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金风也不纠缠,温和地说:“那你好好休息,记住医生的叮嘱,受伤的位置尽量别碰冷水。我先走了。”
闫歌儿看着程金风干脆利落地拉开门就走,马上靠着墙角蹲下,把脸埋进膝盖绝望地哭了起来。
舒沉婉在下车前再次亲了亲姜慎的嘴角,快速地道一声:“那我上去啦。”
姜慎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匆忙消失,才驱车离开。
歌儿那番古怪的话让舒沉婉心急如焚,急步冲回家屋,很快在客厅的角落里找到她。
此时她已经泣不成声,满室都是黑暗和绝望。
闫歌儿知道舒沉婉回来了,马上说:“不许开灯。”
舒沉婉放在开关上的手只好放下,放轻脚步走到她身旁蹲下,轻声问:“歌儿,怎么哭了?”
闫歌儿听着舒沉婉的声音,慢慢抬起头,然后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已经有多久没这样哭过了?
可能也试过偷偷地哭,但没让婉婉发觉。
“婉婉,我完蛋了。”
舒沉婉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不会的。歌儿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呢。”
等闫歌儿哭累了,再也哭出眼泪来,舒沉婉才开了灯,打来一盆温水替她擦泪。
闫歌儿任由舒沉婉摆布,暖暖的毛巾贴在脸上,她差点又要哭。
把水盆端走,舒沉婉轻声问:“歌儿,你今天和我哥哥出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闫歌儿无助地看着舒沉婉,声音嘶哑:“婉婉,我看到那个小三,被原配把衣服扒光了……”
舒沉婉看到她的身体抖了一下,赶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别怕,那样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很多年,时间久到舒沉婉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那些人的面容和嘴脸。久到,让她误以为,歌儿也早已经把那件事忘记了。
也对,歌儿整天嘻嘻哈哈的,神经又大条,舒沉婉以为事情过去了,只要她们俩人都不再提起与事件有关的任何只言片语,那么歌儿也就永远不会再去想起。
此时看到歌儿哭得像个失去所有依托的孩子,她才明白,原来有些伤害太深,并不会被时间淡化。相反的,随着年岁的增多,反而在心里越刺越深,不动不痛。
一动,痛不欲生。
她也有过阴暗的经历,所以完全理解歌儿的痛。
闫歌儿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想去回忆。我讨厌那些记忆, 我觉得它很恶心,只要一回忆起来就想吐。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嘛……”
“歌儿不要害怕。”舒沉婉的声音更加温柔,“你还有你的爸爸你的哥哥,他们也会保护你的。你还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发生那种事情,你相信我。”
闫歌儿定定地看着舒沉婉。
她当然相信,不管发生再难熬的事情,婉婉都会永远站在她的面前,首先替她遮挡伤害。
所以她才会舍不得婉婉啊,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嫁走她,她就剩一个人住在这里,怪孤单的。
现在,还是多多珍惜还能和她住一起的日子吧。
闫歌儿其实是个自我调解能力很强的女孩。哭过也倾诉过,又有婉婉这样的朋友相伴,她也不会矫情到要去寻死觅活,站起来说:“哭得一身汗,我先去洗个澡。”
她以为这一次,会像七年前那样,不管再艰难,只要咬牙撑一撑,总会雨过天晴。
可是她从来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这么憎恶自己的身体。
她倒了很多淋浴露,发了狠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几乎搓到发红脱皮,仿佛要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统统洗掉。
舒沉婉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闫歌儿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就走过去敲门,“歌儿,你好了吗?”
闫歌儿这才肯关掉花洒,穿着浴袍走了出来。
她头发湿嗒嗒的,随意地擦了擦,舒沉婉拿过风筒给她吹头发。
“婉婉对我真好。”闫歌儿心里的郁结散开一点,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只怕是姜慎,也没有享受过这种福利吧。”
舒沉婉见她的情绪稳定,稍稍放下心来,笑着应:“当然。”
“所以,婉婉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闫歌儿把头轻轻地往舒沉婉身上靠了靠,又抱住她:“婉婉你如果一定要嫁人,嫁给我好了。我保证一辈子只疼你一人宠你一人,而且永远都会忠诚于你。”
舒沉婉被逗得一乐,笑出声来。对于闫歌儿刚才哭泣的事情,她们都有默契地不再提起。
只要一直不提,久了久了,等到人的记忆慢慢衰退时,也就能全忘了吧?
方天穆最近越来越懒,一来是身体似乎变得更差了,不适应这样的冷天气。二来是没有什么心思。往年里,整个平安夜和圣诞节都窝在家里避寒,大半个冬天都是呆在书房里看书。遇到重大的事情,都是让明越去处理。
窗外飘着小雪,纷纷扬扬的,他正弯腰伺弄那盆兰花。
闻着鼻尖那抹清淡的花香味,他只觉得心里的欲、望都在慢慢变淡变少。
心情突然很放松。
甚至生出一抹很不负责任的倦意,也许他不需要那么拼,事业做得那么大,只会太累。
弄好兰花,他拿起手机,打开屏幕,摸到上面那一串数字,心口突然温温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这样去在意一个人。也许是在她替他包扎伤口那一刻;也许是他在电梯心疾发作,她全心全意相救那一刻;也许是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也有拥抱一个人的冲动……又或者,是某天突然看到她清澈的笑容,心里的某根弦就被拔动了。
他听明越说过,男人会对美丽大方性格又好的优秀女孩动心,那才是正常的。
所以,他现在是个正常人了?
可是为什么做个正常人后,每夜每夜去思念一个人,会那么难受?有时候整夜辗转反侧,仿佛连浑身的皮肤都会痛到烧灼起来。
方天穆按住自己的心口。
但心还热着,再难受都是如此值得。
而且现在,此时此刻,他知道她就睡在隔壁,知道她离得这么近,就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