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城瞟了眼仍没拿正眼看自己的孟昕,因为一直垂着头,看不出神?情。
“这位是?”聂城问。
杨随侍平静无波的面部,终于忍不住挂上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因有介绍之职,他迅速严肃起来,“林野矿场范先?生孙女,范小姐。”
“嗯,矿场生意?”
聂城点点头,“进吧。”
冯丽珍这才?注意到门边有个带着小家?奴的平民小姐,看衣着寒酸得很。
这种女孩,竟也能进入治安处,找到聂城办公室里来。
矿场主的孙女?
应该是个小贵族。
自己找了三次,最后一次才?能踏进这办公室,这个女孩却是杨随侍亲自领来的。
她跟聂城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有事要走?为什么还要见客。”
看聂城回身,冯丽珍追问。
“不愿意离开的话,冯小姐就在治安处自便吧。”聂城扔下这句,回身走进房间。
他却并?未直接向内,而是站在门后两三步位置,用身子将门抵住些,防止推多有回弹力将后来人推着。
连杨随侍也是下意识上前,用手抵住厚重门扇。
这个小贵族家?的姑娘,竟也没有牵裙行礼道谢,就这样?默默走了进去。
就是跟着的家?奴,两只眼睛也只盯着手中那只破箱子,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果然身份低微,就连最简单晋见皇室的礼仪都没受过教导。
这两个人,真?的认识大皇子?知?道聂城身份?
冯丽珍再?看聂城,见他眼神?只跟着那个女孩在走。
她走到房中,似是不知?该站到何处,左右看看,最终走办公桌对面的客位沙发前站定。
沙发柔软,皮质带着微微红闪,她似是好奇,悄悄伸手一指点按,又迅速收回。
这无礼的行为。
可聂城……
他竟笑了?
冯丽以为自己是看错,仔细再?瞧,那笑意又淡下来,就好像从未有过一般。
指尖掐进手掌,直觉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家?中的安排,就是与?聂家?结亲。
原本选择只有两个,聂永墨或是聂永荣。
只是这个安排并?不合心,直到她那日在融炼厂见到聂城后,想?法更坚定下来。
冯家?本就有意向皇室示好,大姐已经出嫁,她今年满了十八,正是该议亲的年纪。
聂永墨暴虐,头一个便不想?考虑。
聂永荣17,比她还小,平日受母亲庇护深居简出,在外根本没什么声名,这个她也绝计不肯。
家?里劝她咬咬牙,想?想?皇帝登位前的那一场风波。
冯家?想?要在上城继续稳定发展,只能向皇室低头。
皇室肯不肯与?冯家?联姻是一说,冯家?有没有诚意,是首要的。
聂城虽比她大上近十岁,但谈吐气?度极好,相貌也没得挑,完全?没有她以为近中年的那种油腻感。
他因为自小身体弱,女人这方面比一般的贵族少爷都要干净,最近打听,身边竟是从未有女人陪侍。
这令冯丽珍在皮相之外,对他更多一层好感。
说服父亲定他为目标时,冯丽着重点明了皇帝最近推聂城接手治安官,并?且放权融炼厂这两件事。
聂城简在帝心,最近二夫人那边又闹得太?厉害,永墨永荣已很难入眼。
皇帝正当?盛年,谁也不知?道今后有无翻盘可能。
但若是冯家?能与?聂城统一战线,争夺皇位几乎是稳赢。
富可敌国的冯家?要推出一位皇帝,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得到百倍回报。
依附于二夫人的贵族,不过是看她背后荣家?给?的点好处,冯家?能给?的,只有更多。
冯丽珍在子女一事上,更有见解。
冯家?女儿做为皇后,生下来的子女,就是下任皇子。
聂城不近女色,几乎能看到以后后宅的清静,继承人的位置,以后也只能从堆他上位的冯家?女所生育的子女中来挑选。
冯先?恒是生意人,略一权衡,觉得冯丽珍这话有些道理。
召集同族商议一夜,第二日便点头应了。
确定父亲买聂城这一方,冯丽珍便开始数次登门,想?试试靠自己能力,把这件事情办下来。
只是聂城不近女色,她想?的一些办法,别说用上,就是拿出来都只能惹他一声嗤笑。
没关系,引不来情爱,那就靠利益打动好了。
真?正成大事的人,一定会懂得权衡。
可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聂城对女人竟会生出这样?反应,是她领会错了意思吗?
不可能。
那唇角温柔笑意,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面对她那样?冷硬的一个人,微笑那刻,身上仿佛布了柔光,整个人都温软下来。
冯丽珍深吸口气?,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办公室大门随着杨随侍反手带动,门内机关带着一股回弹力,缓慢合拢。
在缝隙中,冯丽珍看到那女孩微微抬头,看向前方聂城。
“城少爷……”
“嗯?”聂城扬头。
“是我错。”
她屈膝,做了个谢罪礼。
婷婷袅袅,竟是意外标准,那身段,看得冯丽珍眼皮直跳。
门合上了。
大门厚重,再?听不到一点声响。
“冯小姐,办公重地……”守卫面带礼貌微笑,伸手示意,“您若是想?在治安处转转,直走右拐有个小花园,左右都有囚室,能看些些有趣的人与?事。”
治安处能有什么风景好瞧,就是一堆呼呼喝喝脏衣烂衫的囚犯。
“是吗?”
冯丽珍冷笑,“那我见识见识。”
说完,竟是大步向外,真?去了小花园。
两名守卫连劝都懒得劝了。
虽说冯家?有些权势,但治安处都是吃皇家?饭。
没事敬着些也行,现在是聂城发话赶人,那还能有什么好态度。
聂城摆明了厌烦,三次上门,这次不知?说了什么,直接就拖着赶出来了。
相比起来,刚刚进去的那位小姐,那真?是云泥之别。
只是所有人都觉得是被敬着的那位小姐,正在卑躬屈膝地在道歉。
孟昕知?道聂城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姿态放低些,总有好处。
“范小姐有什么得罪我的?居然还有错处?”
聂城把制服往杨随侍手中一扔,解了袖扣坐下。
“那天我被推下,撞到突起悬石,晕了好一会儿。当?时右腿断了,骨头都刺出来,醒来后差点摔下去……”孟昕念念叨叨,把那日的事复说。
听到关键处,聂城扯起唇角微收,神?色冷凝。
孟昕把自己说很惨,但又并?不是那么惨,惨到根本没办法离开就不好圆了。
她说自己找到了地藤,将断腿归位后当?作固定,又拖着伤腿,在墙边找到了一边可以向上攀爬的路线。
但她走了许久也没办法上去,人又滚落到洞底,血把裤腿全?部浸透了。
不仅聂城听得皱眉,杨随侍也似有不忍。
虽然并?不是没见过血,但听到孟昕神?色平静地诉说自己洞底求生细节,总觉仿佛亲眼所见,场面触目惊心一般。
“……后来我就往前走,所幸身上还有些祝医老给?的补气?血的药水。我喝了,身体就有力气?。我在下面喊,你们有听见吗?”
杨随侍摇头,“没有。”
“太?深了。”孟昕低头。
聂城忽地冷笑起来,“谎话连篇。”
“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存了心要走,怎么可能会呼救。就算掉下洞地不是你的计划,那逃离呢?总该是一早就想?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