样的热血我也喜欢,但我不想掌控别人的生死。”
“……但是如果战争来临你不去做,不是更糟吗?”阮夷思索着,拿出了当初三魅劝说自己的台词。
“这不是没什么战事吗。”白戍城嬉笑起来,“要我说,还是不打仗好。”
“原来如此,前辈你这么选择也是因为确实没什么战事……”阮夷点头。
他随即陷入沉思。无他,阮夷想到了三魅,想到了他的使命。
‘我给你留了一些布置;你不需要多强,你需要的是成为锁链,联系众人;战争就要来了’
回想着这些三魅跟他说过的话,阮夷现在终于有些确定,白戍城这个人,应该就是三魅所谓的布置。
事到如今,阮夷已经有点相信三魅的话了。无论是因为最近这不太平的气氛,还是三魅那至今无人可以超越的气势。
“前辈,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阮夷开口,“赫图国的军备,有没有什么变化?”
“赫图?”白戍城摇头,“我没了解过,不过回头跟我老爹问问就知道了。他就是戍边北境赫图的,应该知道不少消息。”
“为什么突然提到赫图国?你知道什么吗?”白戍城看向阮夷。
“呃……你上次不是查封到一个赫图的军团武器吗,突然想到。”
阮夷找了个借口,不过似乎完全没骗过去。
“你果然很神秘啊。”白戍城目视前方。
“哪有,我一普通人。”
“确实,我以前因为异族的事情也查过你,你确实是个普通人。”
阮夷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有趣的是,从你的态度中,我感受到一种奇异。”白戍城在和阮夷说话,却也像是自言自语。
“态度?”阮夷疑惑。
“虽然这么说显得傲慢,但我们对于你来说,还是上位者吧。”白戍城说。
确实很傲慢,哪有自己说自己是上位者的,也太不谦虚了,阮夷心想。但阮夷得承认,他来到水神院之后接触的这些人,身份地位一个比一个高,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贵胄纨绔。
“你在面对上位者时,态度非常平淡。而且不像自尊之人的那种不卑不亢,不像生性淡漠之人的那种平静,也不像绿水学姐那样的疯子。面对四爷亲卫的威压攻势可以快速恢复,提醒我们秦罗遇袭的隐情。如果你平常的一些言行不是伪装,我总感觉……”白戍城想着措辞,“……你见过更尊贵的存在,所以对上位者的适应性很好。就像处于嘈杂环境的人回到正常环境里会比别人更觉得安静。”
“不是我自夸啊,索格恩也就跟我一个层面。比我们更尊贵的,两只手绝对能数的过来,最多再加一只脚。”白戍城偏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呃……啊哈哈……”阮夷打着哈哈。
这是直觉吗?这是洞察力吗?还是说他掌握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情报?
无论哪种可能都让阮夷有点心惊,他不想说话了。
但是……要命,自己刚刚八卦了白戍城的家事,现在不好拒绝啊。
看到了阮夷的紧张,白戍城哈哈一笑:“别担心,不会逼你说的,谁还没个秘密了,知道你值得信任就行了。”
“不过说起来,我对你的信任也只是靠感觉,”白戍城耸肩,“如果我真的接手什么职位,肯定就不能这么随意了,不把你查个底朝天肯定不敢信任你。所以你看,当家主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