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受了些伤,顾不得收拾赶紧进宫去递信,怪不得这几天小公子总是遇到小事故,他还以为是流年不利,看来那些惊马花盆都不是意外!背后之人见无计可施了,才会在今夜放迷药下杀手。
来到常进出的那个小门,老姚发现平常出入的小门守卫换人了。他心中一凛,皇帝竟然受惊至此?居然连皇城的守卫都大肆改动了,连这小门都不放过!
没办法,他只要换了个法子,送了信进去。
这信到半夜就送到皇后手中。
皇后这两天睡得不好,筹谋得太多心事太重,夜间总是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下了就被唤醒,她觉得头嗡嗡地痛:“又怎么了?”
皇帝回皇城后,不止开始收拾几个儿子和一些朝臣,连皇城都不放过。偌大皇宫,他竟然都要筛一遍,各处都要换防,人员调动极大。身为皇后,她需要配合皇帝的工作,她也有私心,趁机收拾掉一些其他后妃的人手,再在皇帝手底下保住自己的人手,真是殚精竭虑。
“娘娘,小公子遇刺了!”壁萱抖着声音禀告,“这是老姚送进来的信。”
皇后瞬间惊醒:“遇刺!是谁做的,他人没事吧?!”
“娘娘放心!小公子无事。”
精致小巧的宫灯放在矮桌上,皇后就着灯光看信,脸色格外难看:“他这才回燕京城几天呐,动手的人肯定在城中,否则的话怎么不在金兰围场和路上动手,反而躲在侯府中。花匠是在善儿外出时潜伏进武安侯府的,就等善儿回来下杀手,是谁?不会是皇帝和那些皇子,皇帝真想杀善儿不用这么干,皇子们……在金兰围场下手不是更好吗?那会是谁?”
想得头都痛了起来。
壁萱见她捂着头,焦急担忧:“娘娘,您冷静些保重凤体啊。”
“我冷静不了!有人要挖我的根,不让我活!”皇后低声吼了一声,紧紧握住壁萱的手,瞪着她仿若癫狂,“我就这点念想了,谁不让我活,我就拉着他一起死!传信回去给老姚,让他保护好善儿,再把田太监叫过来,把死士全都派出去配合老姚,善儿要是没了,那就都别活了!扶我起来,我写两封信送出去,刺客这件事一定得查!”
老姚送了信后立刻返回侯府继续藏着,天色将明时听到熟悉的鸟叫声,他便出去接应新来的死士。侯府他熟悉些,帮着指了好几个潜伏的好地方。
这一藏,竟然跟另一队人马遇上了。
两队人跟着面巾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出手了。
刺客被京兆尹府的捕快带走后,瑞和送走来探望慰问的庄城庄域兄弟,刚歇下不久,就听禀告说落霞苑有贼人在打架。
他立刻坐起来,落霞苑就在他院子隔壁,武安侯府人丁不旺,那院子是空着的。
“护卫过去了吗?”他边穿衣服边问。
“护卫已经过去了,世子爷咱们要报官吗?”
“报!当然要报官!”
赶过去时,落霞苑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两方都是不好现于人前的,见引来侯府守卫注意,便默契地各退一步,翻墙各自逃命,眨眼就全都消失不见了。侯府护卫自然追出去,瑞和转头也出去了:“我亲自去京兆尹府。”
庄城追出来:“我陪你一起去!”
这一天里,武安侯府报了两回官,这牢房里的刺客还没有审出什么来呢,那边武安侯世子又亲自来报官了。因着陛下这几日在查金兰围场的刺客案,几位皇子都牵扯进去,燕京城中这几日出现不少浑水摸鱼的人,为了维护燕京城治安,京兆尹已经熬了好几次大夜,根本没法子睡觉了。
瑞和来时,京兆尹正在看西城区昨天刚出的一则入室杀人抢劫案,听了瑞和的阐述,本就忙碌的京兆尹头说了些场面话:“卫世子放心,我已经让巡逻的府兵多加留意了,发现异常一定报上来。”又问,“卫世子最近当真没有得罪什么人吗?”
“我才从金兰围场回来,这些天也一直忙碌着我表弟失踪一事,哪里去得罪别人呢?”
听到万征章失踪这事,京兆尹觉得更加烦恼了,前几天傍晚英国公还派大管事过来递帖子,说让京兆尹府多关注万征章失踪一案呢。这前一桩还每个结果,武安侯世子又被刺杀了,这一桩桩的都是万家和卫家的事情,这两家今年是走了什么倒霉运,怎么从年头到年尾不停出事?
“大人,嫌疑人死了!”
一个捕快冲进来禀告。
“什么?!”京兆尹站起来,又侧头看向苦主瑞和,觉得头都大了。
“请问这位捕快大人,是从武安侯府擒获的刺客死了吗?”
捕快愣了一下,回答“是”。
京兆尹手拍桌子:“怎么会死的?!”
“审讯的时候一时不察,那人撞墙而死,头骨都扁了。”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捕快还觉得可怕,那得用多大力气才能活生生把自己撞死啊!
“这、卫世子——”
“大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我也要过去,卫世子便一起去吧!”
牢房中,“花匠老胡”躺在地上,已然气息全无。
“没救了。”庄城对瑞和摇摇头。
瑞和站起来,看向一侧的供词,拿起那张纸来看,上面并不是空白的,记录了好几条。看着供词不少,可全都经不起细查,他说自己姓“胡”,以前的确是做花匠的,家里有多少人口,户籍地在何处……扯了许多,后头才说自己是怎么潜入武安侯府,又是如何潜伏试探的。
“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说他是经谁指使,深夜刺杀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庄城一眼扫过,脸色沉沉,“你们就是这么审讯的?”
“他开始不肯说话,后来受刑不住才愿意松口,谁知道他是故意迷惑我们的,找到机会就自尽了。”
听着负责人的解释,京兆尹沉着脸呵斥:“你有多少年掌刑经验了,怎么能出这种失误!……”
瑞和没有留下来听京兆尹对下属的责骂:“人既然死了,那也没办法,方才在我府中打斗的那些人有可能就是这个刺客的同伙,找到他们也许就能查出真相了。”
面对瑞和给的□□,京兆尹很感念,赶紧承诺一定会加紧排查。
“你也知道的,现在燕京城里头……事情有些多,但我一定尽量抽调人手到卫世子你这个案子里。”他做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当然懂了,现在燕京都因为皇帝的动作充满了不安的气息。
瑞和笑了:“大人要维护燕京城治安本就辛劳,我的事情是小事,大人尽力就是了,不用太过勉强。不过若是放着那批贼人在燕京城中乱窜,谁知道哪天他们会不会养肥了胆子,觉得我武安侯府的大门形同虚设,就连那皇城——”他比了个拱手以示尊敬的姿势,“便连那皇城的高耸围墙,也觉得可堪挑战呢。”
京兆尹的脸一下子绿了。
从京兆尹府出来,瑞和看着马车前后簇拥的侯府侍卫,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时身边跟着这么多人。
“你们回去一半人手吧,我到翰林院当差,贼人难道还敢杀到翰林院去?看护好门庭,老夫人、夫人和泓儿萱儿那里都得上心。城大表哥,你也回去吧,昨夜府中接连出事,你肯定都没法子休息。”
庄城不肯:“我送你去翰林院,午间你也别到外头吃午膳了,要不到翰林院的饭堂吃,要么我来给你送,等晚些时候你下值了,我再过来接你。”
“大表哥,不用这么麻烦。”
“善儿你不懂,这事着实蹊跷,还是要稳妥些才好。要是你出事了,你家中的老太太该多伤心难过?听我的吧!”
“那好吧,劳烦大表哥了。”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唉,我多年没有回京城了,总觉得这里……不是很好。”庄城叹一口气,“我父亲总想回燕京城,这里繁华不假,可也比不上边城自由,要是让我来选,我宁愿在边城的大漠里遨游,那才叫畅快。”
瑞和看着他,想起原身沉溺堕落那些年的混乱生活中夹杂着的关于这个大表哥的记忆。庄城死于数年后一场护城战之中,那一年,安分守己二十多年的西厥人突然袭边,边城毫无准备瞬间失守十一城,举国震惊。
“大表哥。”瑞和露出一个向往的笑容,“我没有去过边城,以后有机会我想过去看一看,到时候你可得接待我。”
庄城大笑:“好啊,你要是真的过来了,我一定带你去吃当地最有名的烤全羊!”
第888章 嫡长子
等到了翰林院,瑞和只身进去,侯府的护卫就守在外面的茶馆里。
“卫世子多日旷工,还不容易来上值了却搞出惊天架势,前呼后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家的皇子出行呢。”有同僚在门口见到了,进了翰林院还到瑞和跟前嘲讽。瑞和苦笑着解释一番:“诸位看我的眼睛,这些天我可真是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的,一直在奔波着找我表弟呢。唉,几日搜寻下来没找到人,想着翰林院工作繁忙,我多日请假总归拖累了同僚们,于是便想着早些休息,今天好精神抖擞地来销假当值,谁想得到昨夜家里进了贼人……我刚才京兆府回来,真是一宿都没睡,提心吊胆着呢!”
众人看他眼下两团青黑,一时之间纷纷同情关怀起来,挑事的那人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办法再讥讽。很快,瑞和接连遇袭的消息就传遍了翰林院。倒也不是瑞和在翰林院里多么引人瞩目,一点事情就会掀起水花,而是午间时瑞和在饭堂吃的饭菜竟然被投毒了。
饭菜一端上来,瑞和就闻出味儿来。这回饭菜里下的可是毒药,与上回皇后的人为了偷他进宫下的迷药完全不同。
看来接连失利让宁河公主终于下定决心,不计后果地在翰林院下药了。
他轻轻嗅了嗅,装作没发现,夹了一筷子清炒肉片,只吃了一口就捂着胸口显出难受的模样。
袖子一甩,就将桌上的饭菜都掀到地上。
“卫世子,你没事吧?”
“卫翰林?”
瑞和揪着衣领:“有毒——”说着嘴角溢出黑红色的血,他眼皮一翻,整个人就往地上倒去。
“卫世子!”身侧的一个同僚赶紧扶住他,“快请大夫来!”
“快去请院正大人过来,出事了!”
老姚与其他死士们在武安侯府里与另一波人遇上,双方打了一架,各自撤退后他们又返回来。见瑞和不在侯府,探查一番后追去京兆府,之后再赶去翰林院。
翰林院到底在皇城旁边,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出入走动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清流名士,这边守卫森严,多的是武艺高强的府兵护卫,根本不可能潜入大量陌生人。于是只老姚带着另一个死士进翰林院就近保护着,隐没在树上听见饭堂里的动静时,老姚心急如焚!
“你去通知娘娘!”老姚说了一声后一跃而下,撤掉面巾,几个纵跃跳进饭堂里。
不远处有人看见了,指指点点:
“那边是谁?”
“快些喊护卫进来,有生人在翰林苑中上飞下跳看着十分古怪!”
老姚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在一片惊呼中抢过瑞和,探查他的脉搏。脉搏跳得极快且毫无规律,已然有脏器衰竭之象,他随身带着常用的解毒丹,赶紧给小主子灌进去两颗。
“你是谁?!”
“小的是我家世子的护卫,我家老夫人见昨夜世子多次遇险故而命我暗中保护。”老姚强撑着解释,“小的这便带我们家世子去求医了,还请让一让!”
抱着人脚下轻踏,踩着桌椅飞出饭堂,再跃上树干掠过围墙而去。
“人呢?不是说有人中毒了么?”
“卫翰林呢?”
守卫与院正、大夫匆匆前后脚赶来。
“被、被他家的护卫带走了——”因搀扶瑞和而胸襟上沾血的翰林指了指围墙,“从哪里飞出去了,天啊,原来这就是武勋之家的护卫吗,这轻功飘飘如飞,真是绝顶高手啊。”
院正目光沉沉地看着这位翰林胸襟上的黑红色血渍:“来人,把地上这些饭菜拾起来,你们几个去把后厨封了,主厨帮厨小工烧火工全都控住别让他们乱走乱动。陈大人,劳烦你去京兆尹报案,再派个人去武安侯府报信。苏大夫,劳烦你先等一等,等京兆尹那边的捕快过来之后协同查验卫翰林吃的饭菜,郑翰林,你的外衣且脱下来吧,这上头的血迹兴许也有线索。好了诸位,诸位稍安勿躁,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这些饭菜暂且别吃了,我让人去庆和楼采购饭菜回来,诸位先回各自的房中,一会儿饭菜会送过去的。”
这边翰林院正雷厉风行地处理后续,另一边老姚已经抱着人一路疾驰,直冲到高太医府上。高太医年岁大了,太医院几乎不安排他轮值了,除了偶尔皇后身体不适召他进宫,他都待在家里养老。
老姚着急拱火地冲进来,眨眼间眼前黑影一闪,家中又窜进来七八个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再眨眼又四处散开,不知道躲在了哪个地方,着实把年迈的高太医吓一跳。
“高太医快来救人!”
他认出了老姚,还有他怀里的年轻人,“这不是卫家的——”
“他中毒了,好似是剧毒!”
高太医立刻认真起来:“来来,把人放到屋里来!快快快,小方去烧水……”
“高太医,您可一定要救小公子,这是、这是太子爷的孩子啊!”老姚压低声音,声音低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胸腔共鸣之声。
高太医拿着银针的手抖了抖,他深吸一口气:“老臣,明白了。”
有一位翰林在饭堂中毒口吐黑血的事情,便这样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翰林院。有人将早晨瑞和说的遇袭之事联合在一起,不由得细思极恐:“到底是何方贼人如此胆大包天胆大妄为,投毒到了翰林院,真是目无法纪,欺人太甚!”
守在外面的武安侯府侍卫反倒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他们见翰林院门口的守卫有些许变动,过了一会儿还有人骑马离开翰林院,一左一右,十分紧急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不安,上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