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路途无聊,长恩主动挑起话题。
“你没有听说宫中的流言么?关于我的身世。”
小公公心头一跳,他怎会不知,若不是件无人愿意经手的差事,又怎会落到他头上?
总管就是看中他刚入宫,又在宫中没甚倚靠,起了故意折辱的心,才派他来。
可这些真话又怎可原封不动地回给公主听。
于是,一时间接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妥的小公公陷入两难境地。
长恩瞧出他的为难之色,贴心替其解围。
“不说话我便当你知道,你不必害怕,我之前确是只妖精,但现在已完完全全改变,不会伤害任何人,还有...”
长恩顿了顿,灵活的脚尖向前一跨,扭头面对低头不语的小公公,语调胜似温柔春风。
“在我们妖的世界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人很好,明明有些怕我,却没有为难我,所以我想跟你交朋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皇宫这么大总不能所有的公公都叫公公。”
小公公生平头一遭听此言论,惊得瞪大双眼看向眼前的长恩。
但见其仍旧只是笑着,脸上一派真诚,竟是诚心实意要和自己交友的样子。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小公公快速低头,红了眸眶。
家人将他卖进皇宫之时,所有人皆道宫中尽是贵人,进去之后要少看少听,多做事。
因为自己的命本就低贱,与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云泥之别,这位妖精变的公主实在是特别。
“小的名叫如意,万事如意的如意。”
小公公极力忍住声音颤抖道。
“很好的名字。”
长恩抬手,摸摸如意的头。
“是会万事如意的如意。”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长恩与如意终于到了目的地。
长恩诧异抬头,一路上七绕八绕的,她便知道慕倾吩咐人赏给自己院落不会很好,倒不曾想会破落成眼前这样。
瞧瞧这破败的大门,满园的杂草,瓦片参差不齐的屋顶…
慕倾真是费心,纵览巳楚皇宫,也再找不出如此这般...雅致的院子。
如意看看长恩神色,率先尴尬笑笑。
“破是破了点,但绝不漏雨,公主莫气,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宫中...没人敢忤逆慕倾帝姬的意思,只得委屈您。”
长恩明白如意的意思,大方挥手。
“不委屈不委屈,多好的院子,我还发愁上哪儿找草料喂我的小白马呢,正好,省得我一急之下把武帝的御花园掀了。”
如意嘴角抽搐,赶忙用衣袖捂住长恩的嘴。
“呸呸呸!殿下这儿是皇宫,比不得外边,陛下的称谓不能乱喊,大逆不道的话也不能说!”
长恩撇撇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成天把龙椅上那个老头的名字挂在嘴边。
不屑迈进院落,倏而听到院中早已被砸成两瓣,堆满泥土的水缸后有响动,长恩、如意停下脚,狐疑张望。
一阵阴风吹来,拂得长恩猛地打个机灵。
“如...如意,你方才同我介绍,这原本是个什么宫?”
“回殿下是关押被废女子的冷宫,由于常有熬不住的自缢而死,是故阴气非常重。”
听如意回答的一本正经,不像在吓唬自己,长恩倒吸一口凉气,光天化日的,如果不是她幻听,就是真的在闹鬼。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长恩顺好打结舌头,结巴道。
如意此时亦十分紧张,妖精是妖精,相比之下还是阴间的鬼更瘆得慌。
水缸后头的动静闻声猛地一停。
忽然有个穿白色衣裳,披头散发的人影绕过水缸,笔挺出现在长恩、如意眼前。
“啊--有鬼啊!!”
胆小的长恩尖叫一声,甚没出息地躲到如意单薄的身后。
如意亦是心一惊,半条命差点吓没。
事情的始作俑者见状,撩开遮挡视线的发丝,连忙拿衣袖擦擦脸上污渍。
笑得十分抱歉地蹲身,那人拿条树枝开始在地上划拉写字。
定住惊魂的长恩慢慢从如意身后钻出,出于好奇地认真观看蹲于地上书写的少年。
“公主恕罪,奴并不是鬼,而是管事嬷嬷拨给您的伴读?”
长恩一字一字读出,有些不解。
“如意,伴读是什么?”
小心脏仍旧砰砰跳的如意吞口口水。
“回公主,明日宫宴后您约莫是要入稷宫读书的,这位...少年恐怕就是您的陪读,日后需要同您一道去稷宫念书。”
“哦...”
长恩似懂非懂,顾不上许多地往前几步,行至少年跟前,顺势蹲下,长恩询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愣愣,随即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两个字——十七。
长恩点头,拿过十七手中树枝,在一旁歪七扭八地写下自己新得不久的名字。
“这是我的名字,长恩。”
随手将树枝丢到杂草堆里,长恩轻轻将十七扶起。
执起衣袖为其擦拭脸上的泥土,长恩动作轻柔,十分贴心地避开了十七左眉骨至脸颊的疤痕。
“十七,这里太大了,你一人收拾不完,我们一起收拾吧。”
十七这回愣了很久,直到长恩的笑照进他的心里,方重重点头,随长恩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