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跟山奴在山林里转悠了很久,找到了一些野果,乐云尝了一口,照旧酸的面皮抽搐,山奴也咬了一个,然后站定,傻乎乎的捏着果子看着乐云。
“干嘛?”乐云眼睛溜在地上,林子里都是一些蒿草和杂草,根本就没有能用的草药,实在不行,要就冒险去抓蛇,除了那几样草药,乐云只知道蛇胆勉强能有些作用。
山奴看了看乐云手里的果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果子,犹犹豫豫的看着乐云。
“你干嘛啊?”乐云伸手刮了下他的下巴,“大老爷们儿有话说,有屁放!”
山奴这才把咬了一口果子递给乐云,“我这个甜……”
“嗯?”乐云自己手里的果子刚要送到嘴边,闻言顿住,伸着脖子就着山奴的手咬了一口他的,然后果断把自己手里的递给山奴,拿过山奴手里的,一边咬还一边纳闷的嘟囔:“为什么?明明我这个颜色比较红一些,怎么你这青色的反倒是甜的。”
山奴侧头眯眼看向乐云的发顶,把她吃过一口的酸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神态如常的咀嚼,丝毫没有酸到的样子。
采到的果子,都在山奴下摆系成一个的兜里头兜着,两人边走边吃,乐云挎着山奴的胳膊,山奴手拿着树枝趟陷阱,乐云双眼冲着地面仔细找草药。
乐云吃了一个之后,再摸进兜里去拿,就挑挑拣拣,专门找青色的,山而奴再拿,拿的就是红色。
然而乐云精挑细选一个青的发亮的果子,毫无防备的咬下去一大口,大量的汁水猛的在舌尖炸开,比前一个还要酸涩发苦数倍的滋味,酸的她整个人一哆嗦。
山奴也咬了一口红色的,然后两人同时顿住,看向对方。
“甜吗?”乐云抽抽着小脸问山奴。
“嗯……”山奴点了点头。
“为什么!”乐云这次没有去拿山奴的,她又从兜兜里面摸出一个红色,试探着咬了一口,要不是食物稀缺不好浪费,她真心想把这一兜子表里不一的果子都甩扔了。
山奴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递给她,把乐云的两个果子都接过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酸么……”乐云吃着手里的甜果子,又垂头在地上四处寻摸草药。
山奴“嗯”了一声,又咔嚓咬了一口。乐云轻笑了一下,勾着山奴手臂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结实的胳膊。
两人勉强用野果给肚子垫了个底,一直晃悠在林中,找了许久,毒草乐云倒是看见了几株,能用的一个没看见。
青黛自己在水边上,她们不能耽搁太久,乐云很焦虑,找不到能用的草药,今天才是进入苍翠林的第四天,他们身上的伤如果一直得不到处理,一个月为期,不用别的,光是伤口恶化,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两人只带了一些野果朝回走,乐云打算着等会带着青黛一起,走远一点,到别的地方再找找看,要是实在不行,就要冒着致命的危险去抓蛇。
如果抓蛇的话,主要靠的还是山奴,乐云想到当时在牢里,听到山奴自投罗网的时候,还在心中责怪他,现在看来,要是山奴没有回来,她遇见昨夜那样的事儿,就已经和追来的人同归于尽了。
乐云侧头看向山奴,山奴的头发有些乱,额角垂落下两捋汗湿的碎发,随风轻晃在额头上,侧脸上有两道血痕,下巴的胡茬钻出一些,给他原本就硬朗深邃的五官,更添一分阳刚。
身量又天生较常人高大,此刻脸上表情冷淡,这么一眼看过去,要是个不了解的,兴许以为他该是个杀人越货的悍匪。
可乐云知道,这个人也和他兜里的果子一样表里不一,生了一幅冷心冷肺的外表,薄情寡义的嘴唇,却天生醇厚,细腻温柔。
对乐云来说,她此刻的感觉很神奇,本来因为找不到草药的焦虑,稍稍有了一些缓解,山奴的存在,就像一碗安神茶,虽不治病,却能凝神安心。至少今生就算到死,她不至于孤苦一人。
昨晚无星无月,今天果然阴云满天,没有太阳,无法估算时辰,两人除了野果实在没有收获,只能快步赶回溪边。
两人回到溪边的时候,青黛还躺在苇草上,整个脸潮红着,似乎是睡着,却紧紧蹙着眉,手脚细微抽搐,片刻也不安稳。
乐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不像话,这样烧下去,支撑不到他们摘到草药,人就烧坏了。
“你把短打脱下来,”乐云说着去解青黛的外衫,“果子放旁边,你去苇荡后面待会,我给她擦擦身子降降温。”
山奴把果子放在旁边,却手按在腰带上没动。皱着眉似乎是纠结什么要命的大事,迟迟不脱。
乐云回头瞅了他一眼,刚要张口催促,突然福至心灵了一次,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行行行,我用我自己的。”反正这附近也没什么人。
山奴见乐云去解腰封,忙上前按住她的手,“……有侍卫。”乐云经历过前世,对于身体的避讳,真的跟寻常淑女比不得,没有想那么多。
她手一顿,抬眼看山奴,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乐云果断道:“你脱,我穿,我用我的衣裙给青黛擦身子,行吗大人?”
顺嘴一出溜,欢场上哄恩客的调子又出来了,乐云说完自己也楞了下,但是她还没等怎么样,抬头一看,山奴脸比青黛还红,乐云一看他,他马上就三两下脱了短打,披头甩在乐云脸上,打着赤膊跑了。
乐云穿上山奴的短打,脱了自己的衣裙,解青黛腰封的时候,想起山奴说有侍卫,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人影。
跪在水边将自己的衣裙沁水先搓洗干净,才拧的差不多干湿,解开青黛的衣裳给她擦洗降温。
期间青黛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她,闭上眼那一滴眼泪就窝在眼角,乐云叹口气,用衣衫擦掉,捋了捋她的头发。
“郡主……救命之恩……”青黛张开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的一字一句道:“青黛今生……无以为报……”
乐云把人擦洗好,青黛整个人都冷的在抖,乐云抱了抱她,体温是降下了一些,但是这样下去,人肯定受不住。
“你好好的活着,”乐云见她哭起来没完,随口道:“等出了苍翠林,给我做一辈子的贴身丫鬟来还吧。”
青黛用力点头,乐云将她的衣裳重新系好,把自己的衣裙洗好,找了个树杈晾上,把找来的果子递给青黛。“你吃不下也吃一点,有酸的也有甜的,咬到酸的就放一边。”
乐云自己的裙子晾着,穿着山奴的衣裳去找人,转过苇荡一看,山奴蹲在苇荡边上。
“你上衣我穿一会儿,”乐云说:“等我的干一干再给你哈。”
山奴侧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吭声。
乐云视线随意向他的背划拉了一下,山奴蹲在地上,后背上有两处划伤,衬得本就精壮的身躯非常具原始血性的冲击力,乐云见过的男人无数,高矮胖瘦穿了衣裳的脱了衣裳的各种款型,不得不说,山奴的身形,在男人中,算得上上等。
纯粹是惯性思维发散,她几乎扫了几眼,就能根据这具身体,他身高腿长鼻梁手指,想象出山奴的尺寸,这完全是她阅人无数的下意识,但是得出的答案仍旧让她也不由挑了挑眉。
纯粹是欣赏的角度,乐云多看了两眼,山奴回头正见乐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来回扫,顿时蹲都蹲不住了,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乐云发现他不自在就没再看,视线顺着他吐在地上的草梗划过,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突然僵了一下,又将转开的视线,一点点的挪回了地上那个草梗上。
乐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草梗,凑近了仔细的看了一眼,快速站起身,指着草梗上的一片比指甲还要细小的叶子,兴奋道:“这是犁头草!”
“你在哪弄的?!”乐云几乎把草梗杵到山奴的脸上,“这是犁头草,哪里有,多不多,快点带我去!”
山奴瞪着草梗看了下,伸手指向身后:“就在那边不远……”他放才方便的那里,整片都是这玩意。
“这是……”
“救命的草药,”乐云说着拍了一把山奴精壮的手臂,“带路!快……”
两人从矮林的旁边,横穿过苇荡,乐云顺着山奴指着的方向,看见了绿油油的一整片犁头草,有些已经做了荚,有些还正开着紫色的小花。
乐云兴奋的鼻尖都红了,抬步就要冲过去,被山奴一把又捞了回来。
“干嘛?!”乐云扳山奴的手,回头疑惑的看他。“你松开我啊。”
“别从这里走……”山奴尴尬的松开乐云的腰,拉着她的手,绕开了刚才他撒尿的那一小片,从侧面走过去。
乐云又不傻,见他那模样也就知道怎么回事儿,笑着拍了一把他的后背,两人蹲在地上采起了犁头草。
这玩意全株都能入药,乐云记着那个毒医当时在路边揪了这玩意就塞给她吃,是鲜少的那几样她识得的草药里头,用处最广泛的。
有次醉酒,她问那毒医,毒医告诉她,这玩意叫犁头草,有清热消肿解毒的作用,而且内服外敷皆可,鲜叶直接捣碎就能敷在患处。
总算有件欢喜的事儿,乐云只以为这玩意喜好长在路边,没想到竟然也长在山野!
两人摘了许多,喜滋滋的抱着朝水边快步走,只是才转过苇荡,看清了青黛身边的景象,乐云嘴角笑意登时僵住,瞳孔骤缩,朝前迈开的那只腿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