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堕民村的族长找到了他们。
未央知道他来是所谓何事,大概是那名男子现在快要撑不住了。
云洛逸川没给他好脸色,心里仍不愿未央去淌这一趟浑水,究竟是解药与不是解药,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好的。
族长一脸的为难,只得诉苦:“孙女,我求你行行好,就去救救他吧!”
实则他也想知道她的血到底能不能挽回那名男子的性命,如果真能,那么堕民村也就不会面临灭亡了。
未央扶着茶几有些费力的起了身:“我夏未央没你这个外公,还望族长记住才好。”
话落,她被云洛逸川搀扶着去了那名男子的房间。
未央看着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人,失神了片刻,对白眉开口道:“拿过来吧!”
白眉看了一眼云洛逸川,见他点头了才将消过毒的匕首拿过去。
未央也曾犹豫片刻,但终究是动手划开了那名男子的手腕,而后又将自己手腕流出的血滴进了男子的血液中。
至始至终她都很沉默,族长看着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才稍稍的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看机缘了。
云洛逸川用纱布小心翼翼替她包扎伤口,安抚道:“夫人放心,他定能活过来的,只要他活了,为夫就带夫人离开。”
未央没有答话,只是苦涩的笑笑,缓缓地起身走向屋外,看着阴沉沉天,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结果还没出来就在唉声叹气了,未央你别那么悲观行不行?”玉灵儿撑着梅花的油纸伞出现在她眼前。
“你怎么来了?”未央寻声望去,唇边一抹淡笑,在自己身边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她说话这么直白了。
玉灵儿收了雨伞,望屋里瞅了眼:“当然是来看看那男人是死是活啊?不过这事我没有告诉他,我怕他担心,你不会怪我吧?”
未央摇了摇头,多一个人知道无非就是多一个人担忧:“别看了,还存有一丝气息,过了今晚上就知道了。”
玉灵儿拧着眉说道:“那这么说我得留到今天晚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发现我偷偷地溜出了宫中?”
未央趁势试探的开口道:“放心吧,不会发现的,皇上日理万机,忙完了怎么也得去柳娇宫里逛逛吧!”
看着走远的两人,云洛逸川并未跟去,她来了也好,这样可以让未央分神,也以免时时刻刻都为晚上的事提心吊胆。
玉灵儿搀扶着她回了房间:“你父皇慧眼识人,他是不会喜欢上柳娇这样的女人,或许这辈子除了陌瑾,就没其她女人能入得了他的心了。”
未央也不过是苦中作乐拿她调侃道:“你觉得你入得了他的心吗?”
玉灵儿倚在窗前,用手支撑着头,看着房檐上滴下的雨水:“哈哈,很难说,没准有一天他就离不开我了呢?”
未央沉默了会,忽然问道:“灵儿,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恩师无痕,告诉我,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玉灵儿微不可见的低叹了声,或许提起这件事难免不会让她伤怀:“亲情!他曾经是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也是我唯一想嫁的人。”
未央笑了笑,忽然间明白了陌熔珣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她对陌熔珣的爱多半来源于她的恩师与他有相近的容颜,可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玉灵儿不过为自己找了个情感寄托的人。
两人聊了许久,至到未央小睡了会,玉灵儿才退出房间,只是她刚出房间就遇见了云洛逸川,询问道:“那男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往屋里看了眼,轻声的合上了房门:“还活着,刚刚替他把过脉,脉象很紊乱,情况实在不明。”
玉灵儿皱了皱眉,长叹了口气:“听你这样说,还真是令人担忧。如果未央只能活到三十,以她的脾气,总有一天会一走了之。”
云洛逸川心里同样难安,但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个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未央醒来后就坐在凉亭里看着远方的景致。
傍晚时,雨水仍还不停下着,嘀嗒嘀嗒落在瓦砾之上,像是一首清脆动听的小调。
“其实爱人在身边每一天都是幸福,你总比我好,我是爱而不得,可你现在什么都有,还有什么遗憾?”玉灵儿在一旁安抚着,可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你这话听起来倒不像安抚我,反而像是在劝我,死了也没白来这世间一趟。”未央扭头看向她,至自己醒来后,耳边就没片刻清静。
未央也知道,人人都在为她担忧,而她也没法表现出让他们放心的样子,她只是想就这样静静等着结果。
“我说你这耳朵就不能捡点好的听吗?”玉灵儿没好气的说道,她好说歹说半天,偏偏要挑刺。
就在此时,云洛逸川与白眉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到了亭子里,玉灵儿转身去给他们搭了把手:“好香啊,没想到皇帝伺候起人来还是有些水准的!”
白眉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吹嘘:“那可不,我们家爷为了夏姑娘都快练成无所不能世间数一数二的好男人了。”
玉灵儿打了碗汤递给未央:“说到底还是我们未央有魅力,居然能把堂堂的九五至尊调教的这么温顺!”
云洛逸川抿唇含笑,无奈的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刚喝一口就吐了出来,上前接过了她的碗:“小心烫。”
未央的确是被烫到了,但罪魁祸首去玉灵儿和白眉,他们说的话怎么就那么不着边际?
玉灵儿一脸的羡慕看着云洛逸川温柔的一匙一匙的喂着未央鸡汤,这一幕居然让她联想到了杨卿曾经也这样喂过她。
几个人就这样一起等到了晚上子时。
云洛逸川去把了把那男人脉,心里稍稍的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脉搏仍旧紊乱。”
族长疑惑的问道:“是不是恢复需要时间去适应?”
云洛逸川自然也不敢肯定,思索了会眯眼看向了他:“族长自己不就经历过吗?当时你是什么反应?”
族长回想着,皱起了眉:“我只记得在那之后我的身子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重,好像渐渐的变得很轻松,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玉灵儿有些不耐,一把将床上的人拎起,凶狠的道:“喂,你快醒过来,告诉我你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
未央有点汗颜的看着她的举动,可能是她已经失去耐性,总这样让人惴惴不安的等待的确是折磨。
那名男子却在此时忽然睁开了眼睛,只是他的眸子一片血色,唇角两边也迅速的长出獠牙,猛地朝玉灵儿咬去。
云洛逸川见识,眼疾手快,一脚踢开了那名男子,将已躲闪的玉灵儿拉到了身后。
看到这样的情形,玉灵儿十分不解:“他哪里是要死的人,这力气简直是比正常人大十倍。”
她的话让未央深深思考着,因为男子的模样不就是自己被体内那股力量控制时的样子?
族长同样惊呆,口中一直喃喃念道:“这不应该,这不应该啊!”
那男子从地上爬起,迅速朝云洛逸川扑了过去,未央惊呼了一声:“小心!”
云洛逸川面对这名男子自然不会像待未央那样柔和,直接运用内力,一掌毙命。
而后他冰冷的目光质疑的看向了族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族长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也不…不知道……”
云洛逸川冷哼了一声,如果将未央的血都如此的滴入堕民村村民的体内,这九霄城还不乱套了!
“说,你到底是授了谁的命令如此做?”
族长两腿止不住的颤抖着,一副惊吓到的样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拯救堕民村,我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眉也不知从那找的根绳子,直接将族长捆绑了起来:“爷,那他怎么处理?”
云洛逸川目光犀利,沉声质问道:“暂时关押柴房,这件事必有蹊跷。”
“是。”白眉押着族长便走出了房间。
未央神色复杂,看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应该他也是真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未央回想着他曾说过的话,开口道:“陌琳琅找到了吗?催眠我的人就是她。”
云洛逸川淡然的回了一句:“不知所踪。”
未央有些厌恶这屋里的血腥便转身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诱她出来,把今天晚上的消息放出去,她自然会来找我。”
玉灵儿只知她们话里的这个琳琅一定与这件事有关系,但却不知为何要用未央为诱饵引这个琳琅:“这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说的我都听不太明白?”
未央解释道:“族长之所以知道陌上皇族的血脉和堕民村女子生下的子女的血可以拯救堕民村都是来自于陌琳琅这个女人告知的族长。
想必她也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这个情况,只是让我很费解的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要报复我,又为什么要搅的九霄城天翻地覆?”
玉灵儿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件事,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今日压抑了一日,未央语气松散:“只要她出来了,不就一清二楚了!贵妃娘娘,这都已经是深夜了,如果不嫌弃就在这儿暂歇一晚上?”
玉灵儿挺郁闷,白白提心吊胆一日,转念想着宫里还有一个人,摇了摇头拒绝了:“不了。”
未央想到这大晚上的,转眼看向了一旁的云洛逸川:“就这么一晚上都不放心吗?也罢,我就不留你了,逸川派个人去送一送吧!”
“不用麻烦了,我也是名杀手,没人敢如此不知死活。”话落,玉灵儿便撑起了伞,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未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则是无奈的摇头,殊不知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杀人如麻的枕边杀手。
当玉灵儿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宫时,迫不及待便向宫女询问:“皇上来过我的寝宫吗?”
宫女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曾来过,只是皇上…皇上今夜在南宫歇下了。”
玉灵儿皱了皱眉,轻笑了一声:“南宫,呵呵,看来我还真是高看自己了,那么笃定的说他不会喜欢柳娇那个女人,没想到却被他的女儿说准了。”
绿意上前劝道:“娘娘也不必太过伤怀,毕竟这段时日,皇上也天天都来陪娘娘,奴婢想,应该是柳妃趁着娘娘不在宫中才将皇上骗了过去。”
这番话,只会让玉灵儿越听越觉得讽刺,陌熔珣又不是三岁的小孩,那么精明的他又岂会被骗?
他口口声声说着心里只有陌瑾一个女人,今日他却睡在别人的榻上,想到这里,玉灵儿径直朝南宫而去,她倒要看看,他将如何解释?
绿意见她转身出去,连忙追了上前:“娘娘你等等奴婢,娘娘这么晚了倒是去哪里?”
玉灵儿一腔的怒火,来到南宫便要直接闯进去,却被守夜太监拦住:“玉贵妃,皇上和柳妃已经歇下了,贵妃还是明日再来吧。”
“给本宫滚开!”玉灵儿只是三两下便将门前守夜的侍卫撂倒,她的这一举动,立马引来了宫中巡逻的锦衣卫。
而玉灵儿根本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直接闯进了柳娇的内宫,丝毫不客气的一把便将陌熔珣从榻上拽了下来:“混蛋!”
柳娇衣衫不整,但也胆大,直接披了一件衣服遮住玲珑曲线的身姿,见眼前之人气急败坏,她却是好心情:“贵妃娘娘,为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玉灵儿见陌熔珣缓缓地从地上爬起走到了柳娇身边,这一连贯的动作都像行尸走肉,渐渐地她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想起前段时日柳娇在御花园内与柳氏之间的对话,冷声问道:“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柳娇唇边一抹妍丽的笑意,纤细的手抚上他的脸庞:“我对他能做什么?皇上可是妾身的天,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她从柜里取了一把匕首出来,玉灵儿皱了皱眉,看着她的匕首最后停留在他心口:“玉贵妃,今天晚上只要皇上受了伤,你从此在陌上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玉灵儿知道,此时想必这南宫已经是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众人都看着她怒气冲冲的闯进南宫,况且人人也都知道她是名杀手,或许柳娇早就料到她会来,所以才布了这场局等她上钩:
“你不就是想要后位,你不就是想要我离开他吗?柳娇,只要你把他放了,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曾经无痕已在她面前死过一次,如今她又怎会让陌熔珣在她眼前倒下。
柳娇好不容易掌控了整个后宫,又岂会就此轻易善罢甘休:“你若早一点像现在这般识趣,也不会落到现在的田地,如今晚了,什么都晚了,玉灵儿你就等着被关进天牢受尽折磨而死吧!”
话落,她的匕首便刺进了他的身体,又猛地抽出在自己身上划了两刀,惊慌失色的大喊道:“来人啊,杀人了,玉贵妃杀人了。”
“救驾,快来人救驾!”
她身边的宫女也不停的大声嚷嚷着救驾,待锦衣卫进来时,匕首瞬间被柳娇扔在玉灵儿的脚下。
她怔怔地看着他,刺目的血液不停地从身体里涌出,而她自是百口莫辩,心里只想着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柳娇的衣服上尽是鲜血,唯有玉灵儿毫发无损的站在殿内。
绿意不停地摇着头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我家娘娘,是柳妃,是柳妃她伤的皇上。”
说到最后绿意惊恐万分的哭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贵妃娘娘,你就把所有罪责推到奴婢身上吧!奴婢愿意为娘娘去死。”
绿意曾经陌熔珣派来她宫中的宫女,他的眼光自是没得说,这个宫女对主人格外忠诚。
玉灵儿哼笑了声,她又怎会去连累一个不相干的人,看着将她们团团包围的锦衣卫,冷斥了道:“都给本宫退下!”
锦衣卫领头的将领走上了前:“贵妃你蓄意谋杀皇上,该当何罪?”
玉灵儿怒吼了一声:“混账,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本宫杀的人了?皇上被伤,你们与其在这里问罪,可曾有人去传太医?啊?你们到底担心的是皇上,还是居心叵测,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她的话令一旁的太监连忙赶去了太医院。
柳娇抽抽泣泣的啼哭着:“难道玉贵妃还想说是妾身自己往自己身上划刀子吗?妾身知道今日皇上留宿南宫让贵妃娘娘不高兴,贵妃伤了臣妾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连皇上贵妃也不放过?”
锦衣卫也左右为难,但只能将玉灵儿暂押天牢:“贵妃娘娘,属下得罪了,一切还是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玉灵儿睨了眼向她靠近的侍卫:“滚开,本宫会自己走。”
看见她被押走后,柳娇才从地上起身,看了眼晕厥过去的陌熔珣,清冷的说道:“皇上这一切都是你逼臣妾做的。”
柳氏听到消息后,立马赶进了皇宫,正见南宫内陌熔珣躺在榻上,朝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成了吗?”
柳娇屏退了宫里的侍女,冷笑道:“现在皇上就跟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任我摆布,岂会没成?只是出了点小状况,但老天爷待我不薄,因为这点状况,玉灵儿很快就会死在天牢中。”
柳氏担忧的说道:“可是这粒药只有十个时辰的时间,皇上终究是会醒的。”
柳娇阴毒的笑了两声:“呵呵,那就让他醒不过来!”
柳氏的脸色微变,这可是弑君的大罪,足以令满门抄斩:“娇儿,事关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柳娇看着昏迷的他,喃喃说道:“你觉得如今我还有退路吗?只要皇上醒过来,就一定会彻查此事,到时自然而然就会查到我们头上。
现在玉灵儿大闯南宫,刺杀皇上,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也只需将这件事直接栽赃在玉灵儿头上,从此以后便可以坐稳这后宫了。”
她抚着他的脸庞,似还有不舍:“自那时再弄出一个假皇子,这天下不就是我们柳家的吗?”
柳氏想着如此做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她和柳娇也只能等死:“好,娘这就去打点,切记,现在一定不能让皇上醒过来。”
柳娇自是明白,再过两个时辰她会喂他一粒沉睡丹,这样他至少能再睡上一天:“那名为我医治的女人也一并处理了吧!”
柳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