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兆转头望向许意,许意挑眉:“我也不知道。”
他们都只把出去或不出去作为了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而忘了问陈曦她要去哪里。
姚兆抠着眉心摸着兜里的手机:“我打电话问问。”
还没把手机摸出来,病房门就打开了。
打开的病房门缝,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头,兔子耳朵一立一耷,姚兆一看就知道,这通电话免了。
陈曦去而复返,因为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既然许意同意许恙出门,她不如再添一把柴?
陈曦笑眯眯站在门口,姚兆觉得她那样子像一只吃了一半兔子的狐狸。
狐狸眼睛闪亮亮,对许意和许恙道:“忘记说了,明天我们在北湖小学门口碰面。”
姚兆:???
姚兆疑心自己听错了:“哪里???”
陈曦笑眯眯:“北湖小学门口。”她字字铿锵道。
姚兆:……
好诡异的碰头地点,有种不祥感怎么回事。
接下来,姚兆的不祥感更加重了一些,因为陈曦主动提出了一件事情:“我猜你们应该挺担心许恙出门的,这样,你们不如派多点保镖保护我们。”
姚兆斜眼看了许意一眼,许意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他也觉得不对劲。
陈曦继续补充:“最好派多点,如果很多很多很多,我也会比较放心。”
陈曦拍拍屁股走后不久,姚兆和许意也离开了恒和。
许意跟司机说了一声,转头去了姚兆的车。
姚兆知道,许意有话跟自己说。
姚兆喜欢自己开车,通常不用司机。开出恒和的停车场后,姚兆率先开了口:“我感觉她让我们多派点保镖给许恙,肯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陈曦那笑容现在回想回想,他觉得贼得不得了。
许意嗯了一声。姚兆的感觉他也有,可是:“多派点保镖对许恙有力,她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他跑来坐了姚兆副驾驶,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许意说:“我感觉上有点奇怪。姚兆,你在恒和碰见她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她?”
这问题问得姚兆一头雾水:“没有吧。”
他从小到大见的人可多了,他不能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见过陈曦,但即使见过,也应该从来没有搭过话。
陈曦的颜太容易令人印象深刻,如果面对面曾经交谈过,姚兆应该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许意点点头。
姚兆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问?”
许意:“感觉她好像认识我。”
姚兆警铃大作:“她接近许恙不会是为了跟你……”
许意摇头:“不是这一种。”
是一种很难形容出来的熟稔感。
陈曦面对他的时候,自然又熟稔,是那种久别重逢的好友才会有的姿态。
他觉得,他应该没有感觉错误。
陈曦在恒和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一辆的士。
上车,报了目的地,她便转头向窗外望着大道上飞速退后的路灯出了神。
陈曦陷入回忆,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个变故频频的无助的十三岁。
她站在警察局的门口,紧张的捋着书包的双肩背带。
下班的时间,警察局门口的那条大道上,来来往往满是下班、放学的人群。
陈/希将自己缩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群令她有一点不安。
从前享受人群簇拥的她,已经开始变得害怕人群。
不止是人群,她开始害怕很多的东西。暗影的角落,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的宁静,以及被人大声叫出的自己的姓名。
然而,这些都是避无可避的这个世界里最普通的声响。
所以她知道,她不可以再逃避了。
逃避,或退却,会让她最终杀死她自己。
精神的消亡跟□□的消亡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
精神的消亡比□□的消亡更可悲。活得如同夜深人静时才敢探头的虫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实在没什么意义。
她要活着,坚强坚定的活着,活得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好,活着重新找到她的生活她的一切的意义。
所以,她仍然努力的让自己站在摩肩擦踵的人流里。
她在等待正义的少年从警局中出来,等着问他一句,能不能可不可以教教自己。
她没有办法,走投无路,然而她又不想坐以待毙。
其实在之前,她不是没有反抗过的,但她太弱了。
她的反抗或挣扎成为了取悦他们的一种新笑料,她就开始想,她应该需要变强。
冬日里,日光落下后暖意全无,风里像裹了层刀。暮色即将褪去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从警局走出的少年。
她在乞求人帮助的时候,其实同样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想,那些她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都不曾施以援手,一个陌生人又凭什么管你?
她为自己可能遭到的拒绝做了足够的心理暗示和准备,然而她却见少年微微一笑道:“这当然……没有问题。”
她被带到了少年家的小武馆。
站在小武馆的门口,少年指指那简陋的招牌对陈/希说:“许氏武馆,我叫许意。”
许意。
她的世界里的许意,和这个世界里的许意神奇的不止拥有同样的名字,拥有同样的相貌,更拥有同样的命轨。
第一次在杂志封面上看见这个世界的许意时,陈曦捧着杂志驻足在车水马龙的街口良久。
拥有相同样貌的人,神态却完全不同。
她很清楚,这个人跟她那世界里的许意不一样。
当面对他的时候,这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更加强烈。
可是在交谈中,陈曦还是不经意的把他当做了那个许意。
的士里,陈曦笑着揪了揪脸颊两侧的兔爪。朦胧投在车窗上的身影头上,小兔子的耳朵正在很俏皮的一立一耷。
怎么办,好像,被当做奇怪的人了呀。
翌日。
约定的时间是七点,许恙六点半就出门了。
一行五辆车很艰难的在交通极度拥挤的上学高峰期,跟各路家长们抢夺尽快往北湖小学门口挪动的机会。等许恙终于到了北湖小学大门对面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五。
许恙看看表。
他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早。
姚兆经常说,不迟到是一种礼貌。
礼貌是他能做到的唯一一种让人安心的东西。
即使他并不知道安心的准确含义,但他知道,这个词是褒义的。
是好的对的正面的意思。
许恙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还没来得及先喊一句陈曦,陈曦那边就已经抢了先:“你到了吗?”
“嗯。”
陈曦:“你在车里吗?”
许恙侧头向外看去:“嗯。”
“你在第几辆车里?”
“第一辆。”
话音刚落,许恙就听到了轻敲车窗的声音。
叩叩。
从另一侧的车窗传来。
然后陈曦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早上好。”陈曦笑眯眯。
许恙点头:“早上好。”
没什么表情,看起来疏离又客套,不过陈曦知道他的情况,也没放在心上。司机见人坐上来了,立即热情的问:“接下来去哪儿?”
约定地在北湖小学,但谁也不觉得陈曦今天能在这玩上一天,必定要去下个地点。
陈曦确实还要去下一个地点,但在此之前……
陈曦道:“等等吧,还要再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