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来回到苏乐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就在桂花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低声道:“你既然听说过千机门,有没有听说过这其中的掌故?”
苏乐点了点头道:“听说过一些,说是千门、索命门和机关门合并而成,您是这个江湖门派的创始人。”
苏东来道:“当初我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方才将这三门合并在一起,我也因为这件事在江湖中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获得了一定的地位。”他环视这座寺院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叫到这里来?”
苏乐本来以为苏东来找自己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聊天,可现在看来应该不仅仅是这样,清静的地方多得是,他没必要把自己叫到这荒郊古刹,难道说这古刹的存在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想起刚刚看到苏东来烧纸的情景,苏乐的心中一动,难道说这里埋着一位对苏东来至关重要的人?
苏东来指了指面前的桂花树道:“这棵桂花树已经有一百多年了,知不知道当年种下他的人是谁?”
“和我有关系吗?”苏乐问完,马上就觉得这句话问得很没有水准,如果没有关系,苏东来又何必说。
苏东来道:“和我们苏家有关,当初种下这棵桂花树的人叫苏灿!”
苏乐愕然道:“苏灿?难道是传说中的苏乞儿?”
苏东来点了点头道:“就是他老人家,这棵桂花树是当年他结婚的时候所种,寓意是要苏家像这棵桂花树一样开枝散叶兴旺发达。”
苏乐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牛逼的祖上,敢情武状元苏乞儿真得就是自己的祖宗。
苏东来道:“如果你看过苏乞儿的故事,应该知道他曾经担任过丐帮帮主。”
苏乐的确看过,不过他从没有把传说中的东西和现实联系在一起,更没有把苏乞儿联系到自己的身上。
苏东来道:“苏玉娇的父亲叫苏千均,他是我的叔叔,是你的叔爷爷,也是丐帮庄穷之前的上任帮主,十九年前,他有意从帮主的位子上退下来,当时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我,一个是庄穷,我和他是叔侄关系,又是老苏家的嫡系,庄穷是他的结拜兄弟,曾经救过他的性命,从感情上,他对我们是难以取舍的。”
苏乐此时方才知道为什么贵为丐帮帮主的庄穷会出现在小东风那家小小的饭店,原来自己的老妈也曾经贵为丐帮帮主之女,得知真相的苏乐此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只是静静站在苏东来的身边洗耳恭听这段家族往事。
苏东来道:“我那时年轻自负,目空一切,我甚至将整个丐帮视为我们苏家的产业,在帮主继任的事情上,我寸步不让,在帮中我也有不少的支持者,可庄穷帮中基础更加雄厚,最终我叔叔做出决定将帮主之位传给庄穷,为了这件事,我和他反目相向。”苏东来叹了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责和悲哀:“没过多久,我叔叔被人暗杀,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虽然最后我拿出了不在场的证据,洗刷了清白,可是苏玉娇始终不信,她认定了我就是杀害叔叔的真凶。”
苏乐道:“所以就发生了她报复你的事情?”
苏东来点了点头:“我有两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他望着苏乐,目光中燃烧着希望。
苏乐道:“你想怎样对待她?”
虽然苏乐没有说出苏玉娇的名字,可苏东来知道苏乐所说的正是她。苏东来道:“在见到你之前,我都没有放下报复她的念头,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忽然感到心底一阵轻松,放下了!”苏东来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飞过的那行鸿雁,轻声道:“所有恩怨我都可以放下了!”他自知命不长久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苏东来的心中弥漫着莫名的悲哀,一个人无论如何强悍如何霸道,终究是斗不过命运,他命该如此。
苏乐真切感受到了他言语间流露出的消沉,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头,可是中途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其实一定还有办法,现代医学这么发达……”
苏东来伸出右手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轻声道:“我曾经想过,将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反正你已经十八岁了,反正这十八年你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苏美红的儿子,就让你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也好。”
苏乐咬了咬嘴唇:“你为什么又改变了念头?”
苏东来转过身,盯住苏乐的双目:“你是我的儿子,我可以找到你,其他人一样可以找到你,我苏东来这一生树敌无数,哪怕我没有抚养过你一天,哪怕你根本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可是别人不会那么想,他们会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而对付你,他们会让我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苏乐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已经长大成人,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苏东来道:“仅仅是保护自己吗?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你还有两个亲姐姐?”
苏乐望着苏东来:“我从未见过她们!”
苏东来道:“你没见过她们,并不代表她们不存在,并不代表着你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苏乐道:“你想我怎样做?”
苏东来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你是千机门当然的少主人,我死后,我的位子就是你的,你不但是千机门的当家人,还是苏家的一家之主。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我今晚就会长眠不醒……”说到这里,他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捂着腹部,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的冷汗簌簌而落。苏乐看到这般摸样,赶紧伸手扶住他,苏东来在他的搀扶下来到桂花树旁坐下,他颤抖着从衣袋中取出一个药盒,打开取出注射器,从一个药品中抽取了止痛剂,自行注射到了手臂的静脉中。
苏乐看到他的样子,心中一阵难过,血浓于水,刚才那份亲子鉴定已经足以证明,苏乐在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可以见到自己的父亲,可是他从未想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重逢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苏东来注射之后感觉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他舒了口气,苏乐取出纸巾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苏东来一生要强,即便是他得了绝症,一直都在人前掩饰得很好,除了苏乐,他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任何人。望着儿子为自己擦汗,苏东来露出会心的微笑:“谢谢!”
苏乐道:“咱们之间好像不用说谢谢。”
苏东来点了点头,的确不需要,父子之间哪用得上说这句话,虽然他们十八年未见,可是一旦相见,苏东来的心中就被一种温暖的亲情包容着,他发现自己在心底对这个失踪多年的儿子藏着如此之深的感情。
苏乐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苏东来道:“没用,连美国最高明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太晚了,已经深度扩散。”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苏东来并没有刻意隐瞒病情。
“试试中医,或许有用。”
苏东来摇了摇头。
苏乐道:“谈谈你自己!”
“谈什么?”
“你的家庭,你的生活。”
苏东来道:“我住在申江边风景最好的一栋别墅里,在多数人眼里我是一个有钱人,隆基地产这个地产业的龙头只是我诸多的产业之一,我拥有国内最大的民营汽车厂瑞驰,我还是申江工程机械厂最大的股东。”
苏乐道:“我问你的家庭,没兴趣听你摆阔!”
苏东来因为儿子的这句话难得地笑了起来,一不小心却又牵动了患处,他咬了咬嘴唇,苏乐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他的痛苦,拉过父亲的手,用力挤压着他的虎口处,这一招叫转移疼痛,苏乐是跟别人学得。虽然起不到太大的效果,却让苏东来的心中又是一暖,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被人感动,可现在方才发现,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自己居然可以表现出这样的感性。
苏东来道:“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苏明月,今年25岁,哈佛毕业,目前在瑞驰担任总经理助理,小女儿苏明珠,今年22岁,在法国学过服装设计,目前是时装设计师,她们两个一个好动,一个好静。我现在的妻子叫桑红袖38岁,她很有能力,也很有背景,我和她的结合是为了利益,我们之间的感情相敬如宾,我得病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她。”苏东来的话言简意赅,在儿子的面前没做任何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