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杀1
油纸那种惩罚,名字听起来似乎并不吓人,可只有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人才知道何为名效背道而驰。油纸刑罚的名字和功效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的概念,一个温柔至极,而另一个则是恐怖至极。
所谓的油纸刑罚也就是把一张湿湿的油纸给敷在被行刑者的脸上,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不过是跟敷面膜一样。可是,面膜好歹有个让人透气的孔,而油纸则不然。它是一张正方形的纸,完全不透气。贴在你的脸上如果长时间不拿下来的话你就会因窒息而死亡。那种感觉怎么说,就像是有人用手捂住了你的口鼻,然后偏偏你的手还被绑住了,所以,不管怎么挣扎都无可奈何。
这种刑罚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让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逝而你只能看着自己去死。这世上有什么事比看着自己去死还绝望的?
所以说,百里月婵房里的丫鬟们没有敢惹百里月婵生气的,她有无数种方法折磨你的心智,让你感受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现在的百里月婵已经生气了,还不知是因为谁。这可就苦了百里月婵房里的丫鬟们了。平时她们可谓是再不过小心翼翼了,就是为了能不惹她生气。可偏偏如今百里月婵还是生气了,她一生气就不会让别人好过,首先要罚的就是房里的丫鬟。
这实在怪不得别人,谁让她们一出生就是丫鬟的命呢?
大户人家最不在意的就是丫鬟的生死了,所以,无论百里月婵怎么惩罚怎么折磨她们,都不会有人管。
想着想着,她们不由得又把思绪放到了已经出嫁的百里昭雪的身上。
其实,自家大小姐是真的善良。
至少,她从来不会打骂下人。倒不是她没这个权力,只是她心性淡薄,不喜欢争也不喜欢抢。别人都认为她是草包,唯唯诺诺的废物,可只有她们这些下人才能看出来,百里昭雪不过是麻木了。
既然都来欺辱她,那她做得再好肯定也不会被别人看到,何苦再去招人恨呢?
所以,在从前她们就很是心疼自家大小姐。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们有什么办法去阻止二小姐和大少爷去讲道理让他们不要再欺负大小姐?毕竟,她们只是下人,是百里府里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下人。
她们自顾自的想着,丝毫没注意到百里月婵脸上越来越扭曲的神情。
百里月婵自司府那一趟宴会回来后就对闻人乔很是倾心,和别家小姐谈最多的就是有关闻人乔的话题。自从知道闻人乔实则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以后,百里月婵心里这种想嫁给闻人乔的念头就更深了些。
她一直在想,论长相,她不知比百里昭雪那个被毁了容的贱人漂亮多少。论才华,她也比百里昭雪那个从没上过学的贱人好上百倍千倍,凭什么她就能被太后赐婚给三皇子而她百里月婵不行?
一想到百里昭雪那张丑恶的嘴脸百里月婵就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想上去撕烂百里昭雪嘴脸的念头。
百里月婵向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所有情绪都会直接表现在脸上,所以,别人只单凭她的表情就足以知道她现在的心情。
她房里的下人们也正是靠这点来分辨自己今天是否该小心翼翼地做事。
忽然,百里月婵脸上扭曲的表情得到舒展,她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丫鬟绿儿勾了勾手指。
绿儿得到百里月婵的示意,立刻马不停蹄地上前,生怕迟一秒会惹得百里月婵生气。
只见百里月婵将嘴轻附到绿儿的耳边,下命令道:“你去,去把洗衣房里以前那个伺候百里昭雪的丫鬟给我带过来。”
绿儿明白了百里月婵的意思,丝毫不停歇地就往洗衣房里赶。
现在真的是能在百里月婵的房里少待一刻钟是一刻钟,谁知道下一秒百里月婵会不会发神经,对着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说来,百里月婵最基本的出气方法就是掐她们的肉,偏偏掐的还不是脸手这些要见人的地方。她就往你胸口周围的肉掐,死命的掐,她掐的越用力这些做丫鬟的就越疼。而看着丫鬟们疼痛难忍又不敢大喊一声“疼”的表情时,百里月婵的心里就会浮出一阵阵的快感,这种变态式的惩罚方式似乎是自家夫人也就是南宫云美教的她。
毕竟南宫家出了一个太后,那在宫里活着的哪能没有点惩罚人的方式?这变态式的惩罚十有八九是从宫里传过来的。
不得不说,这变态式的惩罚真的是十分的毒辣,至少,这些被惩罚的丫鬟们不敢伸张。
伺候南宫云美和百里月婵的丫鬟们,胸口都有许许多多的或青或紫的伤痕。在这个男人为尊的天照国,哪个女人敢随意袒胸露乳地告诉别人自己的胸口有伤痕?
这知道的,会说是被百里月婵和南宫云美给掐的,这不知道的,还不得戳死她们的脊梁骨然后骂死她们?至于骂什么——大概是离不开“跟野男人苟且弄出的杰作居然还敢当众告诉别人,真是不知好歹的贱人”尔尔之类的话。
所以,她们可以说是有苦也说不清了。只盼望着哪一天可以离开自家二小姐的院落,去别处干活。就算是做个粗使丫头她们也心甘情愿,至少不用在受这种罪。
绿儿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走向洗衣房,也不知百里月婵为何会突然要找会茹——会茹就是以前伺候百里昭雪的贴身丫鬟。
但自从百里昭雪被毁容然后背扔到废弃的小院子里后她就被发配走了,硬生生的从一个二等丫鬟降到了洗衣房里的粗使丫头。
也不知那洗衣房里沉重的工作量有没有把她给压垮。会茹可千万不能死,这她要是没完成自家二小姐交代给她的任务的话那她可就完了,先别说死不死的话,就那惩罚也不是她一个小丫鬟可以轻易承受得住的!
再说在洗衣房这边的会茹。
她面前的脏衣服可以说是堆积如山了,而她的周围几乎是一个粗使丫头都没有,整个洗衣房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在洗衣服,时不时地发出衣服与搓衣板的碰撞声。
而面对这样的场面,会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麻木。难以想象,在离开百里昭雪的这些天她到底经受了怎样的苦难。
从一开始的被人欺负到现在的承包所有的活,会茹的经历也并不比百里昭雪好到哪里去。
还记得刚进洗衣房时,因为她是百里昭雪的贴身丫鬟,所以洗衣房里的人时不时的就来欺负她,骂她是“草包丑女的丫鬟——废物”。
但若只是单纯的骂骂,她还是可以接受的,但偏偏,这些个粗使丫头并不满足于骂她且她骂不还口的这一点上。她们反而是得寸进尺,从最初的瞧不起与打骂出口渐渐演变成大打出手。
在看到会茹骂不还口打不出手的态度时,她们更加变本加厉。
把从百里府里其他主子那受的气都给撒到会茹的身上,把自己不想干的活都交给会茹干,甚至,把会茹的饭直接给倒入狗盆里去。所以,会茹每天承受的并不只是身体上的煎熬,更多的是心智上的折磨。
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她真的是受够了,可她又无可奈何。
墙倒众人推,以前在大小姐没有毁容的时候,她这个贴身丫鬟享受的是何种风光的待遇,再说现在,沦为粗使丫头后享受得又是何种落魄的待遇?
不得不说,会茹现在是真的无比怀念自家大小姐。
可那又怎么样?怀念只能是怀念,她没有任何的权力去要求百里府的人把她给送回百里昭雪的身边。加之,百里昭雪现在已经出嫁,嫁去了三皇子府,所以说,这事情就更不是百里府里的人说了算了,还要经过三皇子府里的人同意才行。
会茹自顾自地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刚赶来的绿儿在看到会茹一个人干所有人活时脸上浮现出的同情神色。
看来,会茹过得也并不如意,就单看现在她一个人干所有人的工作量就可以看出来她受得是何种压榨。
说来,在自家大小姐也就是百里昭雪还没有毁容时,会茹这个贴身丫鬟的风光是所有人可见的。
昔日里自信的笑脸和现在落魄后麻木的神情,简直就是一天一地的对比,令人怎么能不同情?
而且,以前的会茹对她们这些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也很好,还时不时地会从大小姐那讨点药来送给她们涂抹伤口。若是她们没吃饱或是刚受刑,会茹一定会给她们端来剩菜剩饭来给她们,反正绝不会让她们饿着。
总而言之,自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不是好心肠的。
会茹也是,刘妈也是。都是有着悲天悯人情怀的人,大概是受了大小姐自身气质熏陶的缘故,所以会茹和刘妈从未怨天尤人过,就连现在,落魄成这般模样,会茹也是不吭声地承受着。
这让看到了的人怎么不心疼?
绿儿终于忍不住,轻轻喊了会茹一声:“会茹姑娘——”
这是以前她们对会茹的称呼,因为她身份高自己一等,所以她们直称她一声“姑娘”。
而在听到这声“会茹姑娘”后,会茹几乎是头也不抬,她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开口回话,语气是绿儿从未见过的沧桑,还带着一丝沙哑,会茹回道:“洗衣房里没有什么会茹姑娘,只有一个叫做会茹的粗使丫头。不知姑娘找的是谁?”
闻言绿儿脸上悲戚的神色更甚了。
她快步走到会茹发身边,轻声开口,“会茹,不管你变成哪样,只要你还是会茹,那你就一直都是我心中的会茹姑娘。”
会茹不语,依旧洗着她的衣服。
“会茹,为何就你一个人在这洗衣服?那些别的粗使呢?”
听到这,会茹好歹有了一丝反应,她说道:“都还没起,如果你找她们有事的话,我建议您晚上再来找,她们一般都只活跃在晚上。”
这个“您”字可谓是极大的刺伤了绿儿的神智,她心里难受得不行,眼中含泪地对会茹开口,“你别这样会茹,对我你还用什么'您'不'您'的啊?嗯?我……”
“好了,如果你今天只是为了来展现什么姐妹情深的你大可以离开这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这么多的闲空来找人唠嗑的。我啊,只是百里府里最低等的粗使丫头,忙得很又低贱的很,可别脏了你的脚。”会茹毫不留情地打断绿儿的话,神情漠然,一脸的疏离。
绿儿哑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对。
不过会茹现在也的确应该露出这幅表情才对,毕竟,在她刚落魄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为她求情,如今她都已经落魄几年了,绿儿才过来找她,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更别提给出什么好的脸色来。
绿儿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会茹一声,毕竟,她的确不是来唠嗑的,是有任务在身,她开口,“是二小姐让我来的。她说,说让我来把你带到她房里去。”
“二小姐找我?”即使听到百里月婵的名讳,会茹的神情也是一变不变,依旧是淡漠疏离,似乎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是可以引起她兴趣的了,
“嗯,二小姐她今天心情不好。房里被她砸的东西不在少数,所以,找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会茹,你要小心为上。”绿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但会茹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她淡然开口,“都小心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要受这种折磨?所以,何必再小心翼翼地去讨好谁?有什么必要?”
会茹的一席话说得绿儿更是哑口无言,她无力反驳,但是她还是勉强开口,“和二小姐作对没什么好果子吃,会茹你应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