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简直是心花怒放,走路步伐轻如飞燕。
穆阳侯来这里能为什么?
除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她在恭城苍山遇到山泥倾泻的消息早已让人传去青州,相信很快永平也会知道。只是意料之外的是穆阳侯过来了。
李蓉对桃敏道:“穆阳侯定是知道我差点遇险的消息,才会马不停蹄地赶来。”她捂嘴笑着:“玉成和月茗知道后,我已经能想象她们的表情了,真是大快人心。”
什么核雕技者,她现在半点也不在乎。
桃敏附和道:“是的,玉成公主和月茗县主若是知晓了,心里定不知羡慕成什么样子了。”
李蓉说:“仔细点梳妆,把那一支梅花含玉步摇给我戴上,还有羊脂白玉的镯子,耳环戴哪个好呢?这个东珠耳坠好看还是蝴蝶兰的金坠子好看?”
桃敏说道:“蓉姑娘戴什么都好看。”
李蓉又说:“算了,不能盛装打扮,我差点儿遇险,得素一些。他不是说过么?说我端庄贤淑,不戴耳坠了。”
桃敏又笑着说好,精心打扮后,李蓉便在院落里等着穆阳侯。按理而言,准未婚妻遇险了,他这个未婚夫是该慰问一番,再软声软语地说上几句。
李蓉想得非常美好,眼里笑意都忍不住冒了出来。
可是一个时辰后,院门里迟迟没人过来。
李蓉眼里笑意减半,手指头微微僵硬。
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已经升到最高处了,院门口的那一滩水迹早已蒸发,可仍然没有半个人影。李蓉着急起来,遣了仆役去打探,半柱香后,仆役回来。
李蓉期待地问:“侯爷人呢?”
仆役道:“回蓉姑娘的话,侯爷在与谢县令谈事,不过侯爷身边的随从跟小人说,会让人护送姑娘回永平。”
得到此话的李蓉,心中半是惆怅半是高兴,惆怅穆阳侯在男女之情上过分冷淡,准未婚妻都在此了,也不派人来慰问下,若不是她遣人过去,恐怕都没声没息的,高兴的是穆阳侯到底还是在意她的,否则也不会让人护送她回去了,这不就是在担心她的安危么?若没有穆阳侯的吩咐,随从哪敢做主。
李蓉点点头,心中到底是有些不平。
桃敏说:“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铁汉哪有柔情?能考虑到姑娘的安危已是有心了。永平里不是早就传闻了么?侯爷就是那样的人,蓉姑娘莫要强求太多。搁在永平里,玉成公主和月茗县主怕是连一声慰问都得不到呢。”
桃敏的话一出,哄得李蓉心中的不平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范好核捏着一张拜帖站在门口。
他很是为难,进去不是,离开也不是,这只能怪自己倒霉,走得慢,被穆阳侯的人逮着了,让他来送拜帖。大半年前,就因为穆阳侯的事情,大姑娘敲打过自己的。
现在他被迫接了穆阳侯的帖子,也不知大姑娘会不会多想。
正在范好核犹豫之际,他见到了姜璇。
他如获大赦,用看救星的目光瞅着她,道:“阿璇姑娘,我眼下有事,这是一位贵人送来的拜帖,说是给大姑娘的。”
姜璇道:“是穆阳侯的?”
“……是。”
她道:“不送。”
范好核讪讪一笑,倒也不敢强迫姜璇,只能苦着一张脸,进去把拜帖给送了。他无比认真地道:“大姑娘,我真的是被迫接到帖子的,您也知道侯爷身边的人气势汹汹,我拒绝不得。”
阿殷道:“穆阳侯向来强势。”
她接过拜帖,打开一瞧。
范好核松了口气,又问:“大姑娘可要回帖?外头那位随从还没有离去。”
阿殷说:“老规矩。”说着,语气又不咸不淡地吩咐:“今晚让大家注意点,所有门窗外都得有人守着,谁放一只苍蝇进来,就去领罚吧。”
“……是。”范好核又苦着张脸离开,出了院门,瞅到隐藏在树梢里的随从,很是委婉地拒绝了。什么苍蝇的话,他自是不敢原话转述。
姜璇拉了椅子坐下,问阿殷今晚要吃些什么。
阿殷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姜璇提起茶盅,给她递了个杯子,说:“那吃四喜丸子好了,恭城的丸子比绥州的丸子打得好,肉格外有劲道。”见阿殷抬起杯子,微微仰脖。
姜璇叹了声,说道:“姐姐,其实我不怪穆阳侯的。我只是一个外人,他当初能让陆岚手下留情,我已经很是感激。姐姐不必因为我与侯爷怄气。”
阿殷微怔。
姜璇道:“姐姐心里是有穆阳侯的吧?要不然这大半年来有那么好的少东家,姐姐也早该动心了。若非心里有人,又怎能对少东家无动于衷,又怎会在此刻心不在焉?连我没倒茶也没注意到。姐姐平日里心细如尘,可不是像是今日这般的。”
阿殷低头一望,这才发现姜璇倒的是空茶,登时嗔她一眼。
姜璇也不怕,笑眯眯地道:“姐姐,我说真的。”
阿殷自个儿倒了杯茶,喝了半杯后,才说道:“阿璇,不是你的问题,我与他之间大概从头开始便是错了。我一直以为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可后来想想,其实不是。”
姜璇问:“那是什么问题?”
阿殷道:“是他不够喜欢我,而我也不够喜欢他吧。”所以,一遇上事情便脆弱如泡沫,一戳便碎无痕。
姜璇闻言,沉默了半晌,又问:“姐姐是真的不打算见穆阳候?”
阿殷毫不犹豫地道:“不见!”
也是此时,范好核又进了来,刚进来便受到阿殷的冷眼。范好核心中一抖,连忙道:“大姑娘,我回绝了,这回是谢县令的请帖。”
此话一出,姜璇便好奇地道:“谢县令好端端来什么请帖?有话直接遣人来说一声便是。”
范好核看了阿殷一眼,才道:“谢县令为穆阳候办了个洗尘宴,邀请姑娘过去。”话音未落,他便见到自家大姑娘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范好核轻咳一声,问:“大姑娘,去吗?”
能不去吗?不能!她还要谢县令和谢少怀帮她引蛇出洞,这个洗尘宴她非去不可。这主意一听便知不是谢县令自己想的,没有沈长堂的授意,莫说洗尘宴,谢县令连一声都不敢吭!
谢少怀此时可高兴坏了。
他提出了为侯爷洗尘的想法,侯爷答应了。他家给侯爷办洗尘宴,说出去不知能引来多少人的羡慕。谢少怀想了想,虽然他不知他怎么无端端就提出这个想法的,但好像是侯爷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灵机一动就提出洗尘宴的想法来。
如今离傍晚还有三个时辰,谢少怀不愿多想,赶紧去亲自操办洗尘宴。
当然,寻找尸骨的事儿他也没忘记,他还指望着这个抱得美人归呢。
同样高兴坏了的人还有李蓉。
她原以为今日没机会见到穆阳侯了,毕竟是女儿家,哪有主动去拜见的道理。如今谢县令忽然遣了人送来请帖,说是给穆阳侯办洗尘宴。
李蓉看见了,两颊微红。
沈夫人说穆阳侯不喜热闹,平日里出去宫中家宴,从不参加宴会。如今答应一个小小县令的洗尘宴,大抵也有几分为了她的心思吧?觉得她险些遇险所以才让她热闹热闹?
李蓉又问:“洗尘宴还邀请了谁?”
桃敏回道:“还有那位女核雕技者。”
李蓉眉头微拧,顿觉有些扫兴。桃敏说道:“蓉姑娘,这回有侯爷在,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拿乔,敢不敢提什么规矩。到时候蓉姑娘再让她雕核。”
李蓉也觉得这般很是解气,但转眼一想,又道:“侯爷以前夸我贤良淑德,她不过是个技者身份,与她计较倒是有失身份。没必要为了一个核雕技者损了我在侯爷心中的形象。”
桃敏连连道:“还是蓉姑娘想得长远,是桃敏疏忽了。”
李蓉又道:“只不过她敢这么嚣张,到底是有几分本事,以后再教训她也不迟,如今要以侯爷为重。”在李蓉心里,那位女核雕技者一定是个年纪三四旬的妇人,兴许还生得丑陋,所以才有那样的规矩。
然而,在李蓉真见到那位核雕技者时,不由大吃一惊。
竟与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不仅仅年轻,而且容貌相当出众,重点是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优雅。若不是提前知道来的姑娘里只有她与一位女核雕技者,她恐怕会以为是养在永平深闺的哪一位贵女!
她惊诧极了。
也是此时,她见到她望过来,视线微微一顿,随即轻轻颔首,一点儿也没见到永平贵女的畏惧和钦羡,仿佛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世于她而言,都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