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戴天,是一个四等平民。
生下我的父母,不久后各自有了新的家庭。
所以我被他们托付给了一个街区的幼儿院。
这个幼儿院很好,不管是牧师还是修女,他们都善待每一个孩子。那时候,我以为世界上的人都这么好。我开始相信他们口中所说的,我的父母不是抛弃了我,而是把我送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牧师正在和大家一起吃早饭,就像往常那样。
忽然有一群穿白色衣服、戴着白帽子的人从餐厅外面冲了进来,他们说牧师的截止日到了,要带他走。
我和其他的孩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孩子甚至直接被吓哭了。
几个修女将我们这些孩子围拢起来带走,不让我们看接下来的事情。
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牧师,我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老牧师走了,来了一个新牧师。
他年轻英俊,很讨幼儿院里女孩子们的喜爱。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我讨厌他只给那些好看的孩子糖果和礼物,讨厌他避着那些长得不好看的孩子。
我记得老牧师说过,做人要讲究公平。
虽然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公平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但是我打心眼里觉得,新来的这个牧师做人并不公平。
幼儿院的孩子每天吃着市政府免费的饭菜,是要为对方干活的。
我们总会一大群孩子一起,被装进一辆密不透风的漆黑车子里。
车子会把我们带到一个像是工厂的地方,那里遍地都是各种颜色的碎渣子,有点像是玻璃,但又不是,形状也很奇怪。
我们的任务就是给这些渣子按照不同的颜色分类,把它们分开装进不同的篮子里。
天知道挑选这些碎渣子有什么用。但是那时候的我们,反而做的很开心,因为能离开幼儿院的机会很少,而那些碎渣子,又实在很漂亮。
有孩子曾经试着偷偷放一些碎渣子在口袋里,但是在走出工厂的时候,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警报器忽然响了。
有个穿白衣服的执行者走过来,抽了那个孩子两耳光,然后直接扒掉了那个孩子身上的衣服,将里面的碎渣子倒在地上。
人赃俱获后,那个孩子被赤裸裸的当众倒吊起来,挂在了我们都能看到的一棵树上。我们都知道,这是穿白衣服的人在警告我们,这里的东西不能动。
给碎渣子分类的事情,等到十岁以后,幼儿院就不再让我们去做了。
后来,我成年了,通过了人民等级测试,成了一个四等平民。
我曾经走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那个堆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碎渣子的工厂。我不知道,它到底在什么地方。也许,它并不在这个城市。
当我想要离开城市去看一看的时候,已经到了我该去上班工作的时候了。
法律规定,我们是没有节假日的。
每周的周一到周五,是上班的日子,剩下周六周日用来休息。但是休息日里,从鹰城去往别的城市的公共交通都是停运的。我想去城外的念头,暂时被打消了。
再后来,我攒了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空中飞车。我想,既然不能坐公共交通,那就自己开车去外面的城市好了。
然而因为各种意外,我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我出生的这个城市。
后来,我试着问了我身边的一些人。出乎意料的,虽然我们可以随便聊远在异国的沙漠、大海和各种风土人情,但是我们都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我们甚至连鹰城都没有出过。我们对世界的全部认识都来自智网,并且我们对其信以为真。
在某一个时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很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像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有百亿人口,有几十个国家,但是我们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这么多人,只看到智网上百亿活跃的用户,那些图片、视频、文学或影视作品等等。
我们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生活着的这座城市。
我们怎么能知道那些离我们无比遥远的国家和人,都是真的?
我试着将我的念头记下来,写在自己智脑的备忘录里。但是当我第二天打开智脑的时候,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就像是被自动清零了一样。
我以为是我忘了记录,于是又将内容写进去,这一次,那些被敲进备忘录中的字迹,清楚的在我眼前,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开始害怕,害怕我发现了什么,执行者很快就会上门来找我。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我还是想要把我想到的东西都记下来。
最终,我花大价格,买下了这个泛黄的空白记事本,和一只老旧的笔。
——
时嘉茵手捧着笔记本,看到这里后,她的手已经微微发颤起来。
她放下笔记本,拿起自己手边的智脑,然后打开备忘录,输入了“化妆品护肤品”六个字。这是在她残存的记忆里,时常出现的字眼,像是很常用的东西。
她曾经在旧本里的一个写作软件里敲下过这些字,但是第二天那些字消失了,她也跟着忘了这件事。但是现在看到戴天的笔记,令她重新想起了此事。
她盯着智脑的屏幕,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她以为戴天可能撒了谎的时候,备忘录的字突然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就像她没有敲下过这些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