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熔珣沉默不语,想要忍气吞声可又咽不下心中那口气,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到当日未央的提议便开口道:“和亲如何?”
云洛逸川眉宇间一抹笑意瞬间绽放,似乎就等他的这句话:“嗯,和亲不失为是一桩好事,方才我见灵儿与太子聊的倒是还挺投机的!”
未央漆黑的瞳仁咕噜一转,没错!早说云洛逸川在算计着,意想不到的是他盘算的是和亲之事。
只是玉灵儿与面前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和亲是不是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这不简直是嫩牛吃老草吗?关键是他啃的动吗?
站一旁的玉灵儿满心希翼的看向陌熔珣,似正期待着他的答复!
他神情有些凝重,深邃的目光转向了沉默的未央,问道:“你希望我娶她吗?”
未央嘴里含着的糕点瞬间落在地上,张大了嘴:“啊?”
这什么情况!?他又不是她的儿子,这种事那里轮得到她插言?
玉灵儿也是满心不解的看向未央,脸上写着关她什么事?
云洛逸川忽而意识到虽然事已过去十年,他心里却仍旧还装着她的母亲,对着未央和颜悦色的开口道:“央儿,擦擦嘴!”
未央转眼看向掏出绢帕轻柔的给她擦着嘴角的人,想必他此举动是希望她合理应答,冥思一二只好回道:
“嗯,我希望为了两国友好的相交能够促成这桩美好的姻缘,那么你意下如何?”
陌熔珣孩童的容颜挂起来的笑容看了竟有些令人刺目:“呵呵,你的意便是她的意,这桩婚事我应下便是。”
未央微微错愕,总觉得是自己是答错了!可转眼看向云洛逸川笑容可掬的脸庞时又觉得这是对的。
玉灵儿更是郁闷不已,出声问道:“什么夏姑娘的意便是她的意?为何你我的婚事要去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云洛逸川虽然不悦玉灵儿口中的说法,但想到她即将成为笼络两国友好的“物品”便也未语,只等着他给出答案。
陌熔珣并不想道出实情徒增伤悲:“灵儿姑娘若愿嫁就请信任我,都是些过去的陈年往事,又何必执意问到底?”
玉灵儿一时噎语,心底就是想要多问也问不出口了,可他不说清楚了,心里又始终怀揣着不解和郁闷?
沉默不语的氛围让云洛逸川打破,清冷的声音不像是在谈一件喜事,或者更像是一桩交易:“那你们的婚期定在何时?”
陌熔珣如今是骑虎难下,也唯有合他的意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云皇?”
云洛逸川凤眸微抬,眼里的笑意宛如秋水芙蓉:“这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以免延误了太子办事的时机啊!”
陌熔珣精美的童颜上闪过一层异样,对此事显然是犹豫不决的。
玉灵儿见陌熔珣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心底越发的恼了:“这桩婚事我不同意,我堂堂玉面杀手,怎会屈身嫁给一个中毒且命不久矣的小老头!”
未央原本就很诧异了,听到玉灵儿的话更是不解,低声的嘀咕:“他是小老头吗?!我看明明就是个小孩儿吧?呃,命不久矣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他有怪病?”
玉灵儿转眼看向一脸茫然自言自语的她,讽刺的笑道:“我还当你无所不知呢,没想到这失忆后连他是中了毒才导致成如今这副模样竟也看不出来了?”
未央难以置信的看向陌熔珣那张瓷娃娃的脸蛋上挂着的无邪容颜,心下不禁困惑玉灵儿口中的话,如她这般说,以前的她就知道的很多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转念又不可思议的喃喃念道:“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他返老还童了?你们这是不是也太扯淡了?”
云洛逸川宠溺的语气如沐Chun风:“央儿,他就是你当初心心念念的云洛羽书,具体原因还容我回去后详细与你道来。”
未央听后彻底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此时此刻凌乱的思绪犹如一万只***在心头上奔腾。
云洛羽书没死,他还活着?!
片刻后,云洛逸川温和的语气听似商量实则只是命令:“婚期我看就定在这几日最好不过,如果嫌仓促了,我们可以等太子事成之后再隆重的举办一场,你二人意下如何?”
玉灵儿口无遮拦的看向云洛逸川,毫无给他面子驳道:“呵,皇上就这么急着将我这颗棋子发挥在棋盘上用处了?”
云洛逸川语重心长的轻启双唇:“不能,灵儿可不能如此说话,毕竟你的姐姐希望你嫁一个好男人。”
玉灵儿咬了咬柔美的薄唇,想到她的姐姐还执迷不悟的身在云汉皇宫,如今这是不应也不行!
陌熔珣衡量了许久,终是妥协的应了:“灵儿姑娘若不嫌弃,我心里是希望能够娶到灵儿姑娘的,而刚刚未急着应答只是怕会委屈了灵儿。”
玉灵儿对他的话并不全信,可一旦心要动了情,即便那人所言是假也是真了。
云洛逸川见她沉默不语也就默认她是应了这事:“今日事也谈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会将太子需要的人手都让血煞带领给太子,既然都是家人,一切自然都是好说的。”
未央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今日之事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是他事先做足了功夫铺垫,才能够进展的如此顺利。
云洛逸川揽腰将未央抱入怀,这一连贯典雅的动作十分熟练,轻巧的将她打横抱起,迈步出了房门:
“你二人就好好准备这几日成婚之事,我们就不劳太子相送了,只等着几日后能讨上你们的一杯喜酒。”
陌熔珣起身同他一起走出了门外便停留了脚步,目送着他的离开。
这一场交易,谁输谁赢都还不一定!
而言语落下的云洛逸川抱着怀里人便不紧不慢的离开了满香楼,待远离了他的视线才缓缓的对着血煞道:“过几日给太子成婚的大礼备好了吗?”
血煞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无情的神情:“已然备妥了。”
至从云洛逸川面对未央时唇边总有浅淡的笑意,这样的笑意如是南极升起的暖阳:“对于他而言,这该是算一份厚礼!”
未央被抱上了马车,听着他们的谈话是一丝不解:“是什么礼?还有你刚刚为什么说那个小孩会是云洛羽书?我记得当初你说,他死了……”
接下来云洛逸川在马车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与未央解释了清楚:
“央儿当初我给你那一巴掌是因为让后宫女人无话可说,不能让那些女人借此生事,第二他是你救命恩人,他死不得。
陌上的太子不能死在云汉的皇宫,因为他能发挥对云汉有利的用处,他对边疆百姓安居乐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虽然当时是没指望了的,只是没想到的是阴差阳错他却恢复了当年的记忆,但他体内使他不能成长的毒仍还存在!
如今他是棋盘上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这颗棋用好了,他可以免掉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而且坐享渔翁之利的琼华也会因此落空了他们的计划。”
未央黛眉蹙了蹙,心中即有忧又有不解,困惑的问道:“可他为什么要做如此大的牺牲来救我?”
真相已然浮出,云洛逸川也没必要对她有所隐瞒,如实回道:“因为一个字,情。当年陌熔珣喜欢你的母亲陌瑾,只可惜陌瑾最后却嫁与琼华的国君。
而上官汐喜欢的人是陌熔珣,如今陌上的皇上陌焱却一直深爱着上官汐,所以当初才会任上官汐摆布,派人去刺杀住在庙外即将临盆的陌瑾。
那时的陌熔珣大战胜利,得到这样的消息后立马赶往了庙山,后来他救出了你,自己却身中剧毒。”
未央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就是她想要从王氏口中得知的身世,这背后竟有如此多的爱恨情仇。
也难怪方才他要问她是否该娶玉灵儿?
云洛逸川娴熟的泡了壶茶倒在各个晶莹通透的羊脂玉的杯中,执起一杯抿了抿,转眼看向一言不语的未央,轻声问道:“央儿在想什么?”
未央理了理思绪回道:“既然都快生了,她为何还要去庙山?”
云洛逸川低润优雅的声音十分动听:“央儿也说了是因为要生了所以才去的庙山,可能是行踪暴露这才带来这一场横祸。”
未央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记得当初陌瑾冠有圣女之名,若是在宫中分娩,琼华宫内起了歹心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所以才去了庙山安排。”
“孺子可教。”云洛逸川伸手撩了撩车窗帘子,日光下那双潋滟的凤眸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明光荡漾在瞳仁中,波光碎碎:
“本打算带你出来好好逛逛,看这会的日头可不小,还要下去走动走动吗?”
未央没精打采的倚在车厢,瞟了一眼外面的艳阳天,无趣的道:“那还有闲情去逛?再好的兴致也被你扫没了!”
想想刚才他口中所说之事就满心的郁闷,不免觉得此事其中还有蹊跷。
既然不出去逛,云洛逸川只好让马车驶回了住处,想着还有更多的时间留在九霄城,便也不急这一刻了。
未央懒散的抬眸看了一眼外头刺眼明烈的阳光下来来回回巡视的士兵,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转过头朝着他问道:“今日街上怎么这么多的官兵?”
云洛逸川刚闭着的眸子又徐徐的张开,清幽双眸仿佛是光华四射的黑琉璃:“又不是捉拿你的,官兵多与你有什么关系?”
未央柔美的唇瓣微抬,觑了一声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何必回的这么认真!真是无趣。”
白眉闻得里面的火药味,声音也放软和了对里面人开口道:“爷,客栈到了。”
马车停下后,未央迅速起身撩起车帘跳下马车,转身径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洛逸川姿态优雅地抬起左手,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看着离去的身影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
而未央到了屋子方才想起自己是还有一事不明,一拍脑门道:“糊涂!我怎么把他要送什么厚礼给问忘了?”
未央刚转身,白眉的后脚随前脚便迈步进了院子:“公子止步,这是去那里?”
未央见白眉来的正是时候,拉着他就向院外走:“我找云洛逸川有事,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白眉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回道:“爷没回客栈,刚刚送你回来后就出去办事了。”
未央拧了拧眉问道:“那他去哪里了?”
白眉显得有些为难:“做奴才的哪敢过问主子去了哪里?公子累了半晌,不知午食需要吃些什么?”
未央见他不愿说,只好摆手:“算了!我没胃口,随意了吧。”
“是,那老奴就先告退了。”白眉屈身含首应了,便退出了屋子。
“嗯。”未央热的心烦意乱,索性转身进屋慵懒的爬上了炕倚在窗前,对屋外侯着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我要眯一会瞌睡,你俩若是看见他回来了就唤醒我。”
门外的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持着蒲扇走到未央的身边,轻轻的扇着风:“是,公子好生歇着便是。”
未央昏昏欲睡的瞌上了双目,心底仍旧还惦念着方才云洛逸川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
夜色微凉,一轮明月散发着清冷的银辉落入院中将二人的身影拉的颀长。
清风徐徐,素色衣纱随风微微荡漾,玉灵儿唇边的话语迟迟难以向他启齿:“我……我过几日便要……”
眸眼里的她一如既往光彩夺目,杨卿痛心的移开了视线,抬眼望向漫天繁星的夜空,失落的缓缓开口道:
“你要成婚了是吗?这件事我已知晓了,灵儿你能告诉我,你对他是真心的吗?”
一月前为了遗昭已经骗过他一次,这次玉灵儿不想再欺骗他了,殷红的唇角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我是真心的。”
杨卿失声的笑了,终是不再敢看她一眼,唯恐眸里的泪会在下一刻流露出眼眶:“呵……呵呵,好一个真心的啊!只希望他不会负你的一片情深。”
面对这样的他,玉灵儿失去了从前的果断,有些话如鲠在喉:“杨……杨卿,你能去参加我的婚礼吗?这个世界上你是第一个用心待我的人,在九霄城我也只认识你了。”
寂寥的院落里长廊下那抹修长的身影微微颤了颤,杨卿已不知该为她口中的话语是喜亦或是忧?只知面对感情他精疲力尽了。
没有得到他回答的玉灵儿心也跟着空了,低落的开口道:“你……你不去,就算了,没关系,我……我走了。”
杨卿转过了身看向欲要离去的她,沉默了良久后才痛心不已的道:“我去,我应你。”
沙哑的声音落下,他沉寂的脚步声宣告着这一场不曾相爱却已走到尽头结束的感情,杨卿头也不回的穿过长廊,径直回了屋。
灵儿,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看着他孤寂的身影一寸一寸的消失在她的眸眼里,玉灵儿情不自禁的捂着有些疼痛的心口,犹如失了魂魄:“杨卿,谢谢你。”
在长廊的转角处他停下了脚步,悲凉的视线静静的看着她离开杨府,你我再见时,你却即将是他人的新娘。
夜深人静,此时云来客栈一僻静的小院屋檐上未央正安享着晚风拂来的丝丝凉意,却被空中的一轮烟花惊醒!
显然这是城外不远的方向,只是城外并无住户,谁人吃撑了守在城外放烟花?
丫鬟叶儿顺着梯子爬上了屋檐,正见她望着夜空出神,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未央回过神色,摇了摇头:“没什么!”
而后起了身,又喃喃的低语一声:“唉,只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
叶儿听得不明白,看着她从屋檐上下来便转身去备洗漱用的水。
此时小二拎着一壶茶水跟着未央走进了她住的房间:“公子刚刚那话是说什么呢?”
“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未央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两日都是他负责院里的茶水点心,所以对他也算是较熟悉了。
“那小的确实不懂,今儿怎么还不见那位爷回来?”二狗子随着未央一同进了屋内,将茶水壶搁置在了桌上。
“嗯,其实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只是白眉和他穿一条裤衩,我估摸着这么晚没回来就应该是出去鬼混了!”
未央拿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又睨了眼屋内整理床铺的绿儿,应该是她们都和云洛逸川穿一条裤衩,这院子里是没人肯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一副像是要说漏嘴似的!
也没办法,未央三句两句离不了本行问云洛逸川去了何处?
不知道是从何时起眼前没了他的身影,心里总会觉得空落落的。
“今天下午我出去采买时还看见爷的马车往城外去了,可是都这个时候了也该回来了!
近段时间九霄城可不那么太平,前些时日还死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因这事谁也不敢深夜还在外!”二狗子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哦,可他去城外做什么?莫不是花楼窑子城外还开的有?”未央端详着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郁闷的抬眼看向二狗子。
“公子说笑了,每逢夜晚城外说来倒也没什么人烟,哪里还会有花楼。只知道这两日城外被抓了一位姑娘,至今还悬在城墙上。
小的多嘴了,这天色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歇了吧,小的就不扰公子休息了。”二狗子转身走出房门后又顿了顿脚步,转身睨了眼屋内的未央,便离开了。
待二狗子离去一会,未央才吐出了口中的糕点:“呸呸,这味道不对啊!”
至于哪里不对,未央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潜意识里就带着一丝的警觉。
叶儿端着水从屋外走进来开口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奴婢现在伺候公子洗漱歇了?”
未央抬头看向只对云洛逸川乖巧的丫头,悲哀的叹了一口气:“白眉呢?”
屋内的绿儿觉得这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如实的回道:“好一会没见着白眉管家了,该是随爷出去了还没回来吧?”
未央听着这话有些伤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Xue:“孩子,你能告诉我,你的好一会是多久吗?”
绿儿见她神情不好,老实巴交的连忙开口回道:“奴婢估摸着有一个时辰了吧!”
未央点了点头,心底有了数,将桌上的糕点端在手中,对屋内的两个丫头开口道:“行了,都别忙了,把这盘糕点吃了你们就退下去!”
绿儿与叶儿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又看向被吐在地上的糕点粉末,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