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像被涂抹了石膏,僵住了,眼睛越瞪越大,惊奇的看着本子上的这段文字。
“你怎么了?”聂晨用手碰了碰我。
“嗯?”我回过神,“这…这个…”
聂晨看向那本子,眼睛亮了亮,说:“你是不是知道这个署名‘向方’的人谁?”
“嗯嗯!”我急忙点头。
“是谁?”聂晨问。
“是那个…以前民国那时候驻守我们山东,后来被蒋介石毙掉的那个叫韩复榘的!”
“韩复榘?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啊…那么,这个记事本就是他的喽?我先前还挺奇怪的,梅兰芳那么大个名人,这人在日记里居然用‘会见’,到底个什么大人物?原来是韩复榘…那这把枪也是他的?”
聂晨掂了掂那把驳壳枪,眉头微微一皱,“哎呦好重…真是奇怪,怎么这里会有韩复榘的东西?”
我也很奇怪,再次看向这地室,心说,这地室上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聂晨又往后翻了几页,没再有文字了,空白的纸张。
想到韩复榘,我不禁想到他的那个姓陈的警卫连连长,然后又想到那座鬼寨,以及我在鬼寨里所见的,刻有‘陈天国’、‘陈天义’名字的那两张小木床…由‘陈天国’,我想到失踪好久的,聂晨的爷爷聂天国,继而看向聂晨…
聂晨正在翻动纸张,发觉我在看她,停住手问:“怎么了?”
“嗯?”
“冷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跟我说?”聂晨扑扇着长睫毛问。
我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把关于那座鬼寨的等等一切,给聂晨讲述了一遍。
我语言表达能力不是很好,讲的颠三倒四的,聂晨居然听懂了,呆了好一阵子。
“你是说,我爷爷跟我二爷爷的名字,刻在那座寨子里的两张小木床上?”聂晨问。
“嗯,姓氏不同,那上面刻的是姓‘陈’…”
聂晨盯着墙角落出神。
“晨晨…”
“哎?”
“你有见过你太爷爷吗?”我问。
“没有,我出生的时候他早就死了…”
我想了想,问聂晨她太爷爷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干什么的。聂晨说,她太爷爷名叫聂东升,以前的时候当过兵,具体当的什么兵,聂晨就不清楚了。
聂晨又把本子往前翻,翻到先前那一页,出神的说:“难道我太爷爷当的是国民党的兵,他以前并不是姓聂,而是姓陈,他是韩复榘手下的警卫连连长?…”
我又去墙壁上那个洞里面摸索,没再摸到有什么东西了。
聂晨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高大爷和张叔两个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嘟囔着,看向上方那洞,“晨晨,你说我们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会有办法的。”
“哦?”我看向她。
“先前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心里除了害怕就是害怕,现在有你在,我不害怕了,我们两个人协力,到时候见机行事,肯定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别急…”聂晨说:“对了冷雨,你是怎么进到那鬼寨子里的?”
“是…高大爷施法,使我进去的…”
“你一个人进去的?”
“嗯,对…”
关于夏星,当初把她养在沉香木里那时候,高老头儿就嘱咐我了,不让我告诉别人,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玄女娘娘怪罪。现在除了高老头儿以外,就只有我张叔,没其他人知道我和夏星的事了…哦,还有夏玲两口子…
聂晨冲我看过来,她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我脸有点烫,不敢跟她对视。
她也没继续询问,转而又去研究那本子了。
“这个‘向方’的这段话,是写给这个叫‘仙儿’的,冷雨,你说这个‘仙儿’是谁?”
我心说,女孩儿就是女孩儿,总对鸡毛蒜皮的东西感兴趣,这有什么可研究的?随口道:“是…一个女人…”
聂晨嘟了嘟嘴,“废话,难道还是男人?怪不得高大爷总叫你木脑瓜子…”‘噗嗤’一笑,转而皱眉说:“好想高大爷,高凉这个混蛋玩意儿要是把高大爷怎么样了,我就咬死他!哼…”
低头又看那段文字,说:“这个‘仙儿’肯定是韩复榘的姨太,据说韩复榘驻守山东的时候,有好几个姨太的…”
“这样吗?”
“嗯…”聂晨撇了撇嘴,“你们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雨你听着,要是以后我们结了婚,你敢找些什么二姨太三姨太回家,我就…我就咬死你,哼!哎呦…”聂晨回过神,用手一拍额头:“我说什么呢我,呸呸,谁要跟你结婚?…”
脸一下子红了,聂晨又急又羞的用手一扯,把头发扯下来遮住脸,坐着不动了。
沉默了好一阵,聂晨轻声说:“冷雨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当初离开高大爷家,我跟我爸在路上吵了一架。”
“为什么?”我问。
聂晨撅了撅嘴,“谁让他说你脾气冲动,说你这不好那不好,让我少跟你接触的。他吵不过我,后面妥协了…”
“哦…”
“哦哦,哦你个头!真被你这个木脑瓜子给气死了!”
“怎么了?”
聂晨瞪我一眼,恨恨的出了一口气,看向上方,幽幽的说:“也不知道我爸现在在哪里,人怎么样了,早知道我就不跟他吵架了…”
我跟聂晨认识这么些年,她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个魔女,思维跳跃的极快,眼下这一会儿笑,一会儿怒,一会儿嗔,一会儿痴,这又忧伤…我都看呆了,很想哄一哄她,想到夏星,硬生生忍住了。
过了一阵,聂晨说:“冷雨,我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你爸?”
“不只我爸,还有我…”
“你什么?”
聂晨把头一低,揉着头发说:”你真的不会因为我之前的放浪行为而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我说了的。”
“那你…”聂晨胸口起伏了几下,也不看我,咬了咬嘴唇,盯着那本子说:“那你喜,喜不喜…”
“喜什么?”
“哎呀,真是木脑瓜子!”
又一撩头发,聂晨‘哗啦啦’的翻那本子。
我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聂晨想要表达什么,只是装不知道罢了。亲口听一个女孩儿对我表白,还是个从初中到高中都是校花,学习成绩一流,被众多人视为梦中情人的女孩儿…一种莫名的感觉从我心底升了起来,但是想到夏星,我硬生生把那种感觉压了下去…
翻着翻着,聂晨突然‘咦’了一声,“冷雨快看…”
我看过去,只见纸张的另一面隐隐写的有字。聂晨把本子翻过来,从后面翻开,只见这一面居然记的也有日记!
字迹很潦草,也是繁体字,内容很口语话,一眼就能看出,跟前面那些日记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我们仔细辨别内容,虽然写日记的这人没有署名,但仍能够知道,这是那个姓陈的连长记的。
与其说这是日记,不如说是杀人纪录,密密麻麻的。这个陈连长说,韩复榘是他一生的知己,他最崇敬的上司,韩复榘死后,他的遗物只有这个记事本在他手上。
他说血账要用血来偿,他要报复,把国民党欠韩复榘的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所以,他每杀一个官员,或者跟中央政府有交集的人,便记在这个本子上,打算到时候烧给韩复榘…
致韩主席向方兄:今天杀了某某,如何如何杀的…全是这样的内容,看着这些详细的杀人记录,我脊梁骨直冒凉气,聂晨更是脸色发白,偎靠着我…
原来,这个本子虽然是韩复榘的,但他死后被陈连长所有了,这把驳壳枪以及金条,看来,也是陈连长的。那么,它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下的土室里?…
翻到后面的一页,不再是杀人记录了,而是真正的日记,其中有这么一则,唯一带年份的一则,内容是这样的: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x月x日…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我错了,大错特错,我认为王道仁能够制伏那东西,于是便把它从箱子里放了出来,结果,全寨子的兄弟都死了,他们是因我而死的…”
我和聂晨对视了一眼。
“晨晨,再往后翻翻看。”我说。
又翻了一页,我们看到这么一则:
“第三天了,王道仁回来说,外面到处都在搜捕我,只有待在他这个地下室里,方可保无虞,等风头过了,再做回山东的打算。牛儿一直高烧不退,无医无药,希望他能撑过去…”
聂晨突然手一松,本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我忙问。
“牛儿…”
“牛儿是谁?”我问。
“是…是我爷爷的小名!…”
我把本子捡起来,再次的,仔细看这则日记:“王道仁说…只有待在他这个地下室里…”
难道指的就是我们处身的这个土室?它是‘王道仁’的?那么,王道仁又是谁?…是陈连长从洛阳请来的,没能制伏箱子里的那个‘东西’的大师…因为他买下凶宅改动风水住进去,我们怀疑他养邪灵的那个人…
聂晨让我再往后翻,我又翻了一页,还有文字。正要看是什么内容,突然,上方的灯泡‘啪’一下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