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期的滚烫和难受没有传来,当年初晨定睛看去时,那碗热烫的药竟然没有预期的泼洒在她的身上,而是,被吴丽的孩子给挡下了。
随即,传来吴丽尖锐的惊叫声,“啊……家豪……家豪……你……干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呀,为什么要替那个死女人挡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自家儿子的行为,无疑是让吴丽更加痛恨年初晨,一双布满了血腥和痛苦的眸子怒视年初晨。
年初晨则傻眼了,丝毫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样的行径,实际刚才,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吴丽能够心里痛快一点,她受着也没事,这是她该受的。
可是,这个孩子……
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这样的行径,不禁让年初晨震惊万分,脸色不仅仅是变得惶恐不安,惨白如纸,心更是疯狂的在跳动。
“你……你给我站着别动!有种就别动!”吴丽见儿子受了伤,愤怒加剧的失控了,仿佛要去厨房里操菜刀,急急匆匆的进去。
张家豪仿佛已预料到了母亲的行为,不顾身上滚烫火辣的疼痛,急忙推着年初晨离开,“走,你快点走,以后不要来我们家了,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不想再失去妈妈,你快走……”
“家豪……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们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已经来不及了!别再来这了!这里不欢迎你。”张家豪即便是个小孩子,但此时言行举止间好比成人一样的懂事,镇定。
而从孩子嘴里说出的那句“来不及了”,更令年初晨有说不出的痛苦和自责,“对不起,家豪,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先给你妈妈看病吧,往后我会再寄一些过来……”
“不需要!我妈不会接受的,我更加不能收,如果你想弥补,那就永远不要再来这,让我妈情绪激动。”张家豪的言语十万分冷漠,推着年初晨的胳膊亦是大力,手背上被刚才滚烫的药水烫得通红难看。
年初晨心也是像被烫到那样,苦不堪言。
果然,吴丽是从厨房里拎来了菜刀,仿佛这一刻已经全然不顾后果了。
“走,快走!如果你不想让我再失去妈妈,就马上走。”纵然是小孩子,可张家豪却知道杀人要偿命的,若是妈妈伤了这个女人,可以想象她也会和爸爸一样被关进监狱里,张家豪不要再失去妈妈了,便拼命拽着年初晨离开。
这话听入年初晨耳畔,是异常的心酸,说不出的窒息。
即便还有很多话,很多忏悔没有跟他们说,但这个时候,年初晨根本就没机会说了……
无奈之下,年初晨只能离开,身后隐约还可以听到吴丽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以及张家豪很有担当,极为有责任心的劝阻声。
此时此刻,无论她说多少个对不起,道多少个歉,都是无济于事的,事情已经造成,对吴丽和那个有点儿自闭症,但十分懂事的孩子,她充满了歉意。
从吴丽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年初晨也显得有些狼狈,在刚才拉扯以及碰撞中,她的胳膊这个时候才觉察到了剧烈的疼,这种疼和此时吴丽心中的痛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不远处是聂凌卓的车狂速飙来,仿佛车内的聂凌卓也见到了她的身影,第一时间下车奔向她,那一刻,他几乎是开不了口的,在注意到年初晨还好,没有预期的鲜血横流在她身上发生,聂凌卓像是在安抚他一路狂飙而来狂乱,放肆的心,什么也没说的把她抱入怀中,双臂勒紧她纤腰的力道是万分的猛烈,异常的用力。
年初晨呼吸间在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知道他来了……
每一次在有危险,每一次在她万般无助,甚至是走投无路的时候,聂凌卓竟然会如天神一般的降落在她的身边。
他好像……永远是那么“料事如神”的能知道她在哪里,并且准确无误的找到她。
只是,年初晨不知道的却是,聂凌卓倒不是料事如神,只是比别人用心,比任何人都在乎年初晨的安危。
尤其是发生了张工头这样的事情,他听说了在法庭上张工头家属大闹她的事情,便可想而知她的处境是很危险的,可最气人的却是年初晨这个笨蛋竟然主动找上门去让人欺负,让人打骂,她一定是疯了。
年初晨任由着聂凌卓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她也可以顺势的泪流满面,不是委屈,只是难受,她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认定自己委屈,这是她应受的。
“你不要命了!每次都是这样没脑子,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去?吴丽家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年初晨,你不聪明也就算了,难道真的一点点都不怕死吗?就算不怕死,就算什么都可以豁出去做,但至少是不是应该顾虑一下你的身份,你是有孩子的妈妈,你并不是一个人!”
聂凌卓在终于惊魂定下来的时候,不免对年初晨有怒气冲天的责备。
她就是这么一个没大脑,没思想的女人,才会造成他们的孩子聂珊珊也是那样没脑子的孩子,仿佛永远少一根筋似的。
年初晨听着,沉默不语。
聂凌卓气她的不清醒,她做出来的事情,永远是那么的不经过大脑……
聂凌卓火大无比的扯着她的胳膊准备上车,只是这毫无预警的拉扯,正好牵扯到了年初晨适才被吴丽砸到的胳膊,这一剧痛,让年初晨霎时泪流满面,刚才一直隐忍的泪水,在此时完全不受控的流泻,眼泪充斥了整个面庞。
她这样的泪水倾泻,令聂凌卓忍不住紧蹙眉心,以为是弄疼她了,也察觉到了她胳膊的不对劲,不管现在在什么地方,聂凌卓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年初晨则已顾不上他做什么,仿佛眼泪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年初晨被置放在后车座,聂凌卓试图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受伤,可却在此时年初晨哭得泣不成声的紧紧回抱着聂凌卓,始终是不言不语,只有眼泪在告诉聂凌卓,她有多痛,有多难受……
聂凌卓被遏制了所有的举动,只能被动的任由着年初晨抱紧……
许久,年初晨哭够了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张工头的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明知道不可能有任何的转圜余地,她竟然还寄予了满满的期待和盼望。
聂凌卓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睨了她几秒之后,坚定的摇头,“不可能了,张工头的判刑其实已经很轻。”
“可是……”
“既然是做错了,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张工头的事情,跟你无关,你别总是习惯性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你自己身上,我不希望你此事内疚或自责,这跟你没关系!张工头不该在事发之后就仓惶逃走,更不应该在逃走之后趁机敲诈勒索你们zeis,再加上卷工款携逃,这都是犯法的事情,判个三年不为过。”
对于张工头的判罚,聂凌卓有他的见解。
只是年初晨却难以接受,尤其在了解了张工头家庭情况之后,不免要为张工头说话,“张工头也有张工头的难处,他们家情况很不好,他的妻子常年卧病,需要时时刻刻用药保住性命才能勉勉强强活下来,他的孩子才九岁,还那么小,这样巨大的压力下,张工头会一时间头脑发热也是可以谅解吧,你有那么多朋友,肯定可以帮到张工头的,重新让张工头上诉好不好……”
目前对于年初晨而言,既然刑罚已判定,但若是重新上诉,能减轻一点刑罚便是一点,到时就能让张工头早点出来照顾他的妻儿。
可伴随着聂凌卓的摇头,伴随着聂凌卓的肯定,年初晨似彻底绝望了般。
“哪怕是重新上诉,减刑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张工头既然明白自己肩负重任,有孩子和老婆要照顾就不应愚蠢的做出这些事情来,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你的同情心不要太泛滥了,到头来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年初晨这个女人,永远是让他担心,让他无法放心的。
不用聂凌卓说,年初晨也可以预料到上诉后的情况,只是,她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只要回想起吴丽愤怒的歇斯底里,想到张家豪眼底的憎恨以及懂事,年初晨便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杀人凶手,她做了拆散别人家庭的恶毒之事……
只是聂凌卓却提醒着年初晨,“这些事情,不该你管的,不该你负责的,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既然想和珊珊和好,想让珊珊喜欢你,重新接纳你,你的时间应该花在她的身上,而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或事上。”
提及聂珊珊,年初晨的难受和悲痛愈发狂猛而来的占据了她的胸口,直到聂凌卓将聂珊珊的画画本交到年初晨手中时,那一本薄薄的画册在年初晨掌心里是沉甸甸的重。
“这是珊珊的画,这丫头很喜欢画画,从小也有画画的天赋,你拿回去看看她的内心世界,就会明白珊珊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样你才能和珊珊关系重新修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