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安不肯见我们啊。”安妈妈马上说:“这孩子平时多么乖巧懂事,却闷不吭声地做出这种事来,想来还是我们平时对她不够关心……可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她怎么就不肯见我们了呢?”
她说着就哭了,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全然不顾形象了。
舒沉婉有些怔愣地看着安妈妈的眼泪。
“但是我们打听过了,小安谁也不肯见却愿意见舒医生。舒医生,她一定还是最信任你的,你带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安妈妈泣不成声,“我们就站在一旁看看她,不会出声的。我担心她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舒医生,你还没有给人当母亲,可能不明白这种心态。但你也有母亲,你站在你母亲的立场为我们想一下……”
安爸爸似乎不满安妈妈这样失态,轻喝了一声,让她住嘴。
安妈妈被安爸爸呵斥,很不满地说:“明明都已经找到凶手,人是那个护士长和另外一个叫方那兰的女人杀的。护士长倒是进去了,可是那个姓方的女孩却一点事都没有,就因为她家里有钱。舒医生把没钱没势的小安和护士长送进监狱,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是什么道理?现在我又没有骂她,只是求她带我们去看看根本没犯罪的小安,有什么错?”
安爸爸气得满脸通红,“那是因为舒医生当场揭穿了她,所以她才没有当成杀人犯。我们应该感谢舒医生,否则现在她就不只是坐三年那么简单。”
安妈妈一愣,情绪没那么激动,但哭得更加绝望了。
舒沉婉起身,也朝他们深深地弯下了腰,才轻声说:“你们等一下。”
她先回办公室拿了手机,刚好碰到杨教授在,于是把安家父母的情况说明,“我想带他们去一趟看守所,要请半天假。”
杨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清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神色顿时有些复杂。但最后也不说什么别的话,同意她的决定:“你去吧。”说完又补一句:“等你回来就过来找我,我有事要与你谈。”
“好。”
舒沉婉很快带着安家父母来到看守所。
没一会,小安就出来了。
她上次说过,让舒沉婉不要来,来了她也不会见。但现在舒沉婉过来,她还是很快出来,显然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孩。
短短的头发,尖尖的下巴,这一次,她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更加憔悴了。
答应过不会出声的安妈妈忍不住扑到玻璃窗上,哭着说:“小安,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
这轻轻的一声,比任何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更让人难受。
小安却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刚放上话筒的手就不动了,不肯再与他们对话。
舒沉婉低声对安妈妈说:“这是隔音玻璃,小安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安妈妈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拿起话筒,哭着说:“小安,小安快说话啊。你跟妈妈说说话……”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安爸爸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哭,但眼睛通红,一张老脸都忍得变了形。
舒沉婉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写了几行字隔着玻璃举给小安看:和他们说说话吧,他们并没有怪你,只是很想念你。
小安的睫毛颤了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有将近五分钟,才肯拿起话筒。
安妈妈的眼睛都亮了,连忙叫道:“小安,你听得到妈妈的话吗?”
安爸爸也把耳朵贴过去,并紧张地看着小安的嘴巴。
终于,小安慢慢张嘴,说了几个字:“爸,妈,女儿对不起你们。”
这世界那么多的苦,恐怕全都比不过反复说对不起也得不到真正救赎的痛吧。
舒沉婉不忍再看这样的一家三口,把后背靠在琉璃壁上,仰头露出苦笑。
聊天的过程,安妈妈全程都在哭,安爸爸刚开始还会狠狠地骂了几句,但到最后还是很关切地问她在里面过得怎么样,还表示会请律师来帮她打官司减刑。
小安却拒绝了,平淡地说:“我在里面挺好的,女儿做错事,在这里接受教育也挺好。”
舒沉婉正背对着他们,突然听到安爸爸问一句:“为什么不想找律师?”
她一愣,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原先,她以为小安这种情况最多关一年几个月就能放出来,所以判刑三年有余她也挺意外的。还以为是她的父母不肯出面请律师帮忙减刑,现在看来,可能是小安不想让父母再操心。
她存心不见他们,也是怕他们看到她那穿着囚服的样子,怕他们会受到打击吧。
这个孩子,嘴里说着没有悔意,但其实已经用行动在赎罪。
舒沉婉心里有些触动,在最后几分钟接过话筒,对小安说道:“谢谢你上次提供给我的线索,现在已经抓到真凶,护士长会被判刑,背后的凶手虽然没能找到证据送她进来,但她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小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舒沉婉又接着说:“你放心,我会替你作证,争取减刑。快点出来,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也好。”
小安一直垂头脑袋,但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落上来,砸在裤子上,让人看得特别难受。
离开看守所,安爸爸再三向舒沉婉道谢。
安妈妈也很诚恳地道歉:“舒医生,我刚才说了不负责任的话,希望你可以原谅。”
“没关系。”舒沉婉笑道:“既然小安的心结已经打开,那就请个律师,争取替她减刑吧。”
外面阳光正好,虽然并不温暖,但显得特别温柔。照在人的身上,心里就跟着暖洋洋的。
舒沉婉举着手背看了看天空,突然听到一声怒喝,有个男人朝她冲过来,一刀就刺进了她的腰间。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她反应了一才明白自己受伤了。阵阵钝痛传过大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低头呆呆地看向自己身上的伤口。
那凶手拔了刀,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扔下匕首就跑。
安妈妈站在原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是吓傻了。
“舒医生你怎么样?”安爸爸也被吓坏了,连忙过去扶住舒沉婉,大声喊叫:“快来人,快叫救护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