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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玄幻 > 剑骨 > 剑骨 第1009节
  云洵神情紧张,道:“殿宴只是一个幌子,太子在召集重臣之事,春风阁也开始了行动,影卫部署的任务尚不得知……但极有可能是针对东境的扫荡,据我所知,公孙越关于东境逆臣的证据搜集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需要拟出名单,那么太子就可以依据律法抓人。”
  宁奕眯起双眼,道:“肃清内政,剪除党羽。”
  “正是。”
  云洵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若真如此,这便意味着天都很快要开启第二波“烈潮”,他虽不是东境叛党,可也是前朝余孽,按理来说,这次肃清也会牵扯到自己……所以得知情报的第一时间,他就通知了宁奕。
  “我需要你给我一张远离天都的传送阵符,让我能够脱身。”云洵盯着宁奕,道:“我和我的麾下可以为你卖命,但有些人不能死,我要他们活下来,如果真的发生了不幸……他们要和我一起去天神高原。”
  “可以。”
  宁奕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取出了小子母阵,道:“不可直接在天都城内动用,以免被铁律击落……一定要离开皇城,才能稳妥。若有意外,你们先去北境长城,将军府会接纳你们。”
  手指颤抖的接过符箓,云洵心中的那块大石才算落地。
  “若是情报属实,这么大规模的影卫出动,第四司已经暴露了……太子今夜就要动手?”宁奕神情沉了下来。
  怪不得召开夜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太子调遣影卫,恐怕将殿宴的三司六部大臣都查了一遍,这场殿宴,对某些人而言,就是最后的“君臣相欢”。
  云洵点了点头,沉声道:“不仅如此,放在公孙身上的探子,也给了反馈……公孙越借病故不来参加殿宴,便是参与了调查,他亲自去了三司内部某位大官的秘宅,而且‘满载而归’。”
  这一点也不出宁奕意料。
  公孙越在殿宴前生病……任谁来看都能看出是一个借口。
  “他现在人在哪?”宁奕有些想不通,太子特意挑在今夜挥下屠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既然已经养了那些“罪臣”三年。
  又何必急于一时。
  第四司隐藏地如此完美,甚至没有人能找出监察司确切存在的痕迹。
  这是比律法范围更“广阔”的铡刀!
  这把屠刀只要不落下……便永远令人心生惧怕。
  而象征着屠夫的公孙越,若是代替第四司斩出那一刀,那么天都又是一场血夜,结局必然是朝堂引来洗牌,第四司引来反噬……这个存在于黑暗中的血腥机构,要承担巨大的舆论攻击,以及骂名,作为“大司首”的公孙越,结局自然也很清晰。
  狡兔死,走狗烹。
  替太子承担罪名而死去。
  但……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公孙越……在殿宴散场之后,被接入宫了。”云洵神情紧绷,沉声道:“太子可能真的要动手了。”
  宁奕陷入了思考,他的手指下意识轻轻敲击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形成有规律的节奏,缓慢而有力。
  踏入天都之后的回忆铺展开来,公孙与自己的谈话,李长寿的插手,殿宴之外的影卫……这一连串的事件,就像是一张拼图,每一块都对上了,拼凑出了一副正确的轮廓,但仔细去看,却不成形状。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又想不清楚,是哪一环出现了问题。
  “宁奕,静观其变吧。”
  过了很久,云洵才开口。
  宁奕从恍惚的思考状态当中醒来,即便动用了命字卷,也看不见未来,有一片阴云笼罩,他透过情报司基地的上方阵法望去,目光似乎穿透了木板,地面,砖块,空气,屋脊,檐瓦……最终投向了那枚高悬天都城穹顶的符箓。
  是铁律的缘故么?
  ……
  ……
  执法司一位少司首的秘宅。
  公孙越已经来过了。
  宅子很大,但空寂无声。
  蹲在地上的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指尖沾了沾的鲜血,越过面纱塞进嘴唇里,缓慢吮吸。
  蝎尾辫女童扭头看着地上歪斜着的尸体,惨不忍睹,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是稍显惋惜,因为含着手指,所以声音含糊不清道:“都怪你磨磨蹭蹭,来晚了吧,人都凉透了。”
  李白鲸背负双手,站在这座空空荡荡的古宅宅院里。
  他轻声道:“宅子都被搬空了啊。”
  女童站在他身旁,与二皇子一同看去,她的个子很矮,抬头只能看见一层层的台阶,在月光映照之下,一闪一闪,呈现迷人的血色湖泊……台阶那边死了很多人,流下的鲜血层层蔓延,蜿蜒如河,是一副很美的景色。
  “他早看见了。”小女孩轻轻一脚踩在台阶血泊里,溅出血花,忍不住笑了一声。她仰起头,看着天都城上空的那张铁律,笑容逐渐收敛,变得漠然:“这次想带那些人回去,恐怕很难了。”
  ……
  ……
  第955章 垂钓人与鱼
  长风呼啸,灌在天都街巷的木窗之上,扯出野兽般的嘶吼。
  大红灯笼仍然挂在街头,檐下,但今夜街面空空荡荡,行人稀少,整座天都的繁华和喧嚣都被寒风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游荡在空气中的肃杀。
  “杜公子。”
  三清阁内阁府邸,李长寿亲自给杜淳倒了一杯醒酒茶。
  殿宴之上,杜淳可是一位大忙人,太子殿下决定重用西境,执法司大司首和西岭阁老的儿子……未来就是西境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于是不断有人给他灌酒。
  那些家伙说话一个比一个好听,杜淳推脱不得,因为修行境界太低,根本无法以星辉醒酒,到了最后,便是醉醺醺的模样。
  杜威和何帷都是大忙人。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这些日子都是交给李长寿照拂,殿宴之后,小阁老便差遣了一辆马车,将杜淳送到自己府邸。
  也不知在散场之后又布置了什么,小半个时辰之后,李长寿才堪堪回府,一回府便看见这位杜公子醉成一滩烂泥,抱着门口一颗光秃秃的老槐树,口中不断念叨着徐姑娘徐姑娘……杜淳在绿柳街被打得这么惨,能如此安分守己的养伤,便是为了能出席殿宴,再见一次东厢徐清焰。
  而他这一次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
  只不过那位徐姑娘却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
  自始至终,徐清焰在殿宴上都是安安静静坐着,要么低头小口饮酒,要么就是附和着殿上那几人说几句话……没有更多的言论,而除此之外的所有目光,她只会投在一个人身上。
  “去你妈的……宁奕。”
  杜淳含糊不清的开骂,与老槐树拉开距离,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老树纹丝未动,杜淳重重摔在地上,一身雪污泥泞。
  簸坐在地上的杜淳,很是颓废,目光涣散,那颗老槐树隐约幻化成一个人形,殿宴上那个模糊的黑袍年轻人,宁奕的面孔逐渐模糊,与绿柳街殴打自己的那人逐渐重叠……
  “你敢打我,姓宁的,我打死你!”杜淳嚎了一声,飞身又是一脚,老树轻颤一下,某位没修为的废物公子被弹得踉跄两步,又是一屁股要坐在地上,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接住。
  “杜公子,喝茶。”李长寿笑了笑,看着这令人玩味的一幕。
  杜淳怒道:“长寿,你放开我,我要打死这姓宁的,我要报绿柳街的仇!”
  李长寿微微挑眉。
  绿柳街的仇……
  那一日,他谴人去查,发现皇城根本就没有通天珠的影像里的那两个年轻人,女子容颜极美,颇有几分像是殿上的徐清焰,只不过男子却面容普通。整座大隋的命星都在红拂河案卷之中有所记载,除了圣山天骄,哪来的这么年轻的命星强者?
  要么就是符箓易容。
  李长寿扯了扯杜淳衣袖,压低声音道:“把茶喝了,醒酒。”
  醒酒二字,动用了星辉法门,似乎有某种魔力,醉醺醺的杜淳立马就不闹腾了,接过茶盏,将醒酒茶一饮而尽。
  李长寿来到门外,交代自己的侍从。
  “查绿柳街那一日,东厢徐清焰在宫内的报备行踪。再查剑行侯府的宁奕。”他语速不急,道:“拿我的腰牌去查,要快。”
  返身功夫,杜淳已是不闹了。
  醒了酒的杜公子看起来极其懊恼,坐在庭中,揉着额头,嘶声道:“李兄,我喝多了……先前没闹出什么笑话吧?”
  李长寿心底一笑,但表面自若,给杜淳又倒了杯暖胃茶,推了过去,问道:“杜公子对徐清焰念念不忘,这算是笑话吗?”
  杜淳眼神黯然。
  他默默攥拢双拳,声音沙哑道:“我看出来了……那位徐姑娘不认得我,而且有了喜欢的人了。”
  李长寿淡淡道:“所以?”
  杜淳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日子,多谢李兄照拂,杜某给你添了太多乱子,我爹说得对,我当不了李兄这样雄才大略的豪杰,还是老老实实游山玩水罢了……等太子殿下寿辰过去,杜某便离开天都了。”
  李长寿神情自若,没有开口回应。
  杜淳连忙道:“李兄对杜某的好,杜某记在心里,我爹我娘对你评价很高,西境和道宗的麻烦……想必都不是麻烦。”
  李长寿笑了,“这叫什么话?私人交情,不要与那些利益挂钩……只不过杜公子真想离开天都,放着美人不顾?”
  杜淳一怔。
  “什么意思……什么叫放着美人不顾?”杜淳十指捧着茶盏,一时之间愣住了。
  李长寿微笑道:“我与何帷阁老商议过了,要不了多久,便能从殿下那里讨要到‘徐清焰’。”
  杜淳如遭雷击。
  “只不过杜公子若是不要了,此事自然作罢。”李长寿轻轻掷了颗鱼饵,坠入庭外星辉笼罩的鱼池,寒风在天都城外撕扯,却入不了这座府邸。
  鱼池之内荡漾开一池春水,涟漪渐消之时,杜淳才反应过来:“李兄,这是何意,这是何意?!”
  李长寿笑着望向那座小池,自己星辉包裹之下,鱼饵凝而不散,很快便有一头大鱼上钩,他双指捻动,虚无之中似有一道银线掠出,随着他抬臂动作,那只咬上鱼饵的大鱼便被钓起,哗啦一声鱼池水开,大鱼甩起,在空中翻滚一圈。
  浑然不觉此举意味的杜淳,看到这一幕,甚是惊奇,拍掌叫好,连忙讨好道:“李大阁老,您别卖关子了。”
  小亭左右两边皆有一座鱼池,李长寿抬臂起钩,却没有将鱼钓上陆地,而是将其从左边鱼池甩到了右边。
  他沉下气,看着杜淳,缓缓道:“何帷先生的意思是,西岭内阁重起,万废俱兴,殿下心存江山社稷,若西岭能成天都左臂右膀,那么讨要一个女子,又只是一只好看的笼中雀……自然不成问题。”
  杜淳恍惚一刹,喃喃问道:“我娘愿意为我向殿下开口?那我爹呢?”
  李长寿微笑,“此事,自然不能让令尊知晓……不然结局如何,杜公子也是能想象到的。”
  杜淳浑身打了个寒颤,他想到自己那一日绿柳街出事之后,杜威望向自己的眼神,他从小就害怕这个执法司大司首的父亲。
  他很清楚,父亲是个紧守戒律的执法者,决不允许拿实权向殿下讨巧的事情出现……更不会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