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出声:“明穆!”
沈长堂是极喜欢她这般模样的,不像以前,情绪都掩藏在那双平静的双眸后,如今与他是不见外了。
“没让你做什么。”
湖风拂来。
阿殷脸上的余热消了七八分,她低头望着脚,问:“若是易地而处,明穆会如何做?”
她思考的那几日,一直在想,如果穆阳侯换成自己,他会怎么做?会不会像她这般迂回,绕来绕去最后才达成目的?又或许能做得更好,说不定连八日也不需要就能进核学了吧?
直到她成功时,她才微微缓了口气。
虽然花的时间长,但好歹是做到了,不负沈长堂的一番提点。
其实沈长堂的心思,阿殷是察觉到了。她心思向来细腻,又怎会察觉不出沈长堂的改变?不是口头上的改变,而是用心在改变,他给她成长起来的机会,所以她愿意接受。
真心的付出,不一定会有回报,但她承这份情,吃这个软。
“嗯?想学?”他问。
阿殷问:“可以么?我喊明穆一声先生?”
沈长堂轻声一笑,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勾勒出她的耳廓。她的耳朵怕痒,每回一碰就红得跟充了血一样,他捏着她的小耳垂,道:“你在床榻上喊我一声先生,倒是有几分情趣。”
此话一出,那小耳垂如他所料那般,红得更是彻底。
他看得目不转睛。
她恼了,伸手排开他的手指,又被他反握在掌心。
他淡道:“易地而处,他们不会有动手的机会。”
阿殷先是一怔,随后醍醐灌顶!
走一步不仅要想后面几步,走之前便要观察周围的人,揣摩他们的心思,他们的做法,最后先下手为强!
如此,他们便无动手的机会。
她眼力尚不到这般境界,果然路途漫漫。
但此时的阿殷却觉脑袋破了个口子,像是领悟了什么,有源源不断的光往脑袋里灌入,填得她整个身体都亮堂堂的,仿佛随便拿根针来戳一戳,能照亮整个山头。
不过到底是萤火之辉,不及沈长堂那般能亮瞎眼的日光。
她的眼睛熠熠生辉。
“我若遇着不懂的地方,让你的暗桩给你送信?”
阿殷离去时,是心满意足的。
她得了沈长堂的承诺。
不管最后沈长堂会不会食言,此刻她是拥有了一个好先生。在耍手段方面,她认识的人里没有能比得上沈长堂的。她想学,不是因为喜欢。
而是她一定要能依附自己,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她的妹妹。
若是可以,她确实更宁愿完全沉迷在核雕的世界里,可是不能。这个世间哪里会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她不愿将就,她要征服它!
范好核毕恭毕敬地将阿殷迎上了马车。
“姑娘,可是要回上官家?”
阿殷道:“先去西市。”
范好核应了声,与虎眼驭车前往西市。阿殷去西市自然不是办什么正事,不过却也是很要紧的事情,阿璇对上回食肆里用的芙蓉蛋念念不忘,她在核学里忙乎的那几日,夜里归去时,都能听到阿璇在琢磨芙蓉蛋要怎么做,甚至有一天晚上,她还做了个梦,喊了四五遍芙蓉蛋的名字,差点没把归来的她吓着。
现在时辰尚早,正好能打包回去给阿璇尝尝。
阿殷下了马车,进食肆里要了个角落的位置,并让小二打包几份芙蓉蛋和几个小菜。她想出侯爷馒头这个主意,也得多谢林荷。思及此,阿殷又唤来小二,打算叫多几个菜一并带回去,横竖林荷和她住同个院落,吃饭也方便。
不过这回来的却是食肆的掌柜。
掌柜笑眯眯地问:“姑娘还想点什么?今早姑娘在摊档前见义勇为,我敬你一分。今日你点的吃食,给你一个折扣。”
阿殷闻言,打量了掌柜一番,看出是他的好意后,才笑着答谢,并搭了几句话。
与食肆掌柜搭话,最好的自然是称赞他们食肆的吃食。
阿殷发自内心地赞叹了食肆里的芙蓉蛋。
掌柜笑道:“芙蓉蛋乃我们食肆里的一绝,今个儿中午,也是这个位置,有个姑娘喊了十份芙蓉蛋,吃得扶着墙出去的。”
两人笑谈一番,掌柜也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一会,菜上齐了。
阿殷拎着食盒回了上官家,她先去对面厢房把吃食给林荷送了一份,再回自己住的厢房。她推开门,笑说:“阿璇,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岂料并没有人应答。
阿殷不由一愣,往常这个时候,阿璇大多都是在厢房里的,要么绣帕子,要么在折腾食谱。今日倒是奇了,人影也不见半个。
阿殷搁下食盒,出去转了一圈,也没见到阿璇的身影。
她问了守门的护院。护院说阿璇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眼见天色将黑,阿殷不由有些着急。上官仕信闻讯而来,道:“你别着急,我已让人出去寻找姜姑娘。”
阿殷如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比上回濒临死亡还要紧张着急。
她来回踱步,忽道:“不,我也出去找找。”
上官仕信看了眼天色,道:“我陪你去。”
阿殷直奔西市。
今日需要宵禁,阿殷与上官仕信赶到西市时,天色已然全黑,西市里的许多摊档商铺都开始收拾东西了,几乎没有几个过往的行人。
阿殷去了之前的食肆。
掌柜见到阿殷,喜上眉梢地道:“殷姑娘可是来买芙蓉蛋的?我们这儿的客官有不少早上买了,下午又来买。芙蓉蛋还在锅里蒸着呢,殷姑娘您要的话,小二马上能给你端出来,是在这里吃还是打包带走?”
阿殷问他:“今日你说来你食肆里叫了十碗芙蓉蛋的姑娘可是长这个模样?”
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核雕。
之前她雕刻穆阳侯的核雕时,阿璇觉得有趣,她自己对着镜子雕刻自己。雕了好几日,最后却不太像。刚好昨天宴席结束,阿殷挑灯修了修,把阿璇平日里的神韵雕了出来。
只是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掌柜一瞧,道:“对,正是这个姑娘。”
上官仕信问:“她之后去了哪儿?”
掌柜说:“我倒是没注意,阿安,过来!”没一会,一个少年郎搭着一块白粗布麻利地溜了过来,“掌柜,我擦过这里了!”
掌柜敲了下他的脑门。
“有没有看到这个姑娘?你今天偷偷看了这个姑娘好几眼了吧。”
少年郎被戳穿,粗着嗓子道:“她……她上了一辆马车,出城了。”
此话一出,阿殷背脊冒出冷汗。
她与上官仕信道:“阿璇不会随便上别人的马车,即便真上了,这个时候她也会让人告诉我她的行踪,绝不会无声无息的。”
上官仕信本想劝说她莫要慌张,可见她越说越是冷静,又打住了。
她冷静地分析:“不可能是我的家人,若真有什么事他们会先让仆役来给我送信。是陆岚!一定是她!”她望向上官仕信,还未开口,他已明了。
“我回去清点人手,带人出城找姜姑娘。江满,立即前往李太守那儿,求一面宵禁特许令牌。”
江满应了声。
阿殷张张嘴。
上官仕信又对阿殷道:“先前过来时,我已让人通知你的几个仆役,想来差不多该到了。你若有何吩咐,直接让他们去做,莫要单独行动。若真是陆岚带走了姜姑娘,她的目标也只会是你。”
上官仕信与江满离去时,范好核与虎眼虎拳果真到了。
三人急急忙忙地出现。
阿殷登时吩咐范好核,让他去通知宅院对面的暗桩。穆阳侯的暗桩铁定不止一个,人多说不定也有注意到阿璇的去处。
月光下,两人匆匆骑上了马。
江满说:“少东家,你这是把机会让给穆阳侯,还这么贴心怕她落单了。”
上官仕信说:“姜姑娘不见一事,怕是不仅仅是陆岚与阿殷之间的私仇,我们上官家未必处理得了,让他出面,事情解决得也快,就怕拖得久了,横生变故。姜姑娘是她的阿妹,若出什么事,她头一个崩溃。这个风险,我冒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