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七年9月15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黑夜,掀开了混乱的篇章。
庞大的军阵在东直门外列阵,崔呈秀骑在马上,眼瞅着东直门的大门缓缓打开,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精光,他仿佛已经看到朱家小儿蜷缩在那天下至尊的位置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无数人为之疯狂的帝位,此时他却触手可及,崔呈秀缓缓拔出鞘中雁翎刀,高高举起旋即重重挥落,“奉旨剿贼,杀啊!”
“杀啊!”
庞大的军阵爆发出冲天的吼声,在崔呈秀的引领下冲入东直门内,自正统14年后,北京城作为帝都还是第一次面临兵灾,面对汹涌如潮的士兵洪流,北京城引以为傲的城防丝毫没起到作用。
刚刚起床的百姓们听到家门外传来的喊杀声,赶紧关上家门,一家人蜷缩在床上,希望着帝国军队能尽快平定叛乱,让局势赶快平稳下来。
皇宫,东缉事厂内。
当前来传旨王承恩宣读完天子旨意后,东厂众人群情激奋,一名理刑百户道:“厂督大人尽管放心,我等身体残缺,心却不残,在大是大非上我们守得住底线,我东厂爷们愿为天子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群番役纷纷出声相应:“崔呈秀算什么东西,一个仗着千岁爷威势起家的破落户竟敢起兵造反。”
“督公大人放心,爷们儿们这就去护驾!”一名掌刑千户把手一招,“弟兄们,拿上兵器咱护驾去!”
一群东厂番子在千户的带领下拿起刀剑赶去护驾。
护驾的人群逐渐壮大,很多不是东厂的太监都纷纷加入到里面,他们自发打开了武库,全部换上了里面的铁甲,拿起锋利的刀剑,更是有人取出了虎蹲炮这种戚家军用来对付沿海倭寇的小型火炮,越来越多的太监们披坚持锐,杀气腾腾地开向了养心殿。
在他们心里,帝国只有一位主人,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无论天子做了什么他都是帝国合法的君主,如果有谁要对天子不利,就要先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
本来只有一千多东厂番子,赶到养心殿时已经有三四千之众,一身金甲的朱由检站在殿门前,看着赶来护驾的太监们,眼睛逐渐湿润了。
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大明亡国之际,自诩忠良的士大夫主动推开家门,做满人的奴才,陪伴着崇祯走完最后一程反而是他们五体不全的阉丑之人。
就在东厂调动的同时,火器营内。
被天子提拔为火炮组组长的孙元华踩在红夷大炮上,对着火器营内所有的匠人道:“我和各位一样,都是起于微末,蒙天子恩诏入火器营进职,今天子有难我等自当救驾。”
“孙组长说得对!”
一名五十岁的匠人站出来道:“老夫在军中造枪十余载,一年不过20两白银,见个芝麻绿豆大的官都得躬身行礼,自从进了火器营,一年百两银子的俸禄,加上天子近臣的殊荣,走到哪人家都得高看咱一眼,老子就一句话,谁敢动天子,老夫跟他拼命、”
“没有天子就没有咱火器营,今天子有难我等自当效命。”
“可是,我们不会武功啊。”
“不会武功又怎样?!”孙元华一指营地内用来研究的各类火炮枪械,“我们有枪有炮,军中有的火器我们都有,军中没有的我们也有,我们有这些就够了。”
“组长大人您就吩咐吧!”一群匠人纷纷出声。
“好!”孙元化重重击节道:“火枪组,拿起武器跟我上,火炮组,把炮口对准养心殿前的广场,若见到火箭冲天,即刻开炮!”
在孙元化的调动下,火器营的工匠拿起各类火枪,有帝国军装备数量最多的火绳枪,有关宁铁骑的三眼神铳,有威力强大五雷神机,有昙花一现的火箭溜,有从东南沿海的倭寇手中缴获来的东阳铁炮,所有火枪,无论新旧,只要还能开枪的都被拿出去使用。
负责火炮的匠人们合力将各类火炮对准了养心殿的防线,调整好射击诸元,火炮种类五花八门,远的有炮身都生锈的洪武帝时期的大碗口铜铳,中间的大明仿造的佛郎机炮,近的有万历20年制造的一批拉去援助朝鲜的重型火炮。
各种火炮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崔呈秀攻入皇宫。
北镇抚司内。
“马上召集所有在京的锦衣卫,随我入宫护驾!”
当白翎听到崔呈秀造反的消息后,马上下达了召集命令,自己最先穿上赤红色军服,拿起绣春刀走了出来,他紧握刀柄,面向南方,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天子身边护驾。
是天子破格将他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给他杀死各种贪官的权利,在他心里,天子既是君主,又是恩人,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斩下崔呈秀的人头,向天子谢恩。
北京城内有数万名锦衣卫,他们只有很少一些在南北镇抚司内任职,剩下的都隐于暗处,为锦衣卫提供情报。
南北镇抚司的当值锦衣卫在不到一刻钟内披上战袍,骑着八尺高的骏马,集合完毕,白翎从侍卫手中接过马鞭,“所有人,随我进宫护驾!”
一名当值千户道:“大人,我们现在只有一千来人,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妨等人来的多些再去救驾。”
“来不及了,驾!”
在白翎的带领下,两千名锦衣卫策马奔向了皇宫,惊雷般的马蹄声响起,迅速地逼近了皇宫,路上汇聚的锦衣卫看到他们,纷纷加入了他们,赶往皇宫救驾。
国子监内。
这个聚集了大明优秀人才的高级学府此时就像翻腾的沸水,国子监的学子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级,正是年少轻狂之时,他们都想着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像辛弃疾那样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听到崔呈秀起兵造反的消息,他们不顾博士们的劝阻,成群结队的走向皇宫,纵然手无缚鸡之力,亦要舍生取义。
徐孚远走在最前头,他是的祖先是大明首辅徐阶的小弟徐陟,祖上的显赫并不能给他带来优渥的生活,反而带来了不幸的回忆。
他幼年时家中还算富庶,当地豪强与官员勾结夺去他家的田产,不得不随父亲流落到乡间苟活,致使父亲早死,造成了他对贪官污吏和地主豪强,深恶痛绝的性格。
当今天子是大明中兴之主,他相信只要有明主在朝,大明必会走向强盛,但凡敢谋害天子的成员就是他的敌人!
南城兵马司。
当崔呈秀造反的消息传开,属于阉党成员的南城兵马指挥不许麾下兵卒前去救驾,被愤怒的士兵们绑在房柱上,凄厉的叫道:“你们要造反么?”
一名面容冷峻的低阶官员压了压双手,群情激奋的士兵们顿时安静下来,冷峻官员一指东方:“崔呈秀已经造反了,你还不让我们去救驾,明摆着是你也要造反!”
接着一巴掌狠狠摔在了这名兵马指挥的脸上。
另一名年轻官员道:“他们阉党没一个好鸟,杀了他咱去救驾!”
“杀了他!杀了他!”
南城兵马司的士兵们发出了强烈的吼声,冷峻官员点了点头,缓缓拔出雁翎刀,冷道:“指挥大人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说罢,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冷峻官员举起带血的雁翎刀,“弟兄们,今日便是我等报效天子之时,所有人拿上你们的刀剑,随我进宫护驾!!”
同样的情况在城内各个官署都有发生,大批阉党成员被愤怒的下属杀死,无数官员士兵赶往皇宫救驾。
心思活泛的东林党官员见护驾的人群越来越多,也纷纷带着家仆走到街上,喊着救驾的口号赶往皇宫,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他们,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强势无比的阉党很有可能因为这事土崩瓦解,届时他们党人就可以夺回主导朝政的权利,这个机会,他们决不能错过。
一些百姓通过窗口,看到那些比自己还要瘦弱的官老爷都提剑赶去护驾,顿时觉得自惭形秽,拿起家中利器推门走到街上。
大明得国指正,古之未有,在这个国家没让百姓彻底失望之前,没人能撼动这个庞大的帝国。
。。。。。
崔呈秀纵兵踏过金水桥,他先到了金銮殿,见金銮殿内空无一人后才来到了养心殿,这个皇帝最常来的宫殿。
养心殿前已经被赶来护驾的东厂番役死死护住,崔呈秀冷厉一笑,这些东厂番子即使人数在多十倍也不挡不住他的十几万军队,目光穿过人群,他看到了身穿龙袍的朱由检。
他看向旁边的马车,“千岁爷,等我当了皇帝,你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
“那你可快着点,我都等不及要伺候万岁爷了。”马车内,魏忠贤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戏谑。
崔呈秀也不在乎,等他当上皇帝,他有的是时间摆弄魏忠贤,现在他对着殿门前的朱由检遥遥抱拳,“陛下可好?”
朱由检默然不语,他从没像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快和阉党决裂,尽管魏忠贤不在了,但他还是想暂时维持阉党与东林党的势力结构,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组建他的帝党。
等一切水到渠成之日,再铲除阉党,顺便也给东林党人一个体面的下台、。
但是现在,因为崔呈秀的愚蠢,这个平衡被提前打破,他也不得不用他一直想要避免的激烈手段来控制帝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帝国将陷入动荡不安。
见朱由检不回答,崔呈秀邪魅一笑,雁翎刀向前一挥,“弟兄们,东厂阉人劫持了陛下,随我杀光了他们。”
话声刚落,迎接他就是一声枪响,子弹擦过崔呈秀的头盔,崔呈秀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缩下脑袋,同时朝远处望去。
一群穿着布衣,手拿各类火枪的匠人已经奔到殿前,他们人数虽少,拿的武器却很好,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十几颗震天雷(明朝版手雷,效果相当于今日之手榴弹。)。
他甚至看到有好几个匠人来到广场上后,原地架起虎蹲炮。
这还没完,一群穿着锦衣卫军服的骑兵汹涌地冲进了宫门。
“锦衣卫,前来护驾!”
白翎一马当先,一手握缰,一手拿刀,无数锦衣卫骑兵涌了进来。
锦衣卫是最先赶到,紧接着不断有新的咆哮声响起:
“南城兵马司,前来护驾!”
“北城兵马司,前来护驾!”
“中城兵马司,前来护驾!”
“东城兵马司,前来护驾!”
“西城兵马司,前来护驾!”
殿前广场上,涌入大批士兵,尽管人数依旧不如崔呈秀的多,但在气势上却远胜于崔呈秀一方。
崔呈秀身边的京营士兵们见到锦衣卫骑兵尽出,东厂、火器营,五成兵马司纷纷赶来,甚至还架好虎蹲炮这种戚家军抗倭时用的小型火炮后,不禁吓得脸色惨白。
而且,当他们听到锦衣卫、五成兵马司的人嘴里喊的‘护驾’二字时,无不露出了惶恐和愤怒的神色,他们中不少人就觉得这次进宫有问题。
还说有贼人闯入皇宫,这得有多少贼人闯入皇宫,需要他们十几万人来抓?
本来还只是质疑,现在他们感到受到了欺骗!
“护驾!”
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声,顿时引起连锁反应,京营士兵中开始不断有人倒戈,将崔呈秀包围起来,原本打算跟着崔呈秀造反的一群高级将官见下边人纷纷倒戈,也都不敢出声。
十息前还带着十几万大军的崔呈秀,瞬间成了孤家寡人,无数愤怒的目光对准了他,魏忠贤阴恻恻声音道:“陛下,指挥你的大军杀过去啊。”
因贪婪为纽带形成的同盟,注定无法做成大事。
朱由检来到东厂的防御阵前,看着惊慌失措的崔呈秀,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起手指,讥讽的看着崔呈秀,拽出了一句古文:“鼠辈觊觎神器,徒惹人鄙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