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连山沉下脸,高喝道:“则绪,你怎么对你大姐姐说话的!”
见慕连山训斥自己的儿子,张氏不高兴了,“则绪在书院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赶上月底的休沐,为了不错过老夫人的寿宴,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连口热茶还没喝上,你就别拉着一张脸训他了。”
听到这番话,慕念瑾眸中闪过一抹讥讽,张氏护子心切,可张氏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她也是张氏的亲生孩子啊!
她的亲弟弟没大没小,张氏不仅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竟然还在维护慕则绪,可有半分顾忌到她的颜面和感受?
慕连山膝下二子二女,两个女儿自然是慕念瑾和慕念瑜,其中有一个是被收养的;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慕则绪,另一个是妾室所生的庶子。
严格来说,慕连山的嫡子和嫡女只有慕则绪和慕念瑾,慕则绪日后要继承家业,传承香火,又自幼在慕府长大,慕连山其实也舍不得对他说太多重话。
是以,见张氏出来阻拦,慕连山阴沉的脸色缓了缓,不再说什么。
慕念瑾冷眼打量着屋里其他几个人,慕连山与张氏过分疼宠慕则绪,至于那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二妹妹,则是一言不发在旁边看好戏。
这几个人互相关怀维护对方,他们其乐融融,无比的亲密和睦,难怪,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慕念瑾沉默地选了个位置坐下,没见到慕则绪之前,她很期盼和自己的亲弟弟见面,可是,现在的她,不再有任何期盼了。
见慕念瑾不说话,张氏自知对不住慕念瑾,她语气亲和许多,“念念,你弟弟回府没多久呢,想着你身体不好,还要给老夫人绣佛经,就没有去打扰你,准备用午膳的时候派人知会你一声,咱们一家人好聚在一起用膳。没想到你这会儿过来了,刚好和你弟弟见到了。”
慕念瑾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张氏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是最后一个知道慕则绪回府的人,但这一大通的解释,不过是借口罢了。慕念瑜也要绣观音像,张氏怎么就告诉了慕念瑜呢?
说到底,张氏还有其他人没把她当成一家人,在他们看来,有没有第一时间知会她,没有那么重要。
慕则绪在松岳书院读书,书院的山长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松岳书院有教无类,教出不少栋梁之材,桃李满天下。
最重要的是,松岳书院管理学生自有一套,作息严格,无论多不好管教的学生,去那里待上一个月,也会被管得服服帖帖。
慕则绪自幼顽劣,在官学读书的时候便经常惹事,不正经读书,狗脾气上来的时候,慕连山恨不得抽他一顿,于是,慕连山把他送到了松岳书院。
等下人上膳的期间,慕连山趁机考问慕则绪的功课,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慕连山很是满意,“ 则绪去了松岳书院,进步了不少啊!”
“则绪本就聪明,之前不过是没有用心读书罢了,偏你常训斥他。”张氏高兴的道:“其实啊,一旦他下些苦功夫,不比别人差。”
“ 爹娘把儿子送去松岳书院,二老的良苦用心,儿子是知道的,儿子自然不能让你们失望。” 这会儿的慕则绪倒是乖巧,他又吩咐小厮拿来三个木匣,木匣里分别装着白玉镇纸、一个质地上等的玉镯和一支精致的桃色玉钗。
慕则绪把匣子打开,“恰逢祖母过寿,儿子便想着也给爹爹、娘亲和二姐姐准备些礼物,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爹娘和二姐姐别嫌弃。”
收到礼物的几人高兴不已,其他三人都有礼物,只慕念瑾什么都没有收到。
慕念瑜看了慕念瑾一眼,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故意道:“这个玉钗可真好看,对了,则绪,你给大姐姐的礼物呢?”
慕则绪碰了碰鼻尖,眼神闪烁一下,“ 我不知道她回府了,没有来得及准备!”
“这样啊!”慕念瑜“体贴”的把木匣推到慕念瑾面前,“则绪,我还是把这个玉钗给大姐姐吧,你下次再给我补一支钗子就好了。”
慕念瑾没有看那木匣一眼,淡声道:“不必,这是给你的东西,二妹妹就收着吧。”
“大姐姐不是生气了吧?”慕念瑜歪着头看着她,“大姐姐,则绪不是故意不给你准备礼物的,你别不高兴!”
“ 你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慕念瑾浅浅笑了笑,看向慕念瑜,反问道:“还是二妹妹觉得我应该生气?”
“不…不是。”慕念瑜被噎了一下。
慕念瑜的天真单纯和无辜,是她最好的伪装。但慕念瑾每次都不上当,慕念瑾倒是沉得住气,没有被她激怒。
慕则绪年岁还不大,听不懂慕念瑜话里藏针,少年容易凭着亲疏和好恶用事。
慕念瑾是他的亲姐姐不假,但他对慕念瑾没有什么印象,从小到大对他好的姐姐是慕念瑜。
在慕则绪看来,慕念瑜善良温柔,一直在为慕念瑾着想,可他这个刚刚回府的大姐姐,不仅不领情,还在针对慕念瑜。
慕则绪薄唇抿成一条线,不满的道:“ 二姐姐,有些人不领你的情,你还和她多说什么!”
恰逢这个时候膳食摆了上来,慕则绪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慕念瑜碗里,“二姐姐,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
慕则绪故意下慕念瑾的面子,即便慕连山最是疼宠他这个儿子,但这会儿他也看不下去了,沉声道:“ 则绪,念念也是你的姐姐。”
见慕连山一连训了他两次,慕则绪的狗脾气上来了,他不屑的道:“ 我没有她那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病秧子姐姐。”
听到这话,慕念瑜低下头,脸上露出莫名的笑,看来,她赶在慕则绪回府前写了一封信送到松岳书院是对的。
慕连山一巴掌拍在梨木桌上,“你这混账东西。”
这时,张氏又急忙出来劝和,“念念去苏州的时候,则绪还不到三岁,时隔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念念,对念念还不熟悉。”
张氏转而看向慕念瑾,“念念,则绪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你别和你弟弟一般见识。”
慕念瑾细眉微挑,慕则绪是她的弟弟,所以慕则绪对她出言不逊,她也要忍让吗?
慕念瑾话里带着讥讽,“不是故意,难不成是有意的?”
听到这话慕则绪不干了,他“唰”的一下站起来,抬着下巴,“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没在慕府长大,才不是小爷我的姐姐。”
慕念瑾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替爹娘教育你一下罢了。”
“我是身子不好,可我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是慕府的大小姐,慕家族谱上明明白白记着我的名字,你说不知道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对我没大没小罢了,竟然当着爹娘的面说这些不堪入耳的混账话!”
慕念瑾语气重了几分,“慕则绪,你在书院读了那么多年的圣人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慕家几人都愣住了。
“你…你!” 慕则绪气的跳脚,除了在松岳书院受了一些训斥,可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面前的人要是男子,他早就一拳上去了,可慕念瑾是他的姐姐,慕则绪浑是浑,可他不打女儿家的。
慕则绪气得不行,又不敢动手,最后只能握紧拳头,连饭也不吃了,跑了出去。
“念念,你……”
张氏心疼慕则绪,想要训慕念瑾几句,可慕念瑾方才那一番话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张氏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怒了慕念瑾。
慕念瑾看向慕连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慕则绪没规没矩,女儿实在看不下去,替爹和娘教育了他一番。爹,娘,若是无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慕连山本是有些不满,但听了这番话,又觉得慕念瑾确实受了委屈,身为长姐教训自个的弟弟也是应该的。
他摆摆手,“去吧,念念,你别把则绪说的话放心里。”
回到清月院,郁桃打量着慕念瑾的脸色,“小姐,您别不高兴。”
慕念瑾轻叹口气,“我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说白了我与慕则绪不过是身上同流着慕家的血,不管他认不认我当姐姐,反正我问心无愧,那我又何必太在意呢?”
“小姐说的是。”郁桃走过去,原样把绣好的佛经放了回去,本来是打算让慕连山过目的,但横生这一场风波,谁也没看到慕念瑾绣的佛经。
郁桃瞥见旁边摆着的香囊,香囊针脚细密精致,一针一线都是用心绣的。
郁桃问道:“小姐,那这个香囊还给则绪少爷送去吗?”
慕念瑾扫了一眼,“扔了吧。”
郁桃“啊”了一声,“小姐,这可是你亲手为则绪少爷绣的香囊,就这么扔了不可惜吗?则绪少爷没回府的时候,小姐您一直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提前给他绣了香囊当见面礼,他倒好,尽说些话来伤您的心。”
“有什么可惜的!” 慕念瑾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自问没有对不起慕家人的地方,努力去亲近他们,是怀着真心对他们好的,但他们不接受,那她就收回自己的心,“要不想扔,你就自己留着吧。”
*
靖勇侯府门前,少年脸庞白皙,干净俊美,身躯挺拔,穿一身天青色锦袍,周身上下透着温雅和矜贵。
侯府的管家迎上去,“世子。”
那少年约莫十七岁,正是靖勇侯府的世子江修。
江修声如朗玉,“听说小叔从西北回京了,可是真的?”
“世子,是真的,侯爷今个恰好在咱们府里呢。”
江修露出一抹笑,江寒恕是他的长辈,但江寒恕只比他年长两岁。
小叔和他年龄相仿,年纪轻轻便成了定北侯,还不似其他长辈迂腐固执,他从小就敬佩小叔。
江修更衣后,迫不及待去找江寒恕,“小叔!”
江寒恕正在与江修的父亲商量事宜,他五年时间没有见过这个侄儿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回来了。”
江修的父亲问道:“松岳书院离京城有段距离,算着时间明天才能回来,修儿,你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江修解释道:“ 儿子是与则绪一起回来的,慕老夫人明天过寿,我们便提前赶回来了。”
江修的母亲和张氏是手帕交,明天的寿宴江修也是要去的。他看向江寒恕,“ 小叔,我与则绪同在松岳书院读书,需去给慕老夫人拜寿,小叔若是无事,明天与我和母亲一道去吧?”
除了和慕念瑾见过几次面,江寒恕与慕家人并无什么往来,按理说,明天的寿宴他不需要出席。
眼见江寒恕没有出声,江修走过去,“小叔,侄儿不常求您,明天您就陪侄儿去慕家一趟吧。”
江修这般急着去慕家,有些反常,墨眸看他一眼,江寒恕脑中浮现慕念瑾的面庞。
他薄唇轻启,无奈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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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带着小叔去慕家。
后来,江修:还是我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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