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赌烂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李柒夜：“你不是一般人。”
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式的结论，赌烂一边喝酒一边咂嘴。
李柒夜也知道，自己和叶枫的身份毕竟瞒不住，这个烂赌鬼的眼光毒辣，但是显然，他并非敌人，否则也不会帮他们找到这个藏书馆，更不会带着他们躲避禁城内的追捕。
“没错。”李柒夜点头。“不瞒你说，我是九天帝国的二皇子，李柒夜。”
赌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微微张嘴，笑一笑，又摇摇头：“我早猜出来阁下非富即贵，没想到，居然是李家人。”
李柒夜从来也没有认为，自己作为李家人，能有什么骄傲，但是此刻却不一样。这烂赌鬼两眼放光，上上下下打量李柒夜，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被这么盯着，李柒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见过你。”烂赌鬼豪饮一口，笑着看向李柒夜。
李柒夜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家伙看，在他的记忆里，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个赌鬼。
这烂赌鬼摇摇手，笑道：“不用看，李家小皇爷，你虽然见过我，但必然不会记得我。那是你出生时候的事。”
“难道您是……？”李柒夜眼睛瞪得滚圆。
“不错。”这烂赌鬼点点头：“我曾是你爹最得力的助手，我是他的亲卫，曾经我们出生入死……”
“等等等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李柒夜预感，这老家伙要长篇大论了。
烂赌鬼笑了笑：“你现在这个性，和你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好，简而言之，我曾经为你爹卖过命，但那件事以后，他变了性子。”
“那件事？”李柒夜耸耸眉头。
“你母亲。”烂赌鬼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你娘，上古一战之后你才降生，此后不久，你爹娘几乎日日争吵不休，最后，你娘死了。”
“我知道，是我爹害死了她。”李柒夜捏紧了拳头。
烂赌鬼意味深长看了李柒夜一眼，惨然笑了笑：“那之后，他身边左右手，老部下，几乎全部被辞退，我也不例外。不仅如此，大多数人都被秘密处理，我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一身修为，却废了。”
烂赌鬼自嘲地摇摇头。
难怪，从见到这赌鬼开始，这家伙便没动用过一丁点仙灵气，看来并非他有意收敛自己的气息，而是真的已经被强行弄成了废人。
不得不说，这老头儿心态也是真的好，一般人心里恐怕早已经变态了。
而这烂赌鬼显然没放在心上，说起自己的事，真如同话家常，闲叙的都是旁人的事情，也算是洒脱。
“你一定很恨我爹。”李柒夜道。
烂赌鬼并不否认，对他来说，毁了他一辈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天阴。
李柒夜更觉得有戏，如叶枫所说，这老头儿知道不少帝国的秘密，又是自己父亲的元老，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应该知道很多事。
“你知道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替我母亲报仇。”李柒夜道：“如果你也有兴趣，我觉得你可以帮我。”
烂赌鬼听到这话，抓着酒壶的手猛地一哆嗦，停了下来，反复上下打量李柒夜，忽然一笑：“小子，以你现在的实力，再过一万年，也不是你爹的对手，你知道么？”
李柒夜耸耸肩，他当然清楚，李天阴如今的实力，在整个六重天罕逢敌手，就算是以个人实力闻名的斗齐道主，亦或是其他道主级别的至尊强者，在李天阴的眼里，也算不上真正对手。
“那你觉得这位怎么样？”李柒夜指了指身后的叶枫。
“这可是我最强的部下。”李柒夜偷偷告诉烂赌鬼。
身后，叶枫盘腿而坐，身边辐射状散开摆了几十本半尺厚的巨大书籍，每一本上流光溢彩，一股异样的气息分布左右。
“他在干嘛？”李柒夜看愣了。
一旁，烂赌鬼却咧嘴笑了：“皇子殿下，你这位部下，可真算是有点意思。他在练功，加速修为。”
“练功？”李柒夜傻了眼。
“不错。”烂赌鬼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殿下，这可是上古大战以前，我们人族集体修炼的最佳场所，只有在这里，凡人的实力才有可能突飞猛进。”
原来，这藏书馆内的典籍，大多是指导性的成书，对于修者来说，每一个都是突破瓶颈的宝库，用来增进修为，提高修炼速度，这当然不必说，对叶枫来说，这些书籍的指导，几乎是千年难遇。
毕竟，从他飞升到神庭世界到现在，总共能够修炼的时机并不多，靠着强行拔高战力的方式一路血战过来，基础却并没有打牢。
在下界时，这样的修为方式或许还能勉强支撑，可是若是根基不牢固，再往上去，凶险万分，只怕到时候就更难以为继。
叶枫也想重整自己的气海，让自己的修为重新引导爆发，获得与境界相应的实力。
而这藏书馆，正是这样一个地方，这里不仅记载着上古历史的记录，同时，还有着繁复冗杂的功法诀窍。
叶枫盘腿屏息，神识内游，身体如同堕入海里，浪花卷起，浮浮沉沉当中，一股灼热的气息稳固在气海当中，与他的意识相接。
这股意识缠绕着黑白二色，相互缠绕不决，像是两只纠缠的游龙一般。
叶枫手一震，身体四周散发出磅礴的气势，一瞬间，轰的一声，整个藏书馆内发出巨大的回声。
李柒夜隔得很远，感受到一阵刚猛的气劲吹来，哗啦啦的书页疯狂卷起，叶枫身周那一圈书籍兀自翻页，一时间光华四射。
书籍上方，一个又一个的回形纹爬满叶枫上空，他浑身冒汗，汗水蒸腾而起，身体相应地收敛着细微的纹路，与哪些回形纹一一对应，最后相接。
“你这部下，可真不得了，他好像一开始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似的，现在正飞快海量阅读和消化这些上古秘籍，我看，不出一日，他便能够融会贯通，到时候，只怕修为还要突飞猛进。”
李柒夜也看出来，叶枫此时的神识全部注入四周书籍当中，并非进步神速，他的身体表面，一股炽热，一股清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不断地游走，并且越来越雄厚，腰间的狂骨嗡嗡嗡颤抖不停，好像兴奋地发出吼叫一般。
再一抬头，四周大气当中的仙灵气飞快被抽干，迅速注入叶枫体内。这种炼化的修为速度，直接叫人叹为观止，李柒夜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神速的修炼。
“这里莫非有什么牛逼的秘籍？”李柒夜感慨。
烂赌鬼瞥了李柒夜一眼，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不，不是。”
“没有吗？”
“我是说，这里除了秘籍，什么也没有！”烂赌鬼一脸卧槽，他又感慨一句：“你可知道，对我这个废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太监逛窑子一样……老天也真是喜欢作弄人，让我守着这么一个破馆子，却一点用没有。”
李柒夜可管不了那么多，一听这里有数不尽的秘籍，任何一个修士哪有不动心的？他有样学样，顺着藏书馆一路往上找去，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翻出堆积成山的大量典籍藏书。
从上古的策法总纲，到细枝末节的仙灵幻术，应有尽有，说这里是一座“宝库”，确实不过分。
没想到，九天帝国绝对找不到的地方，居然是这么一个世外桃源，李柒夜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也就是自己老爹不会做人，如果把这个老部下善待，说不定，这里就改名叫“九天藏书馆”了。
他一边摸索秘籍，一路向上爬去，三下五除二，几乎搬下了一半的图谱书册，全部堆在自己面前，如饥似渴地开始贪婪修炼。
对李柒夜来说，真仙境界的瓶颈突破，也是一大难事，他虽然贵为九天帝国的皇子，但要获得飞升的资格，也还是需要神庭飞升管理局的首肯才行。
如若不然，私自飞升，乃是重罪，皇子不能免俗。
但是……
李柒夜赫然见到，在远古的藏书馆里，飞升竟然是一件“自然”的事，没有管理，没有限制，更没有所有的“资格”，任何修士，只要修为抵达瓶颈，就有资格挑战飞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些记载让李柒夜一时间心驰神往。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愿称之为“自由”。李柒夜合上书，心里颇有些不平静不安宁。
他想了想，咬咬牙，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不把这些书啃下去，那不是白来了？
和母亲的约定，在黄昏时分，现在看样子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能修炼多少，那便尝试多少好了。
李柒夜也盘腿席地，两手捏诀，身体里的神识游走，一时间，书籍当中那些看不懂，看不明的回形纹一瞬间涌入脑海里，无数的法门诀窍，一瞬间不攻自破。
他甚至觉得，血脉当中的气息空前暴涨，身体内源源不绝的力量更是得心应手，这么一会儿工夫，境界一点一滴推动的感觉，更是多少年没有了。
就在他感受正酣处，听到了脚步声。李柒夜慌忙抬头，见到烂赌鬼模样有变，不知道是去哪洗了个脸，看上去顺眼了许多，换了一身华贵的短衣。
这时，一旁烂赌鬼走了过来，烂赌鬼呵呵一笑，见李柒夜醒转，笑着伸手按住李柒夜的肩膀。
“你二人在此修炼，切莫乱走乱闯，我出去一趟。”
“你要走？”
第2286章 上古之战
烂赌鬼点点头：“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传闻李天阴近日要闭关修炼，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要找他的麻烦，非趁这个机会不可，这件事我已经有些眉目，这就去查。”
李柒夜一愣，怎么，这烂赌鬼变得如此通情达理？甚至主动请缨帮忙？见他眉飞色舞，显然是有什么喜事。
李柒夜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么？”
李柒夜和叶枫的修为已经臻至化境，到了跨越时空的地步，在他们的神识游走，一瞬间便消耗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因此，一瞬间的功夫，往往是几个时辰，乃至几日。
此时，日头正过中午，看样子，李柒夜也入定了有两三个时辰。
老头儿嘿嘿一笑，道：“那也没什么，老头子我拿钱换了好酒，喝了好酒，老子兴致便也来了，你们要找李天阴的麻烦，便是老头子的帮手。”
这烂赌鬼佝偻着腰，一只手背在腰后，另一只手晃了晃，自说自话离开了藏书馆，说是去找线索了。
李柒夜微微一笑，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他斜睨一眼太阳，心说还有几个时辰，要抓紧了！便翻来图书几册，又开始修炼……
……
叶枫感觉到身体内产生奇妙的变化。如果只是这些上古书册对他的修为起了大作用，他还不至于如此惊讶，但更玄妙的是，在境界愈发高升的现在，情况有变！
修为较低的时候，无论是感知力还是修为的效率都很差，因此炼化仙灵气，就像是细管入水一般，缓而平，时时感觉稀薄乏力。
可是到了叶枫这境界，赫然发现，炼化仙灵气如同瀑布江河决堤涌进，势不可挡，即使没有修炼，这种感觉也源源不断。
可是，这和书中描绘的情形有一些微妙差别。
他在一本上古修炼纪实当中见到，远古时期的仙灵气修炼，不论境界高低，仙灵气的炼化都不会有本质感觉，更不会出现什么“倒涌”的感觉。
而现在叶枫已经逐渐感受到，身体四肢百籁，无数毛孔经络，都贪婪地吸吮，捕获着大气当中每一分每一毫的仙灵气。
这感觉固然奇妙，对于他的修为来说，自然也是大有好处，但是叶枫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萦绕心头。
他断下修为的过程，一睁眼，汹涌的气息扑面而来，众星拱月一般托举着叶枫升起，四周的空间被这强悍的气魄直接震裂而开。
叶枫眼睛瞪圆，心里第一次感觉到由衷的恐惧。这恐惧并非面临死亡威胁或是什么，而是来自于一种敬畏，对“强大”的敬畏。
他感觉到，自己的肺腑心脏，自己的血脉经络，好像被什么东西执掌于手掌里一般，一声低哑的嘶吼，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他耳边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
断裂开的空间显露出无尽虚空，而在这之中，一种碾压式的气息笼络在叶枫的身体之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意识都不再属于自己，就像是某种不可触碰的巨大力量，操控着自己的躯体一般。
但叶枫不打算就这样屈服。
他拼尽全身力气，咬着牙齿，身体里的一黑一白两道气息凝聚浓缩，成为他唯一抵抗这虚空的实力，这才勉强抬起头来。
谁知道，一抬起头，就见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事物。紫黑色的虚空当中，一眼望不到边的硕大瞳孔，闪烁着妖异的光斑，“瞪”着叶枫。
从没感受到这种恐惧由内心深处蔓延到四肢的感受，叶枫觉得冷汗直下。
而此时，那扑面而来的仙灵气，仍旧源源不绝汇入叶枫体内，这一次，他连屏息也做不到，身体好像变成了他人的提线木偶，任凭操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