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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一品太医 > 一品太医 第37节
  “嗨,爹早不是孩子了!”撒谎可是大人的专权!
  “哦,那,那我们丢下小洪叔叔,他会不会哭?”
  “哭?那小子怕是笑都还来不及!”
  “为什么笑?”
  “这个嘛,嗨,这是他的小秘密,暂时不能说。就好比你哪天偷吃了糖也不告诉旁人一样。”
  良久的沉默过后,何元桥诧异的声音再次想起,“你还真偷吃啦!”
  “唔,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逐渐增多。
  哈哈哈有读者说定国公眼熟的,可不就是《大县令小仵作》和《晏捕头》里的老庞!!我自己都忘了……请原谅一个起名废,能想出这个来就不容易了,就跟万年望燕台一样哈哈哈。
  没看过这两本的盆友请允许我在自家地头上打个广告,快去看,真的,绝美!叉腰!古代法医探案小说!《大县令》是第一部 ,《晏捕头》是续集
  第三十三章
  不知列位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大雪实在很神奇, 它可能让热闹瞬间归于孤寂,令寥落立刻变为凄美,也能够使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鹅毛雪片纷纷扬扬,几十步开外就模糊了视线, 仿佛是神明的力量, 将四周割裂为独立的小天地。
  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雪幕为界, 内中三两个人间痴儿女。
  洪文落后半步, 看着前方那件猩红狐皮大氅时不时翻卷出雪白的里子,晃得是眼也花了,心也乱了,脑海中浮现出奇异的满足。
  如果就这么走到死, 也未尝不可……
  四海酒楼的门槛有点高, 因外头下雪,上面蹭了许多脏兮兮的雪水, 嘉真长公主前腿刚迈, 洪文就帮她撩起大氅下摆,“别弄脏了。”
  他小声道,一直到对方两只脚都踏进去,这才松开手指。
  “多谢。”嘉真长公主的视线从他纤长的手指一路滑到淡青色的棉袍下摆, 那里赫然是两道崭新的泥水污渍。
  他只盯着人家的大氅, 却忘了自己的棉袍也是新做的。
  后头的青雁只好缩回伸到一半的手,心道小洪大人这动作也忒快了,弄得她这个长公主身边头号得力的大宫女都没了用武之地。
  洪文对此浑然不知,先拉住店内伙计要了二楼包间,又问他今儿有什么好歌舞。
  伙计笑着指了指台上, “您瞧,乱云楼的玉仙姑娘才得了新曲儿,今儿是头一回唱呢。”
  洪文转头看时,就见台上果然一个极清丽的年轻姑娘,穿一件水波色兔绒滚边夹袄,越发显得纤腰一束弱不禁风。
  她正抱着一把琵琶调试,还没正式开口,台下已经聚起无数人。
  就听嘉真长公主忽然哼了声,径直往楼上去了。
  洪文连忙跟上。
  伙计挠挠头,嘿,这姑娘脾气够大的,不过心上人略看了一眼玉仙姑娘,这就吃起飞醋了?
  他们进入包间时,玉仙姑娘合着琵琶的柔媚嗓音已经响起来。
  “……晨起画眉,素手无力……恁怎说郎有情来,妾无意……黄沙万里坠斜阳,碧水千傾皴柳絮……”
  那声音如丝如线,哀哀切切,简直像活了似的往人耳朵里钻,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嘉真长公主皱起眉头,“靡靡之音,装腔作势,谁填的词?”
  她也知道歌女生存不易,一应喜怒哀乐不由人,倒没把火气撒在玉仙身上。
  青雁马上打发小宫女去问了一回,“是去年才中的一个举人,听说还是小三元呢,素有才子之名。”
  “这样的也配称才子?”若是游手好闲之辈倒也罢了,谁知竟是个有功名的,嘉真长公主冷笑道,“细细打听了他的来历,再看看入京后跟什么人接触过。”
  那小宫女忙答应着下去了。
  洪文倒了杯热茶推过去,“公主且驱驱寒意,也去去火气。”
  嘉真长公主斜眼瞅他,“难得出宫玩,本宫高兴得很,哪儿来的火气!”
  洪文笑眯眯点头,“是。”
  见他这样,嘉真长公主活像一拳打到棉花里,自己也觉得没意思起来。
  “你懂什么,转过年来就是春闱,总有那么些书生不务正业,想着动歪心思走捷径。因今年皇兄动了雷霆之怒,他们倒不敢像往年那样去官员门下毛遂自荐,便故意给这个写个曲儿,给那个填个词,非要在民间弄出些什么才子名声来……”
  十年寒窗苦,一朝鲤化龙。
  可什么才算龙?就算中了进士又如何!每三年一届,每届三百进士!可朝廷中退隐的官员才有多少?
  饶是有三鼎甲之才,他们自己稀罕,三年一见的皇帝却未必稀罕,左不过先打发到翰林院熬资历……
  三鼎甲尚且如此,其他的二甲三甲自不必说,最后泯然众人者大有人在。
  如此僧多肉少,想熬出头谈何容易?少不得要想法子走走捷径,先把自己的名声打响了。
  洪文还真不清楚里面的猫腻。
  他一直都觉得文人气盛,你来我往互不相服,不过常态罢了。于是今儿惊讶这人七步成诗,明儿赞叹那人出口成章,然后拍着巴掌大喊“好厉害好厉害”……
  “公主洞察秋毫,受教了。”他认真的说。
  嘉真长公主的嘴角微微往上翘起一点,却还努力做出一副“你真是少见多怪,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的模样,“又不是为了教你,哼,本宫只是担忧,这些只知追名逐利吟诗作对的货色真的阴差阳错入朝为官,岂不是天下百姓的大灾?”
  她只是觉得那些人未免贪心太过,功名利禄富贵荣华,什么都想要,看轻了隆源帝,也看轻了天下百姓。
  皇兄虽酷爱诗词,却从不将吟诗作对与治国理家混为一谈,就算这些人真的因几首淫词艳曲被皇兄另眼相看,也不过是召进宫……继续写诗。
  洪文叹道:“确实如此。许多事情看似相近,实则相差甚远,就好比世人经常把针灸推拿一起说一样,可会推拿的未必精通针灸,精通针灸的也未必长于推拿。”
  嘉真长公主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她忽歪头一笑,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眸中透出一抹狡黠,“那洪大人又如何,是精于推拿呢还是针灸?”
  洪文抖了抖并没有多少褶皱的袍子,正色道:“区区不才,都略有些心得。”
  这就是说自己两种都不错喽。
  嘉真长公主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先是一怔,继而笑出声。
  呸。
  洪文见她满面戏谑,仿佛在说:没想到你这么个人也这么骄傲,就笑道:“以前师父教过我几句话,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嘉真长公主果然被带出兴致,身体微微前倾,“什么话?”
  “师父说谦逊固然是好事,但若自己会的硬说不会,难保不耽搁大事,也显得这人有意卖弄,故意先吊个胃口,反而虚伪。”之前倒的那杯茶已经不大冒热气了,洪文重新替她倒了一杯推过去,“所以倒不如大家都说实话,会的就说会,不会的也不用怕丢人,这么一来高低立判是非顿清,不管治国还是理家不都省事了?”
  嘉真长公主缓缓点头,也把这几句话在口中反复咀嚼几遍,这才幽幽叹道:“果然微言大义。”
  之前就听皇兄偶然提及,说是个很透彻的人,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虽惋惜他不入朝堂,但这种人身在民间反而更自在些,也是百姓之福。
  见两人竟跑到酒楼里谈起家国大事来,青雁也有些啼笑皆非,当即从外面叫了菜谱子进来,“我们公主可有日子没跟人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两位也别光说正事,叫些酒菜来吃是正经。”
  嘉真长公主就道:“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怎么就不心平气和?”
  青雁只是笑。
  嘉真长公主斜了她一眼,倒是接了菜谱子翻看起来,又怪洪文道:“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儿,说要给我介绍,现在反倒是我拿着了。”
  一听这个“我”的语气,洪文就知道这位贵主气儿顺了,不像刚才那样满口“本宫”“本宫”。
  他越发觉得这位公主可能是属猫的,还必然是那种看似娇贵刁蛮,实则最通晓情理的猫儿……气性儿莫名其妙来得快,可旁人略逗一逗,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怪可爱的。
  “我倒确实觉得几样菜做得好,”洪文笑道,“只是有些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怕公主吃不惯。”
  嘉真长公主瞪圆了杏眼,斜了柳眉,“宫中饭菜倒是精致,凭他一块豆腐也雕出花来,可有什么趣儿?”
  “那我真点啦?”洪文像一个头次过河的人一样,一点点试探道,“红酥手,说白了就是红焖猪脚,公主,是猪脚呀。”
  嘉真长公主眨了眨眼,“猪脚也能吃?”
  见她面上满是好奇,并没有什么厌恶和排斥,洪文就笑道:“猪马牛羊身上除了毛,什么不能入口?就连骨头都能熬汤,熬完了敲开吃里面的骨髓,更何况脚?肉可多呢。”
  嘉真长公主认真想了会儿,竟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颇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确实。”
  后面站着的青雁等人都有些啼笑皆非,好公主哎,好端端的,您跟猪比什么呢!
  见嘉真长公主连猪脚都能接受,洪文的胆子就放开了,也陆续叫了一个烩羊肚,一个鱼头豆腐汤,外加两道洞子货青菜。
  这几样菜都需要点时间,洪文听外头的琵琶曲儿停了,就顺势探头看了眼,“公主快来看,要跳舞啦!”
  二楼包间虽也有朝向大堂的窗子,但中间毕竟隔着一条走廊,看不大真切。嘉真长公主不耐烦伸着脖子,索性直接走出来。
  下面台子上的人果然不同了。
  四角放了约一人高的牛皮鼓,也有一溜儿劲装打扮的青壮汉子列阵,身穿皮甲,手持长矛,不见寻常歌舞的柔美,反倒有几分行军打仗的意思。
  洪文双臂弯在护栏上,“这两年咱们边关连连大胜,不知流传出多少故事来,大家伙儿的心气都不同了,歌舞自然也要变一变,听说这是模仿谢爵爷西凉关以少胜多之战呢。”
  嘉真长公主看了看他的胳膊,略一犹豫,也学着他的样子伏在护栏上,果然痛快!
  洪文说得兴起,“之前我同谢爵爷他们来这里吃饭,正巧看见这支舞,众人喝彩不断,倒把他臊得满面通红。又有人听说谢爵爷本人就在酒楼,便纷纷前来拜见,吓得他直接从二楼窗子翻出去溜了。”
  嘉真长公主想了下谢蕴慌不择路的情形,也跟着笑起来。
  突听一阵鼓响,由轻及重,仿佛闷雷从天边滚滚而来,众人都不自觉停了吃喝说笑的动作,目光系数落在高台上。
  就见两列士兵打扮的舞者从两个对角登台,先是一通演练,继而齐声大喝,竟压过了鼓声。
  嘉真长公主微笑点头,“果然有些兵戈之气。”
  洪文难掩得意,“我就说好看吧?”
  嘉真长公主抿嘴儿一笑,“好看。”
  洪文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见此情景,身后宫女轻轻碰了碰青雁,低声道:“青雁姐姐,公主对这位小洪大人,是否有些……不大一样?”
  青雁白了他一眼,心道你才看出来?不然那个柳枝编的篮子都干枯了,怎么还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