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子内造的精致首饰,卖了一万六千两银子,拿到厚厚的一沓银票时,晓媚的心里快活极了,都说有钱好办事儿,有了这一大笔银子傍身,她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出了天巧阁,她带着人去了天悦大酒楼,准备好好的吃喝一顿,然后再去采买粮食菜蔬……
她前脚刚走,天巧阁的掌柜贾庆便将那一匣子头面包了起来,对伙计说:“快备车,送我去楚王府!”
天巧阁是忠于侯府的本钱,而忠义侯府正是尹太妃和尹侧妃的娘家,掌柜的贾庆乃是忠义侯府管家的儿子,历代忠于侯府的。
他见前来货卖的夫人竟然卖的是内造的首饰,细问之下才知道对方竟然是楚王妃,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贾庆是一个心机颇深的人,当着晓媚的面并未露出什么,还价格公道了买下了晓媚的一盒子首饰,但随后就带着首饰到楚王府去告状了。
楚王府这些天来因为恪靖的事儿,一直闭门谢客来着,听闻外头来报说是关于楚王妃的事儿,才破例让贾庆进来的。
贾庆进门后,隔着门帘儿向尹太妃和问了好,随即把随身带来的盒子呈给了段嬷嬷,请段嬷嬷将盒子转交给尹太妃。
段嬷嬷接过盒子的时候,诧异的说:“咦?这不是太妃娘娘赏了王妃的那盒子东西么?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贾庆说:“回嬷嬷的话,是方才楚王妃亲自到天巧阁去货卖的,小人怕她再到别处去卖,所以未敢把自己的身份说破,就按价买了下来,再过来请太妃娘娘定夺!”
说话间,段嬷嬷已经进了屋,把那匣子首饰递给了尹太妃,尹太妃一看到自己好心给晓媚戴的东西竟被她拿出去卖了,气得将那盒子一下子举起来,‘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怒道:“打脊的贱人,真是不把楚王府的规矩和脸面放在眼里了!”
众人一见太妃娘娘发怒,都站了起来,陪着小心劝慰着,柳侧妃柔声说:“母妃息怒,依妾身看,此时还是咱们幸运呢,亏得王妃是把东西卖到自家了,要是卖到别处去,咱们楚王府的脸才是真的没了呢!”
慕容春就站在尹太妃的身侧,她一边儿给尹太妃揉着胸口,一边儿小声提议说:“祖母还是叫账房拿了银子来,把贾掌柜花的一万六千两填补上吧,没道理让人家拿这笔钱的。”
尹太妃被她一提醒,才猛的想起贾庆还在外头呢,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虽然贾庆是她的娘家人,但是楚王府内宅的事儿,她还是不希望被他听去的。
当下,她让白二家的和罗通家的拿了对牌儿,领着贾庆到账上支一万六千两银子给他,再赏他两匹缎子,两张皮子,叫他好好的回去了,莫要对外人乱说。
贾庆磕了个头,跟着两位管家娘子下去了,人一走,尹侧妃也愤愤的说:“这个李氏也真是的,做事从不为大局着想,她也不想想,外有人要是知道楚王府的王妃都亲自去卖首饰了,楚王府还有什么脸面在世间立足呢?咱们王爷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
“就是!这个李氏,分明是故意给咱们楚王府抹黑的!”
恪靖尖刻的插嘴说,“之前舅舅补给了她一年的份例呢,那么多的银子、东西,便是躺着嚼用也用不完的,哪用得着她去卖东西呢?照我看,她分明是故意给楚王府打脸的!”
慕容夏也跟着附和说:“对呀,还把咱们别院原来的奴才都杀了,那些奴才们哪个没点子体己钱,那些钱不用说也必定是进了她的荷包了,加上父王给的份例银子,暗中偷偷给她的,足够她跟她那几个丫头婆子花销了,何必出来丢这个人呢?”
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尹太妃的脸阴沉沉的,却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乐昌说:“母妃,李氏的所作所为您也看到了,她这是越来越离谱,越来越不像话了,照这么折腾下去,只怕没等哥哥回来,咱们楚王府的名声也臭了。”
尹太妃抬起眼皮,阴沉沉的说:“你怎么想的?”
闻言,乐昌眸光一戾,说:“要我说,正好趁着裂天盟闹事儿,京城大乱,咱们不如把她给休了,虽说休妻这种事儿挺丢人的,可这会子京城里正乱着呢,各府都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儿等着去做,太后那边皇长孙又殁了,谁还会在意咱们府里休不休王妃的这点子小事儿呢?”
尹太妃说:“你道我不想休了她么?把她娶进门儿的第一天我就这么想了?可她毕竟是高阳长公主名义上的女儿,若是休妻的话,万一高阳长公主再跟咱们聒噪可怎么好呢?你哥哥又不在,咱们女人家家的,如何对付高阳那泼妇?就算你哥哥在,一个不得志的王爷,又怎么拗得过得势的丞相府呢?”
慕容春道:“祖母多虑了,孙女上次跟夏夏和靖儿去高阳长公主府贺寿时,高阳长公主如何对母妃的,孙女可是看得真真儿的,高阳长公主和德妃娘娘并不待见母妃,祖母若是休妻的话,高阳长公主非但不会阻拦,没准儿还能助您一臂之力呢!”
尹太妃说:“她如何帮我?”
慕容春笑道:“祖母可以拿着这些首饰的当票子,到宗人府高她一个忤逆不孝的大罪,只要高阳长公主肯作证,她在娘家时也是个不悌不孝的,两边长辈一起告她,宗人府就会把她的罪名判下来的,您也就能理所应当的休她了!”
“春儿说得对!”
乐昌公主兴奋的说:“要是她那贱人了咱们楚王妃的头衔,高阳长公主府再声明将她逐出族谱,她可不就没什么用处了,在太后那边自然也就变成弃子了,到那时,母妃想怎么出气,是杀是剐,还不是由您说了算么?”
尹太妃的眼眸眯了起来,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此时干系重大,她还得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恪靖一看尹太妃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急了,说:“外祖母可别错了主意了,下个月舅舅就回来了,要是等舅舅回来了,您便是想这么做,舅舅都不会给您这个机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慕容夏也帮衬着说:“祖母曾派人杀过她,她也一直对被下毒的事儿耿耿于怀呢,要是父王回来了,她肯放过咱们就怪了,父王又被她迷惑住了,到时候,她指不定怎么作呢!”
这两个孩子的话虽然冲了些,但却不无道理,尹太妃听了,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乐昌说:“此时非同小可,你还是亲自去一趟高阳那里吧。”
乐昌巴不得一声,收到母亲的命令后,当即吩咐备车,收拾穿戴了,带着几个人往高阳长公主府去了……
晓媚带着尺素兰素等,在京城有名的‘蜀鼎香’酒楼吃了饭,又到米行去定了几百斤的米,眼看着日以偏西,便决定回别院去。今儿出来一趟,她已经看好了两个买卖,只等回去后好好筹谋筹谋,在做进一步打算。
她带着尺素和兰素,坐回到马车上,让马三赶车往别院走。
刚才逛街买了几件首饰,一支海棠珠花步摇,一对花卉耳环,还有一盒子绒花,总共十支,无论是自己戴,还是给丫头戴都是不错的,虽然不贵,做工却很细致。晓媚此时无聊,便又让尺素拿出来,自己摆弄了一会儿。
“尺素,你看两支绒花那支最好看呢?”晓媚拿了两支不同颜色的绒花,开口问尺素道。
尺素端详了一会儿,刚要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人追来了似的。
正惊愕着,马蹄声越发的进了,听声音竟好像是把他们的车子包围起来了。
晓媚撂下脸来,一把撩开了车窗的帘子,却见外面几十个穿着皂隶服装的衙役,骑着高头大马,正将她的车子团团的围着,为首的一个扬着脖子,傲慢的说:“车里的可是楚王妃?”
晓媚淡声道:“正是,不知官爷找本妃何事?”
那人也不回答,只拖着长声道:“是就好,既然是,那便请吧——”
尺素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家王妃凭什么要跟你们走?”
那人冷笑说:“在下也是奉命行事的,只是上头告诉请了楚王妃去慎刑司问话,在下便来请王妃娘娘了,至于为何要请王妃,不是在下打听得起的,姑娘也最好把嘴闭了,莫要耽误了咱们当差,不然,万一咱们一不小心,把姑娘当成是‘裂天盟’的反贼拿了就糟了!”
“你敢?”
尺素睚眦欲裂,嚯的从车子飞身而出,拔出身上的佩剑,预保护晓媚。
兰素和马三、陆忠、牛奎等,也都纷纷的亮出了家伙,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晓媚见敌众我寡,而且对方又是官府的,便喝住了尺素等,说:“既然叫我去,我便去看看吧,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谅他们也不会把我怎样的。”
尺素看了看对方的人数,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终于撂下了手中的剑,低声道:“王妃小心,我去通知裴勇,很快就会去救您的,”
晓媚点了点头,让马三赶车,跟着他们一路返回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散去时,晓媚被带到了慎刑司里。慎刑司是内务府下面的七大司之一,负责宫廷内的刑狱责罚。
没有点灯的审讯室里,光线不好,显得阴森而诡暗。
正厅内,慎刑司的官员坐在上首,旁边伫立着两列孔武彪悍的太监,手持御杖,形貌威严。
气氛紧绷得让人透不过气。
晓媚进去后,坦然的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对那上首的官员道:“不知大人急唤本妃前来,所谓何事?”
慎刑司官员开门见山:“听闻今日楚王妃竟然无视皇家规矩,私相售卖皇家之物,王妃身为皇家人,该知道皇家之物寻常百姓不能用的道理吧,今有天巧阁的出售字据在此,不知王妃打算作何解释?”
晓媚一听,不禁弯唇笑道:“敢问大人,不知皇家哪条规矩说不能售卖皇家之物了?本妃怎么从未听说过?本妃只知道皇上和皇后赏赐的东西不能转赠他人,须得好好供奉在家中,却并未说别的皇家之物也不许与人啊?大人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坐上的官员尴尬了一下,随即咳了一声,虎着脸说:“虽没有明文规定,但皇家之物理当妥善封存,小心保管的,岂有随便售卖之理?”
正说着,堂屋帘子一打,有人走出来,语气十分的严峻:“楚王妃的罪名可不止售卖皇家之物这么简单,您还忤逆婆婆,虐杀奴仆,尹太妃已经把你告到慎刑司来了。”
来人约莫三十出头,长相矮小肥胖,绿色官袍,蓄着胡子,眼神微阴鸷。
众人一见慎刑司的总管郁大人亲自来了,刷的全都站起身,弯腰行礼:“郁总管。”
尹太妃把她告到慎刑司了?云菀沁一滞,看来,老妖婆对她的厌恶已经达到了连楚王府的脸面名声都不顾的地步了,倘若今儿她的罪名落实了,她会被休了不说,还会因忤逆婆婆,虐杀下人而吃官司的。
大雍国以孝治天下,凡不孝顺的子孙,都可收监重罚,前朝时曾有一个恶媳,因虐待婆婆,被邻居告到县衙,被县令下令打了凌迟处死了呢!
这个时代对主家打死奴仆之事也不是一概而论的,若是家生子或者卖身给了主家的,一身一体具属于主家吗,打死也便打死了,但若是雇来的,虽然干的事奴婢的活儿,但人家的身份其实还算是良民,所以便不能随便打杀。
若有打死的,轻则判流放仗刑,重则还要给人家偿命呢!
尹太妃告她这两个罪名,分明是要把她往死里整,不打算再让她活下去了!
她轻缓开口说:“大人,太妃娘娘告我,可有证据吗?”
郁成刚见晓媚没有像别的内宅女子那样诚惶诚恐,哭哭啼啼,此刻还冷静的跟他对话,眼皮狠狠一挑,坐在官员让出的圈椅内,眸中透出一股狠戾:“楚王妃虽然年轻,还真有几分胆识,进了慎刑司还能做到临危不乱呢。只是,故作镇定也没有用,太妃娘娘德高望重,又是你的婆婆,岂能诬陷与你?要本官看,你还是乖乖的招认了吧,免得自己受苦。”
兰素一听,急忙挡在晓媚面前,大声道:“我们王妃是皇家亲封的王妃,不是你们想动就动得了的!”
郁成刚嗤笑一声,不屑的说:“别说一个番王妃,就是皇妃、贵妃又能如何?进了这慎刑司的,你看还有谁能出去得了么?”
这位王妃的身份他已经彻查清楚了,高阳长公主府里的一个庶女而已,无依无靠,无宠无嗣,既是高阳长公主的眼中钉,又是尹太妃的肉中刺,这样的一个徒有其名的王妃,便是现在就杀了她又能如何呢?
他大手一挥,立刻有两个皂隶上前,抱拳道:“总管!”
“把那个丫头给我叉出去,再敢啰嗦,立刻乱棍打死!”
两个皂隶道了声‘是’,如狼似虎的走过来要拽兰素。
兰素见状,正要抵抗,晓媚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儿说:“你且下去,我保证自己不会有事的。”
话没等说完,两个皂隶已经拉出了兰素的胳膊,直接把兰素待下去了。
兰素一边走一边回头,眼神犹豫着,不知该听王妃的,还是该动手保护王妃,但是看到王妃那警告她的眼神,便将反抗的念头打消了。
慎刑司是朝廷的衙门,武功高的高人很多,就算她反抗也抵挡不了什么,还会给王妃带来麻烦的,这会子,就指望尺素能快点儿找到裴勇了。
裴勇的来历主人虽然没跟她们说起过,但她知道他绝不是普通人,至少,能力和本事要比她们高很多,救下主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兰素出去后,晓媚抬起头,淡定的看着郁总管,说:“大人的意思是太妃娘娘既然告了本妃,慎刑司无须证据就可以给本妃定罪?或者,本妃若不认罪的话,就要受皮肉之苦,对么?”
郁成刚沉着一双目,看着晓媚略带嘲讽的神色。她的脸蛋儿如一块莹润而饱满的玉,毫无瑕疵,粉光霞灿,长睫如蝶儿一般落在下眼睑,虽带着讥讽的浅笑,却分外的迷人。尽管容颜稚嫩,却颇有几分旖旎动人的姿色,最叫人稀奇的是,美眸完全没有丝毫惊惶,就像是比这更大的事都见过,让人生生沉醉进那一双秋水剪瞳。
仔细端详起来,竟叫郁成刚这个多年沉溺声色犬马,看惯了各色风情女子的中年男子都为之一震,失了一小下神。
内务府势力大,专门管理宫中各项事务,皇宫中哪个奴才不得每年孝敬着,大批貌美宫女对郁成刚投怀送抱的不在少数,受罚的宫女关在内务府的监狱里,若长得标致,被郁成刚看中了,也会叫人偷偷带出来,凭借大总管的官位威逼利诱强占,那些犯错的宫女谁敢说什么?
这个女人儿,虽然是楚王妃正妃,眼下却更是自己正在审理的嫌疑人。
与那些宫女又有什么区别?
郁成刚摸了摸下巴,被权势熏得无法无天的一双混浊眼睛中,*缓缓流动。
不过,她身上那种显然不会轻易服软的决绝,又叫郁成刚心中一冷,发了狠。
郁成刚心头一狠,下定决心,捋了捋胡子,端详着晓媚:“楚王妃果然是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啊,你道本官没有证据,就来凭空诬赖你么?”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晓媚的面前,在她旁边慢慢地转了一圈,无形中将本就压抑的气流,带动地更加令人紧张。
晓媚暗自庆幸,相好她还有空间这张底牌,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还可以进空间去保命,如若不然,这会子还真麻烦了呢!
这个郁总管显然已经被尹太妃收买了,打定主意要治她的罪呢,内务府是直接听命于天子,其他部门无法制约,权利不小,就算她的便宜爹和从不正眼看她的丞相爷爷来了,恐怕也求不了情,只能任由内务府来处理,而慎刑司更是内务府的爪牙部门,对于宫中发生的案件,几乎拥有绝对的审理权,每年因为犯错,受罚而死于慎刑司里的宫人,下至普通奴才,上到不得宠的小嫔妃,不知有多少。
郁成刚目光落在晓媚的身上,身子一倾,凑近她的脸蛋前,不易察觉地轻轻嗅了嗅她甘甜的芳香,语气阴狠:“本官在来之前,已经将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你从前的婢子和楚王府的侧妃庶妃们都可以作证,你确实不悌不孝,有忤逆婆婆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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