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夜色渐深,云洛逸川收了思绪,起身朝未央的房间走了去,屋内灯火已熄灭,想来这个时辰她也该睡了。
而此时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未央实则难以入眠,想起曾经与他经历的种种,若说忘,或许就是一辈子的时间。
未央望着窗前的那弯上弦月,起了身,想站在窗户边吹吹风,不料她刚走过去,一个人影便跃了进来。
她被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有些吓到,好在今晚的月光不错,不然怕是她又要一掌向他袭去了。
云洛逸川看着眼前的人,微微错愕:“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未央绕开了他,倚在窗柩前,淡漠的转身看向他:“好像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大半夜不睡觉,趴我房间的窗户做什么?”
云洛逸川没想到她还未睡,更没想到会与她撞个正着,便没答话,当他伸手想要将她抱入怀里时,却被她躲了过去,他僵在空中的手又只好收回。
未央抬眸,看着他,眉心深锁,良久后才问道:“我不在陵安城的这段时日,我娘她过得还好吗?”
云洛逸川转眼看向窗外,开口道:“你若在你娘的身边,我想她会过的更好。”
未央微不可见的叹息了一声,十分无奈,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未安定又怎好带着她娘颠沛流离。
云洛逸川想起一事,温声询问:“央儿,你能告诉朕你是如何恢复记忆的吗?”
闻言,她脸色微沉,侧开了面颊,只留给他一个侧脸的剪影。
她的目光遥遥望向漆黑天幕:“与你有什么关系?云洛逸川,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想起往事,如此你才能继续心安理得的让我替你做事。”
云洛逸川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未央,你可知你是我今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云洛逸川可以对天立誓,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更未背叛过你。
就连后宫的每一个女人,我都不曾动过她们分毫,那个孩子更不是朕的,我把这一切告诉你了,难道你就会信任我了吗?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如此的薄弱吗?”
未央震惊的看着他,眼底有一丝雾气:“是啊!我们彼此的信任为何会那么的薄弱?当初你马车里的麝香,难不成你就没有半点察觉吗?还是说那麝香本就是你纵容玉娆雪放的?”
云洛逸川走到她的身前,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央儿,你可还记得,我说过就算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一定会视如己出,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心狠手辣吗?”
未央别开了眼帘,清清冷冷的笑着,这件事至今仍是她的心结:“云洛逸川,就算这事与你无关,依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是玉娆雪做的,但你却念在她救过你的命,从不曾处置,你要知道,她救的是你的命,不是我的命,也不是我孩子的命。”
云洛逸川将她拥入怀里,任她如何挣扎,也不曾松手:“央儿,对不起,对不起,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未央冷笑,微扬起下巴,敛眸看着他:“你以为三言两语,就可以取得我的原谅吗?我不会,我要让你内疚,自责,这是你亏欠的我们死去的孩子。”
云洛逸川紧紧地拥着她,却好像抱着一块冰冷而又坚硬的寒冰:“呵呵,我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天色晚了,央儿还是早些休息吧!”
未央不语,看着他转身离开房间,整个人无力的倚在墙壁上,泪水从眼角缓缓落下,冷风凛冽,让她格外清醒。
清醒的令她清楚的知道,她可以不恨他,却无法放下内心的芥蒂和他在一起。
未央抬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唇边一抹苦笑的自语:“孩子,你希望自己有个爹对吗?可惜,娘给不了你。”
就这样未央在墙角坐到了天亮,直到皇甫泽进来时看见她靠着墙壁睡着。
看着她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皇甫泽感到微恼,将她抱到了榻上。
未央徐徐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有一张朦胧的脸庞:“小哥哥……”
皇甫泽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不禁皱起了双眉,对一旁的小二忙吩咐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是。”小二应道,便转身匆忙出了房间。
而皇甫泽看着未央这副模样,气恼的直接去了他的房间,二话没说当下就拎起了他的衣襟,挥手便是一拳:“既然你不远千里来寻她,为什么还要伤她的心?”
昨夜他无意间路过未央的院子,见敞开的窗户云洛逸川正在和她谈话,便也没打扰,只希望这二人能够从归于好。
今日他却不曾料到,进未央的房间时,她是那般憔悴不堪。
云洛逸川一把推开了他,冷眼看向行径莫名其妙的他,嗤道:“你疯了吗?”
皇甫泽被他推在桌子的棱角,不慎挺了一下背脊,气愤的开口道:“我是疯了,你最好还是去看看你的傻女人吧!哼。”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洛逸川听到他的话后,急匆匆的赶到未央的屋内,正见大夫在为她诊脉,急切的上前问道:“她怎么了?”
大夫起了身,看向身后一脸阴霾的人:“姑娘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不过如今是妊娠时期,怕是不宜用药。”
云洛逸川怒斥了一声:“那该怎样缓解?”
大夫被他一吼,忙回道:“多喝开水,出些热汗,若半个时辰后仍无效果,可以为她施针。”
云洛逸川脸色冰冷,沉声恼道:“嗯,出去候着!”
大夫背着药箱迅速出了房间,皇甫泽将他安置在了另一个房间等候,只想着半个时辰后若未央烧还未退,便让他施针。
此时得到消息的楚碧宁也赶了过来:“三哥哥,她怎么了?”
皇甫泽见她欲要进去,伸手拉住了她:“没事,受了风寒,他在屋里陪着她,我们就别进去了。”
“嗯。”楚碧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对了,三哥哥,过两日我爹娘他们就要回琼华了,这两日我想多陪陪他们,好好逛逛这陌上的九霄城。”
皇甫泽目光柔柔的看着她,语气温和中又带着宠溺:“好,记得要注意安全。”
楚碧宁面容含笑,带着娇羞之意:“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带他们出去了。”
皇甫泽负手而立,看着她转身,唇边一抹温笑:“早去早回。”
楚碧宁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正见皇甫泽也正看着她,眼底掩不住的笑意,离开了他的视线。
此刻屋内的未央卧在他的怀中,意识朦胧的她口中喃喃呓语:“冷,我好冷,小哥哥你一定不希望看见现在这样的我。”
云洛逸川将厚重的被子包裹着她,未央口中却仍旧一直喊着冷,索性他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她拥在胸膛,希望能够用他的体温去温暖她。
渐渐地未央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热汗,当她一觉醒来时,才知她睡在他的怀里。
这一刻,她竟觉得有一丝安心,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如果这一切还是最初,该有多好。
感觉到怀里人微微动了动,云洛逸川轻瞌着的双目徐徐的睁了开,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才松了口气。
未央并未睁开眼,听着耳边传来的轻叹,她蹙了蹙眉,想着没有那些恩恩怨怨,她和他也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吧。
云洛逸川深情的看着她,随后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傻央儿,你不会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未央眼角略微的湿润,她又何尝不想去理解他对她的用心,又何尝没想过原谅。
云洛逸川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倍加小心的起了身,担忧把她吵醒,抱着衣服一边穿一边走出了房间。
白眉见他总算是出来了,才询问道:“爷,夏姑娘好些了吗?”
云洛逸川应了声,吩咐道:“先去厨房烧些热水,还有煮点清淡的稀粥送房间里来。”
“是,老奴这就去。”白眉点了点头,看样子那个大夫也没必要留了,可以放回去。
云洛逸川走后,未央又小睡了半个时辰,待她睁开眼时,他正坐在她的床前。
见她终是醒了过来,他语气带着责备,却不难听出里面的担心:“都要做娘的人了,为何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未央半起了身,靠在榻上,看着他替她理着被子,又转身端了漱口水过来。
未央一声不语的接过他递来的漱口水漱了漱口,将手中杯子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云洛逸川端起一旁的热粥,一匙一匙的喂着她,见她嘴角残留的一丝稀粥,温柔的用绢帕擦了擦她的嘴角。
未央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抬眸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夺过了他手里的瓷碗:“不用你喂,我自己会吃。”
只是她才刚喝两口,便不小心呛着了,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云洛逸川拧起眉心,拿过她手里的碗:“喝个粥都不让人省心,还想离开我,真担心你把自己给落个流落街头。”
未央听他这话,心里怎么都不爽:“就算是饿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云洛逸川唇角却抿了抿,浮上一抹浅然的笑意:“你跟我没关系,但肚子里的孩子流着我的血。”
因他的话,未央心口间涌上一阵酸楚,试探的开口:“所以说,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
云洛逸川缓缓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瓣,轻轻的咬了一口:“你觉得呢?傻瓜。”
未央微微一愣,迟缓的抬起眼帘,转瞬又是一片冰冷:“我说过,你这张嘴在亲过别人后就别来吻我。”
她尖刻的话听在他耳中有几分难受,无辜的说道:“那日是楚碧宁来占了我便宜,如今你不替我主持公道便罢了,却还怪我。”
未央目光清冷的睨了眼他,索性扯过被子躺了下,态度淡漠,不愿再与他多说。
云洛逸川将碗筷收拾了,转身在她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放在屏风上后说道:“热水已经放好了,刚出了一身汗,洗个澡再睡!”
未央没有理会,听到房门的声音合上才伸头去看,见他是真出去了才蹑手蹑脚的起床。
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热水弥漫着一缕一缕的热气,未央脱下了身上衣服迈进了浴桶里,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想起昨夜他的问话,未央开始思索,那个将她催眠的人,记得当时带走她的人虽然是二狗子,但她听到的那个声音,绝对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令她十分耳熟的声音。
未央倚在浴桶上,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那声耳熟的声音,想了许久却都不曾记起。
至到房门被人推开,她才收了思绪。
云洛逸川从屋外走了进来,就知道她总是令人难以放心:“别洗久了,水凉了。”
未央有些恼火,听着越发近的脚步声,忙开口:“云洛逸川,你怎么那么多事?”
他站在屏风后弯唇笑了笑:“央儿,何故发这么大的火气,我又不会进来,依你现在的身姿,也勾不起我的兴趣。”
未央回过头看了眼止步于屏风后的身影,起身将屏风上的衣服取了下来迅速套在身上。
云洛逸川见她这样,迈步走了进去,忧心的说道:“湿哒哒的穿什么衣服?都说了我不会进来,你急什么?”
未央震惊的看着他,双手交叉掩住身前,脸色绯红,恼道:“那你还进来做什么?”
云洛逸川将她湿漉漉的身子用干的帕子擦干后又重新给她拿了件新的衣裳:“因为你这样很容易再次受凉,自己都照顾不好,所以我只有亲自来了。”
所有的动作都在他一气呵成之下完成,而后未央便被他抱在了榻上:“好好休息。”
她原本想开口唤住他,声音却哽在喉际,看着他转身离开。
过后的几日,云洛逸川每日都会来看她,只是每次都是深夜,有时候她感受到他好像在流泪,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却又没有勇气。
逐渐,未央也习惯了在黑夜里静静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她的房间。
二日,天明时。
皇甫泽端着早食步入了她的房间,见她气色不错,又正在梳妆,问道:“这两日有没有觉得身子好些?”
未央点了点头,走向饭桌:“好多了,怎么没去陪宁儿姑娘?”
皇甫泽与她盛了汤,放在她身前:“楚丞相再过两日就要回琼华了,所以她陪着她爹娘在九霄城置办了些琼华没有新鲜玩意。”
未央喝了两口热汤,唇边一抹苦笑,还记得曾经他答应过她,他说会陪她逛九霄城,如今却再没心思与他走在一起:“我来了九霄城许久,从来没有好好的逛过这京都,不知前夫你有空陪我逛逛吗?”
听着这称呼,他倒觉得怪别扭,而后又看了眼她隆起的腹部,有些不放心:“可是你这都快七个月了,出去还方便吗?”
未央调侃的说道:“前夫,莫不是你怕宁儿姑娘看见了误会,不愿意带我出去所以才找了这借口?”
皇甫泽含笑开口,幽蓝的瞳仁如酒般薰然醉人:“当然不是,既然你要逛,我自当陪你就是。”
未央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嗯,我吃饱了,那就走吧!我看今儿的天气也不错。”
然而她却不是真心实意的想逛这九霄城,只因这几日云洛逸川总早出晚归,也不知他是在做什么?
所以昨天晚上她在床沿上放了玉子宸给她的香料,这种香料只要沾上的人,利用血蝙蝠就一定能找到。
不过今日的九霄城倒也很热闹,街上舞狮舞龙,叫卖的小贩各色各样,甚至比往日还多上很多。
未央随性一笑,侧头看向皇甫泽:“今天是什么日子?”
皇甫泽瞳仁遮在长长的睫羽之下,映了重青之色:“一年一度举行的一次庙会。”
未央的清眸睨了眼那飞在高处看似并不起眼的血蝙蝠,灯火幢幢之中,她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加快了脚步。
皇甫泽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要去的地方正是人流更加拥挤的长灯庙,唤道:“未央,你慢点。”
可能是因为离目标越来越近,所以血蝙蝠也越飞越快,未央一路跟着血蝙蝠,因为人潮拥挤,皇甫泽远远地被冲散在人群之后。
当他的目光寻着她的视线看去时,才察觉到大事不妙,急切的唤道:“未央,未央,你快停下!”
果然,正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背对着未央舞狮的人首先亮出了利刃,径直向她背后刺去。
“小心!”皇甫泽大惊,用尽全力的嘶喊。
未央听到身后的呼唤,这才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她快速的飞身躲闪,险险的避开一剑。
然后,场面顿时乱了,那些隐藏在舞狮中的刺客纷纷亮出了兵刃,人群被吓得四散,挤挤攘攘,呼嚎哭喊声震破耳膜。
站在庙会最高处的云洛逸川紧紧地盯着的那个身影忽然向一个熟悉的人影袭击而去,当他看清那个人影是未央时,足以让他心惊肉跳。
这几日他之所以早出晚归,那是因为白眉调查到那天晚上的黑影就是九霄城内刚来不久的一批不速之客。
他们像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动手。
原本他是带了一个假的未央出来,不料她却先一步出现在了杀手的视线里。
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未央来的,且每个人都武功高强,出手快狠准,无情残忍,招招致命。
现如今她毕竟还挺着一个大肚子,抵挡起来十分吃力。
云洛逸川费了些力气才来到她身边,将她紧护在怀中,只是来到她身边时,她手臂上已经挂了彩,鲜血浸透了月白的长裙。
那刺目的颜色倒映在他眼中,逐渐化为一片血红。
云洛逸川发狠的嘶吼了一声,看着她受的伤痕,双眼顿时冰冷,如同洪水猛兽向刺客攻击而去,出手狠辣,手中宝剑闪过,割断对方的咽喉,他所过之处,一具具尸体应声倒地。
但为首之人,武功出奇的厉害,因为云洛逸川还要保证身后未央安全的同时还要应付一拥而上的数十个一等一的杀手。
就在这些杀手牵制他时,为首之人径直向他身后的人袭击而去,未央回过身时正见那利剑向她心口刺来。
云洛逸川顺势推了一下未央,肩上不慎中了一剑,血液渗透衣裳染出一道艳丽,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颗心都在未央身上。
眼看她欲要倒在地上,那些黑衣人迅速朝她攻击去时,他踉跄的上前将她护在怀中。
未央眼睁睁看着数剑就要刺在他背上时,心中顿时慌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