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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玄幻 > 剑骨 > 剑骨 第1192节
  云海穹顶的老叟起竿,绵延的启力从钓线上迸出,宁奕闭上双眼,感受着不可抵抗的沛然巨力,将自己从云海禁区拔离——
  而下一刻。
  即便闭上双眼,依旧感受到了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
  “轰——”
  奇点破碎,虚空门户被冲垮。
  一张巨大的鲸唇,将半边云海都吞入腹中,深海巨灵的呼啸声听起来像是千万朵海浪在同一时刻炸开,直抵灵魂深处。
  宁奕和叶红拂,都被那只巨大的鲲鱼吞下!
  而那根钓线,则是不再笔直,大鱼吞下了鱼饵,向下坠沉,钓线被抿成了一个外抛的弧度,它用尽一切蛮力,要向云海深处钻去。
  这是要与垂钓的鱼竿主人角力。
  它要将鱼竿主人,拖下云海!
  嗖嗖嗖的放线声音,在云海呼啸的浪花翻腾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龙皇垂钓的长线瞬间便被大鱼绷紧。
  下坠至底的鲲鱼,死死咬住一截白线,它的肌肤被勒出鲜血,闭合的鲸唇中再度震出直抵神魂的长啸——
  坐在云岸的老叟,双手持握钓竿,神情漠然,缓缓站起身子,佝偻后背向后倾斜了一个角度。
  他在收竿。
  钓线绷至最近之后……云海下坠的鲲鱼,被钓线以不可抵抗之势“缓缓”提拎。
  这场惊心动魄的博弈,被火凤看在眼里。
  白帝能翻手压下灞都城三千丈。
  龙皇能只竿钓起北荒鲲鹏。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躲过陛下的钓竿。”玄螭大圣柔声道:“陛下垂钓云海禁区已久,那头鲲鹏始终不愿上钩,今日来了鱼饵,正好一并钓起。”
  龙皇唇角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大好。
  而下一刻,这位皇帝忽然蹙起眉头。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云海,落在那条巨大鲲鱼的背上,要论体积,鲲鱼比灞都玄武还要更加庞大……在这片鲸背之上站立的人,几乎如米粒一般,可以忽略。
  而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此时此刻。
  的确有一颗米粒,正站在那条巨大鲲鱼的脊背之上。
  那是一袭飘摇白衫,站在云海涡旋的正中央。
  那人轻轻抬起头,与自己对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天光倒映,因果流淌。
  白衫年轻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面前雪白钓线上抹过。
  那根贯穿天海的钓线,被一斩而断。
  龙皇被鱼竿巨力反震,一个踉跄,极其难看地跌坐在云端,他神情阴沉盯着那根断线长杆,紧接着望向身下——
  巨大鲲鱼重获自由,一声欢快长鸣,向着云海深处坠游而去,不知踪影。
  这场因果局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真正的黄雀,竟然不是自己。
  另有其人。
  ……
  ……
  第1114章 云端的相逢
  痛。
  头痛。
  头很痛……
  叶红拂只觉得自己神海都要裂开了。
  她一只手吃力捂住额首,缓缓睁开双眼,所见一片漆黑,数息之后,视力和听力才逐渐恢复。
  她仰躺在鲲鱼背上,面前是无垠云海,耳旁是悠悠风声。
  大鱼在云海中缓慢游掠。
  入耳的风声,也显得悦耳动听。
  云海风声中,还夹杂着言语交谈的笑声。
  叶红拂一只手捂额,另一只手撑肘,缓缓坐起身来。
  她目光投向声音所在之处。
  下一刻,天塌不惊的叶疯子,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景象。
  巨大鲲鱼背上,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桌。
  木桌上搁置着四枚酒碗。
  比自己早些一些醒过来的宁奕,那家伙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受了伤,此刻大笑着举起酒碗,与对座的白衫年轻人碰杯,一位素袍长裙女子,神态柔和,掩唇而笑,替二人添酒……这是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
  叶红拂揉了揉自己双眼。
  酒桌上的三双目光,齐刷刷望向了自己。
  “醒啦?”宁奕笑着拍了拍身旁空位,道:“酒在这,就差你了。”
  白衫年轻人也柔声笑道:“久等了。”
  这一句话,让叶红拂好生恍惚。
  这一句久等了。
  不是在说叶红拂睡得太久了。
  而是在说……大隋天下,等这个男人等了太久。
  鲲鱼背上。
  红衣女子声音很轻,语速很缓。
  “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白衫年轻人的面容浮现一抹愧疚之色,身旁素裙女子,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掌。
  千言万语。
  尽堵塞于胸中。
  而最终吐出的,就只有一句。
  “活着就好……”
  叶红拂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深吸一口气,艰涩笑着一字一句念出白衫年轻人的名字。
  “洛,长,生。”
  红衣女子揉了揉自己双眼,骂骂咧咧说了句风有点大。
  接着她摇摇晃晃起身,来到桌前坐下,端起自己的酒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咚的一声!
  酒碗被她重重按在木桌上。
  羌山神仙居的谪仙人,没什么“朋友”。并非是因为他性格不好,相反,他性格很好。
  没有朋友,是因为他站得太高,同龄的所有修行者,只能拼命抬头,却连他的背影都无法看清……真正有资格追赶谪仙的,也只有曹叶。
  当洛长生输掉宝珠山之战,死在灰界。
  没有人比曹叶更加痛苦。
  大隋天下不能失去洛长生,曹燃和叶红拂……也不能。
  “能再度见到你,真的很不错。”
  叶红拂轻声道:“我很开心。”
  叶疯子再度举碗,她望向宁奕,回想起这厮之前若有若无的引诱,以及此刻的笑容。
  “姓宁的,狗东西。”叶红拂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算是……?”宁奕陪叶红拂饮下此杯,笑着打趣道:“男人的直觉……我与东皇打过,洛兄,不该死在宝珠山。”
  说到这里。
  宁奕笑了笑,有意无意地压低声音,目光瞥向身旁素衣长裙的南疆公主李白桃,“你是故意输的……输掉赌约,是为了她?”
  “是。”
  “我答应太子。”谪仙小酌一杯,轻声道:“输掉宝珠山之战,太子还白桃自由。”
  “我……不懂。”叶红拂喃喃道:“这一战,可是关于两座天下之间的气运之争,太子要你输给东皇?”
  洛长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宁奕神色复杂。
  这就是……一场叶疯子很难理解的棋局了。
  宝珠山约战之前。
  陈懿曾在入宫请谏之前,遇到了神色匆匆出宫的洛长生……教宗对自己说,谪仙很有可能是达成了与太子的某项协议,所以才故意输在宝珠山。
  那时候,宁奕以为太子是想借将军府输掉宝珠山之战,借机问罪,剥夺师兄军权……而如今来看,太子很有可能已经料到师兄趁机北上的战局。
  而陈懿承龙殿上的请谏,以及自己的南归,正好给了他遣动诸圣山助战天海楼战役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