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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氿记得那些影视剧、小说里常说, 宫里的太医们都是但求无功,不能有过的,所以用的方子也多是求稳。
  秦氿便提议道:“王妃, 不如请京里的名医也瞧瞧吧?”
  王嬷嬷颔首道:“三爷也这般说, 但是王妃觉得没必要, 说是才吃了几天药,起效也没那么快。”
  秦氿微微蹙眉,随即撒娇地说道:“王妃, 这可不行。您要是不请个大夫看看,我怕是回去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又娇又憨又可爱。
  端王妃被逗笑了。
  秦氿顺着杆子往上爬, 笑着对王嬷嬷道:“王嬷嬷,王妃笑了,就说明答应了, 你赶紧请大夫去,免得王妃又后悔了。”
  王嬷嬷看了一眼端王妃,见她果然没有出声反对, 便笑着连声应下, 心里暗夸未来的三夫人机灵。
  以前他们这些下人就算劝了, 王妃也不一定听。
  三爷是男子,她们也不好为了一些内宅的事总去打扰他, 以后等三夫人过门后, 也可以多个人为王妃分忧。
  王嬷嬷赶紧遣了一个小丫鬟去仁济堂请大夫, 端王妃和秦氿则坐着滑竿回了正堂。
  大夫还没请回来, 顾泽之倒是先回来了。
  才走到檐下, 他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女子的说笑声, 给这寒风瑟瑟的冬日平添几分暖意。
  顾泽之唇角微翘, 脚下的步履下意识地加快了几分。
  正堂里的丫鬟婆子看到了顾泽之,连忙屈膝行礼:“三爷。”
  同时有人给他打了帘,东次间的秦氿和端王妃闻声朝门帘的方向望了过来,都笑了。
  秦氿对着顾泽之挥了下手,笑道:“大哥,你回来啦!”
  顾泽之看着二人的笑脸,唇畔的笑意更浓了,如沐春风。
  “你们在说什么?”顾泽之随口问道。
  顾泽之撩袍在秦氿身旁的一把圈椅上坐了下来,坐姿挺拔而优雅。
  秦氿看着顾泽之,就直笑,笑得双眼眯成了两条缝儿:“王妃在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呢!”
  她故意在“小时候”三个字上微微加重音量,笑得更欢了。
  顾泽之看向了端王妃,端王妃也还在笑,笑得神秘兮兮,对着秦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她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秦氿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招呼顾泽之喝茶:“大哥,喝茶,你最喜欢的六安茶。”
  秦氿理直气壮地反客为主,顺便慷他人之慨。
  端王妃就喜欢她这不见外的样子,笑容更深。她盼儿子成亲盼了五六年了,眼看着总算可以心想事成,对她来说,只要小两口和和美美就好。
  顾泽之才刚饮了口茶,之前去请大夫的小丫鬟就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与一个提着药箱的药童。
  “王妃,这是济世堂的李大夫。”小丫鬟对着端王妃屈膝行礼。
  那老大夫和药童连忙也毕恭毕敬地给端王妃行了礼,“见过王妃。”
  顾泽之惊讶地动了动眉梢。
  本来顾泽之就想着今天回来就让人去请京中的名医回来给母妃看看,没想到已经请了。
  王嬷嬷笑呵呵地顺势道:“三爷,还是秦三姑娘有本事,哄得王妃答应请大夫了,三爷您可没三姑娘嘴甜。”
  王嬷嬷是端王妃的陪嫁嬷嬷,也是看着顾泽之长大的,所以才敢用这种戏谑的语气与顾泽之说话。
  她这句话逗得端王妃笑容更深,一旁的几个丫鬟也是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角。
  秦氿笑得眉眼弯弯,深以为然,自打她遇到顾泽之开始,哄人的本事真是渐长啊!
  顾泽之看着她,神色更柔和了。
  有两个婆子很快搬来了一把椅子与一方案几,请李大夫坐下。
  李大夫动作娴熟地给端王妃诊了脉,好一会儿,他才起身禀道:“王妃,三公子,王妃是劳累过度,因此体虚脾弱,风邪入体……”
  顾泽之没说话,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洛安城那边糟心事太多,母妃累着了?
  他本来就想着把端王妃留在京里多住些日子,现在更是打定了主意。
  等李大夫开好了方子后,小丫鬟特意把方子拿来给顾泽之过目。
  方子上的墨迹方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顾泽之飞快地将这张方子扫了一遍。
  他并不精通医术,只是略通些医理以及知道一些草药的药性,最近为了端王妃的病也翻过一些伤寒论上的经方,又有了一些了解,约莫可以看出这张方子与此前两个太医开的方子大同小异,只是太医的方子更温更补,而李大夫这张方子主清三焦之热邪,补脾肺,扶元气。
  顾泽思忖了片刻后,对着小丫鬟吩咐道:“就按这张方子熬吧。”
  母妃都看过两个太医了,吃了这么多天药也没什么效果,不如试试这京中的名医,济世堂在京城那也是百年医堂,代代都出名医。
  小丫鬟送走了李大夫,紧接着,秦氿也主动告辞,不想扰了端王妃休息。
  端王妃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就没留秦氿,对着顾泽之道:“泽之,你替我送送小氿。”
  顾泽之自是应下。
  跨出门槛后,杜若连忙给秦氿披上了一件镶着一圈白貂毛的粉色斗篷。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如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自灰蒙蒙的空中落了下来。
  杜若正想着是不是请王府的人备一顶软轿,就见顾泽之从丫鬟手里接过了一顶石青色的油纸伞,那把油纸伞自然而然地撑在了秦氿的头顶上方。
  “小心台阶。”
  顾泽之提醒了秦氿一句,两人不紧不慢地往下走去。
  杜若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也从王府的丫鬟那儿借了把油纸伞,识趣地落后了好几步,默默地跟在两人后方。
  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花“沙沙”地打在纸伞上,那漫天的雪花模糊了视野。
  这不大不小的油纸伞把二人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两人一路缓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秦家的马车旁。
  “大哥……”秦氿正想与顾泽之告别,却见他的左肩上沾了几片雪花。
  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方帕子,踮脚用帕子轻轻地掸去了他肩头的雪花。
  看着他的袍子又干净得纤尘不染,秦氿满意地笑了,然后笑眯眯地扬起小脸,用带着几分邀功的口吻对着顾泽之道:“不用谢。”
  油纸伞在秦氿的小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当她仰首看着顾泽之时,那长翘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把她那双乌黑的杏眼衬得分外明亮,分外璀璨。
  眼波流转,巧笑倩兮。
  顾泽之怔了怔,含笑看着秦氿,“错了。”
  秦氿怔了怔,就见顾泽之亲自替她挑开了马车的窗帘。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他优美的唇角微微地翘起,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温和如三春暖风。
  秦氿一点也没跟他客气,踩着脚踏上了马车,轻快地丢下一句:“说得也是。”
  这时,小厮牵着顾泽之那匹白马走了过来,把缰绳交给了顾泽之,又给他披上了斗篷。
  顾泽之利落地上了马,一马一车很快就在马夫的挥鞭声中驶出了王府的西侧角门。
  忠义侯府与端王府不算远,不过一炷香,顾泽之就把秦氿送回了忠义侯府。
  才这么会儿功夫,地上、屋顶、树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这场雪已经变成了一场鹅毛大雪。
  秦氿一点也没跟顾泽之客气,没言谢,直接挥了挥手说:“路上小心。”
  少女嫣然一笑,原本就精致清丽的脸庞如芙蓉初绽,灼灼其华。
  马车很快就在门房婆子的指引下进了忠义侯府,待侯府的角门关闭后,顾泽之才策马离开。
  秦氿回了菀香院,刚让杜若把端王妃给的九和香放好,等晚上睡觉的时候点,就有丫鬟来禀:“三姑娘,卫家的人刚刚到了,是来送年礼的,正在太夫人那儿,太夫人让您回来后就过去一趟。”
  卫家是秦氿生母卫氏的娘家,秦氿便立刻过去了。
  卫家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穿着一件铁锈色暗纹褙子,此刻正半坐在秦太夫人赏的锦杌上,得体大方,神色间又透着一种翘首以盼的急切。
  看到秦氿进来了,那个嬷嬷激动地从锦杌上站起身来。
  秦氿先给了秦太夫人行了礼,崔嬷嬷在一旁介绍那嬷嬷道:“三姑娘,这是俞嬷嬷,是姑娘的外祖母身边服侍的……”
  “像,真像……”俞嬷嬷死死地盯着秦氿,激动地喃喃道。
  她控制不住地上前了两步,屈膝给秦氿请了安:“见过表姑娘。”她眼眶发红,连气息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秦氿:“……”
  俞嬷嬷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表姑娘,奴婢也是打小看着二姑奶奶长大的,表姑娘和二姑奶奶长得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说话间,俞嬷嬷的眼睛更红了,微微哽咽。
  她深吸两口气,稍微缓过来些,才又道:“老太爷和太夫人十月时就得了皇后娘娘的信了,本来太夫人是想亲自来一趟京城的,可是临行前太夫人病倒了,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些。”
  “老太爷和太夫人都很想亲眼见见表姑娘,但老太爷不能随意离开任地,太夫人这大冬天的又身子不好,就派奴婢过来给表姑娘请安。”
  “太夫人说等一开春,她就来京城。”
  说话间,俞嬷嬷也是唏嘘不已。
  卫家年年都会给秦家送年礼,过去这十年,基本上都是由她来京里送节礼的,每次也都会给秦昕去请安。
  小时候,俞嬷嬷还不觉得,随着秦昕渐渐长大,五官长开了,俞嬷嬷心里也觉得秦昕既不像自家姑娘,也不像姑爷,可怎么也没想到秦昕竟然会是冒牌货!
  还好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在天有灵,菩萨保佑,才把真真的表姑娘给找回来了!!
  俞嬷嬷在心里虔诚地念了声佛,又继续道:“刚刚听亲家太夫人说表小姐刚刚订了亲,奴婢从宿州出来的时候,卫家还没得到消息呢。现在老太爷和太夫人想来已经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俞嬷嬷虽然没见过顾泽之,但是可想而知,皇帝会给秦氿赐婚,皇后娘娘肯定是知道的,既然是皇后认可的,那么那位端王三公子一定是个好的!
  俞嬷嬷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喜笑颜开。
  说句实话,卫太夫人此前也曾担忧过秦氿的婚事,毕竟秦氿的身份太尴尬了,想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怕是不容易,卫太夫人也曾与卫老太爷商量着是不是在宿州慢慢挑一个上进的举子……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动作这么快!
  这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行礼声:“五爷。”
  紧接着,门帘被人粗率地打起,一身蓝袍的秦则钰快步走了进来。
  秦则钰跟俞嬷嬷熟得很,给秦太夫人请了安后,就主动与俞嬷嬷说起话来:“俞嬷嬷,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几位舅父舅母可都好?”
  “钰表少爷,好,大家都好。”俞嬷嬷一看到秦则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露出一条条笑纹,“宁表少爷说您想习武,请了老太爷送了个武师傅过来。”
  “真的!”秦则钰的眼睛一下早就亮了,整个人一蹦三尺高,欢呼道,“外祖父真好!!”
  从冬猎回京后,秦则钰追着秦则宁问了好几次武师傅的事,可都被他哥一句“正在找呢”给打发了。
  说实话,秦则钰心里也暗戳戳地疑心他哥是不是反悔了。
  自己真是以小心之心度大哥君子之腹。秦则钰在心里忏悔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俞嬷嬷,人呢?”
  坐在炕上的秦太夫人看秦则钰这副跳脱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替俞嬷嬷答道:“在外院呢。我已经让大管事去给他安排客房了。”
  俞嬷嬷带了武师傅过来,自然是要与秦太夫人说的。
  知道秦则钰已经坐不住了,秦太夫人体贴地说道:“氿姐儿,钰哥儿,你们带俞嬷嬷下去好好说说话吧。”
  紧接着,秦太夫人又吩咐崔嬷嬷把礼单给了秦氿,“氿姐儿,这份礼单你收好。”
  她的意思是这些礼不归公中,归到长房。
  秦太夫人当着俞嬷嬷的面说这些,当然也是说给卫家人听的。
  秦氿一点也没跟秦太夫人客气,落落大方地收下了这份礼单。
  秦氿几人从荣和堂出去的时候,恰好有一道披着梅红斗篷的倩影朝这边走来,一旁的青衣丫鬟给她撑着伞。
  那抹鲜艳的梅红色在周围的一片冰天雪地中显得分外夺目。
  “三妹妹,五弟。”缓步行来的秦昕对着秦氿与秦则钰微微一笑,又对着俞嬷嬷也唤了一声,“俞嬷嬷。”
  秦昕本想与俞嬷嬷叙叙旧,却不想,俞嬷嬷仿若未闻般,看也没看她,笑着对着秦氿道:“表姑娘,下雪地滑,您小心脚下。”
  三人在秦昕身旁走过,往着荣和堂外去了。
  秦昕一动不动地僵立当场,斗篷中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圆润的指甲死死地掐住柔嫩的掌心。
  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任由那如刀割般的寒风刮着她柔嫩的面颊。
  她知道,世人都是这样逢高踩低。
  当她被打落到谷底时,就连这些下人都看不起她!
  秦昕羞愤交加,恨恨地咬牙。
  秦氿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了她的一切,如同上一世一样。
  秦昕忽然动了,缓缓地转过身,看着秦氿、秦则钰与俞嬷嬷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早该认清这个现实的。
  在秦家这些人眼里,只有血缘;
  在世人的眼里,只有地位。
  如果她还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俞嬷嬷又怎么敢怎么对她!!
  眨眼间,庭院里的寒风变得更猛烈了,吹来几片雪花落在秦昕的柳眉与睫毛上,衬得她秀丽的小脸多了几分冷然。
  秦昕的眼神渐渐地沉淀了下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还没输!!
  她是重活一世之人,她是受到上天庇护的人。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决不会轻易认输什么,她知道将来会发生的许多事……
  他们越是要打压她,越是要看她的笑话,她反而要活得更好!
  秦昕转过身,与秦氿三人背道而行,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
  出了荣和堂的院子后,秦氿便与秦则钰、俞嬷嬷一起沿着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游廊往前走着。
  “俞嬷嬷,你知道江南的萧氏吗?”秦氿一边走,一边问道。
  她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外祖父卫老太爷在宿州任江南总督,而萧家也在江南。
  俞嬷嬷当然知道萧氏,更知道秦氿之所以问起萧氏是因为端王妃就出身萧氏。
  俞嬷嬷忙道:“卫家与萧家熟知,两家常有往来。”
  “萧家是享誉百年的簪缨世家,端王妃是那一辈萧家的嫡长女,萧家的家风很好,王妃在闺中也是颇有贤名的,后来就被指给了先帝的亲弟弟端王。”
  说起这段往事,俞嬷嬷也有几分感慨。
  “当年,端王妃出嫁后迟迟未育,那么些年也是请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都说王妃子嗣艰难,所以,王爷便递了折子给皇上,请封当时十七岁的庶长子为世子。谁也没想到,皇上刚封了端王世子没几个月,端王妃就传出了喜讯!”
  俞嬷嬷觉得有些唏嘘。
  这顾三公子是好好的嫡子,又是端王唯一的嫡子,却阴差阳错地低了庶子一头。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也许是命。
  要是顾三公子是世子,那么,以他的身份与地位,这门亲事就不一定能成了。
  世事自有天定。
  就像表姑娘,她虽然一时被奸人抱走,但终究是要认祖归宗的。
  想着秦氿这些年来受的苦,俞嬷嬷就觉得心疼。
  俞嬷嬷定了定神,才接着道:“奴婢还听说过,端王妃颇有管家之能,王府里虽然庶子庶女众多,但从没有闹出事端。”
  “王府的那些侧妃侍妾也都恭敬乖顺,几十年来,从没听说端王府后宅不宁,王府的庶子庶子也从无意外早夭的。”
  “那也是,萧家的女儿个个都能干!”
  说话间,他们就出了二门来到了外院。
  秦氿又吩咐婆子去请那位武师傅,三人继续往秦则钰的亦嘉苑走去。
  这一路,俞嬷嬷就赶紧与姐弟俩说了一些这位武师傅的事。
  卫家请来的这位武师傅姓岳,以前是漕帮的一个堂主,几年前,老帮主病重,岳师傅与另一位蔡堂主本是新任帮主最有力的竞争者,可是岳师傅被诬陷谋害老帮主,差点受私刑丢了性命,当时是卫老太爷出面拦下了漕帮,还给岳师傅洗雪沉冤。
  岳师傅对漕帮失望至极,就退出了漕帮,因为卫老太爷对他有恩,这些年来,他就一直留在卫家,给卫老太爷当贴身护卫。
  而他这次愿意来秦家当一个教习的武师傅也是出于卫老太爷的希望。
  俞嬷嬷说完后,提点了一句:“钰表少爷,岳师傅武艺高明,您以后可要好好跟岳师傅学。”
  秦则钰连连点头,眼睛闪闪发亮,对于这些个只在戏文和说书人嘴里听过的江湖轶事听得是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那武师傅就随那婆子来了亦嘉苑。
  此人约莫三十余岁,身材高大魁梧,大冷天却只穿着一袭简便的青色袍子,身形笔直,一双眼睛精光闪闪,炯炯有神。
  瞧此人目光清正,秦氿也放心了,想想他留在卫家这么多年全因卫老太爷对他有恩,显然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物。
  而且,听俞嬷嬷方才提点秦则钰的口气,卫家对这位岳师傅应该也是很敬重的。
  秦氿对着青石砖地面一指,“阿钰,还不赶紧行拜师礼!”
  她的意思是很明确了,是让秦则钰下跪行礼,这已经不是对普通教习师傅的礼节。
  说到底,一般像京城这些勋贵府邸请教习的武师傅,对方的地位与一般的护卫无异,与那些教书的文先生那是远远不能相比的。
  秦氿让秦则钰下跪行拜师礼,行了拜师礼后,岳师傅对秦则钰来说就不是普通教习师傅。
  在这个时代师徒如父子,徒弟对待师傅要惟命是从,师傅而对徒弟大多会是倾囊相授。
  岳师傅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秦氿,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俞嬷嬷也是惊讶,惊讶之后,笑容更深,心里高兴得很:表姑娘不愧是二姑奶奶的女儿,与二姑奶奶一样有识人之明,又有不拘小节的魄力。
  对于他姐的吩咐,秦则钰是半个字也不敢说不,立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根本就没给岳师傅反对的机会,就伏下身子磕了头,规规矩矩地唤道:“师傅。”
  小厮严明手快地又给秦则钰递了茶,秦则钰双手高举茶盅递向了岳师傅。
  岳师傅薄唇微抿,眸光闪烁。
  来之前,卫老太爷就委婉地跟他说过,外孙秦则钰有几分调皮,是个混世魔王。
  当时岳师傅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对于这些京城贵胄,他也并非全无了解,多的是看不起他们这等江湖出身的人,尤其这大祁朝本就重文轻武。
  他也是想着来京城好好地教秦则钰几年武,把他教出了师,只为报答卫老太爷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
  可没想到这位秦三姑娘完全不像文臣人家的姑娘,对他十分尊重,而这位秦家五爷看着性子是有几分跳脱,倒是单纯得很。
  也许接下来的这几年,他在秦家的日子过得会与他预想得不太一样。
  岳师傅面上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眼底却是掠过了一抹笑意,接了秦则钰的这杯茶,随意地喝了一口,就算是接了这杯徒弟茶。
  既然徒弟都认下了,他自当倾囊相授。
  秦则钰笑呵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师傅,你今天……不,明天打算教我什么?”
  秦氿拍了一下秦则钰的背,问道:“你的六礼束脩呢?”
  意思是他的束脩都没给,倒是好意思催起岳师傅来。
  秦则钰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明天,不,我今晚就补上!!”
  岳师傅在秦家安顿了下来,至于俞嬷嬷等人,等秦则宁下衙回府后,给他请过安就走了,去了卫家在京城的宅邸住下。
  让人带岳师傅下去歇息,秦则宁把秦则钰留下,好好训了一番:
  “阿钰,你说要习武,现在也给你请了武师傅,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你是男子汉,既然决心要学武,就好好学,日后去考武举,自己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大哥,你放心,我会的!”秦则钰拍着胸膛,欢快地答应了,一张脸神采焕发。
  他从小就喜武厌文,但是无论是秦太夫人还是秦昕都不让他学武,还是她亲姐好!
  于是,秦则钰就开始了冬练三九,就连连日大雪都没有偷懒。
  这雪一连下了三天,等到腊月十五日,雪终于停了。
  俞嬷嬷便要启程回宿州了,秦氿代表他们兄妹三人备了一份礼,让俞嬷嬷带回宿州去捎给卫家人。
  除了她采买的一些京城特产外,还有她自己亲手给外祖父和外祖母做的两双护膝。
  她才刚学女红,手慢得很,熬了几个通宵又改了几遍才堪堪做了出来,不能算是精妙绝伦,但也是用了一点巧思的。
  许是熬夜受凉的关系,俞嬷嬷等人离开的第二天,秦氿就病了。
  她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起床,房间飘散着的熏香也似乎让头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