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灯灯灯灯噔灯噔灯!]
[小霍:( ’-’ )ノ)’-’ ) ]
[小霍:我再换一个方式!!]
[小霍:明天你一定猜不到!]
在令人心情愉悦的幼稚对话里,陶知越吃完早餐出门,坐上公交前往公司,精神抖擞地度过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
一眨眼,他已经在一棵树游戏上了两周的班。
别墅的空间很集中,在工作之余,这里又有很浓郁的生活氛围,每天中午阿姨做的饭,更让人有种回家的感觉。
在这样毫无距离感的友好环境里,陶知越和项目组的同事们很快熟络了起来,时不时聊些生活琐事。
现在陶知越到公司之后,都会先和同事们随意聊几句天,九点再正式开始工作。
今天程序小黄一来就很兴奋,甚至给每个同事都发了一包糖。
官宇冬盯着手里包装粉嫩的软糖,震惊道:“这必不可能是喜糖。”
小黄就差手舞足蹈了:“我老婆出重制版了!八年了,终于重制了!!”
“冷静一点,这样听起来很吓人。”方时武问他,“伊蒂丝的手办终于重制了?”
“对对对,再也不用供着翻车版了。”小黄疯狂点头,“新版本细节做得真好,上色也好看,昨天有大佬说实物更稳,我的青春回来了!!”
官宇冬松了口气,撕拉扯开了包装袋,放心地吃起了糖:“哼,谁还没有纸片人老婆!”
“不光是一大批手办要重制,还有人放消息说跳票了这么多年的动画
第二部 ,也要出了!”
“卧槽,真的吗?光辉学园?!那我的青春也回来了!”
一旁的陶知越听他们聊天,轻轻地捏了捏手中装满软糖的包装袋。
透明的塑料袋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顿了顿,安静地转头打开电脑。
一切都很好。
但似乎存在一个小小的问题。
周五下午是一颗树游戏公司固定的周例会时间。
在这个大家普遍归心似箭不想工作的下午,用来开这样不太费脑的小会,再合适不过。
为了有充足的带薪闲话时间,在由主策划、主美术和主程序分模块总结了本周项目进度,并由主策划兼制作人方时武展望了下周目标之后,还会让一位同事轮流来做个人分享。
内容可以是向大家介绍一款自己最近玩过的游戏,也可以随便说些什么,比如安利自己的小众爱好,甚至是说一说出去旅行的经历。
大家会自然而然就这个话题,开始气氛轻松融洽的讨论,然后愉快地结束这一周的工作,回家欢度周末。
这一周轮到官宇冬做分享。
会议室里,等方时武推着眼镜总结好下周的目标任务,大家鼓完掌,氛围就彻底松弛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调侃着正要打开ppt的官宇冬。
“等一下!先别放,让我们来押一下这周呱呱要分享的是猎奇游戏,还是悲伤的感情经历,二选一,反正没有别的可能了哈哈哈哈。”
“我赌五毛钱是求助被妹子拒绝了该怎么办,我有证据!我看见小官昨天下班的时候偷偷去卫生间照镜子了!”
“最近公司里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氛,所以呱呱你会带来一个出乎我们意料的好消息吗?虽然我觉得可能性很低。”
官宇冬白了这群幸灾乐祸的人一眼,愤而道:“我保证今天分享的游戏不猎奇,非常有现实意义!”
他打开演示文稿,投影屏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极具体验感的标题。
——《如何杜绝被吸血:蚊子传奇》。
当即有人吐槽:“这是游戏?这明明是人间纪实。”
胸有成竹的官宇冬喝了口水,自信地开始今天的分享,他先看了坐在一旁的陶知越一眼,大声道:“首先我要感谢陶陶!”
陶知越猝不及防被点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神,仓促地摆好微笑。
“我对陶陶上次说的那个吸血鬼游戏特别感兴趣,搜了一圈没找到,陶陶也说玩不到了,但我每天没事的时候还会用关键词搜一搜,万一出现了奇迹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没有找到那个游戏,但我发现了这个神奇的网页小游戏!年代很早了,制作者留的个人域名都过期删除了。”
“但是!这个游戏真的好好玩,脑洞超级大,画风很夸张很搞笑,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通关,结局至少有十种,我还没全部试完,这周末继续。”
“开局你是一只不停嗡嗡嗡的大蚊子,可以通过吸不同生物的血发生变异,不同的血液、不同的吸血顺序,都会导致变异方向发生不同。”
“然后蚊子形态、吸血量都会成长,还可以不断进行繁衍,然后操纵密密麻麻的蚊子群攻击人类和其他生物,啊,繁衍之后真是满屏的嗡嗡嗡,太有真实感了,全身痒了起来。”
“而且,被变异后的蚊子吸了血的生物,也有概率发生变异,有时候场面就会发展成变异生物大乱斗,附带各种鬼畜的特效。”
“目前我打出的最满意的结局,是我的蚊子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消灭了变异人类以后,第六次物种大灭绝降临,什么都没了,一切从孢子开始进化,直到重新出现恐龙!不得不说,恐龙的画风比丑蚊子精致好多,好帅啊!”
他刚说完,全程目瞪口呆的美术妹子立刻发表抗议:“你还说不猎奇!这明明比上次那个从下水道开始挖穿地心的游戏更离谱!”
“不行,一听到蚊子这两个字,我的手臂就开始痒了……太可怕了,这种生物已经学会意念攻击了吗?”
程序小黄条理清晰:“我觉得可以跟挖穿地心并列第一,当然,最猎奇的是呱呱本人。”
“附议!”
“这个游戏我记得,年轻的时候玩过。”
在场年龄最大的方时武唏嘘道:“我记得那时候宿舍里不让挂蚊帐,时间一长花露水也没用了,天天被咬得满身包,我上网搜还有什么解决办法,看到这个,兴奋地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个游戏。”
“我好奇玩了玩,结果玩得人都傻了,最后还真的是杜绝被吸血了,草,人类都灭绝了,还吸什么,不愧是蚊子传奇。”
“我好像也有印象,前几年是不是在围脖上被人翻出来火过一阵?”
“对,我记得里面有张游戏截图,通关以后会看到制作者写的一句脏话,大意是他放弃跟蚊子搏斗了,打不过就加入,看谁玩得更大。当时乐死我了。”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时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
陶知越听着,也不自觉笑起来。
有很多充满才气的游戏人,会抓住生活里灵光一现的感受,做出这样十分特别的小游戏。
在周围人热烈讨论的时候,他曾有无数次想加入其中,分享那些记忆里令他难忘的故事。
但是不可以。
理智先于情感,阻止了每一句他快要脱口而出的话。
在嘈杂的聊天声中,官宇冬特意问他:“陶陶你玩过这个吗?我觉得你会喜欢的,真的好有趣!”
“没有玩过,也许在围脖上见过吧。”陶知越镇定道,“我回去玩一玩。”
这是独属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们的记忆。
因为两个世界的形态高度相似,甚至绝大多数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产品和软件只是换了个名字,功能大同小异,所以陶知越从未觉得陌生和格格不入。
他过了一年多封闭又安静的生活,不与人交心,不做多余的交际,也就没有机会发现那些隐藏在细节中的微小差异。
凭借着身体本能生活时,只牵涉到物品最基本的功能,可以吃,可以用,可以看,就能够活下去。
而当他试着用心与人交往,试着和别人交换生命中值得一提的故事,就会无可避免地触碰到记忆。
那是附着在所有物体之上,无形的、却充满了情绪和感受的记忆。
它像一堵墙,最简单也最坚硬,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贸然闯入的外来者。
每周例会结束了,大家闹哄哄地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陶知越关掉电脑,正要离开,又看见那包原封不动的粉红软糖。
他怔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起来,默默地放进了口袋。
和同事们一一道别,陶知越独自走在前往公交车站的路上,听着自己轻缓的脚步声。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跟朋友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玩过一个简单又上瘾的多人小游戏,叫做谁是卧底。
每人抽一张词语卡片,譬如五个人中,会有四个人抽到“豆浆”,还有一个人抽到“牛奶”。
然后所有人轮流描述自己抽到的卡片,每个人都会说得很谨慎,直到确认自己属于多数派,才安心下来,致力于揪出那个混迹其中的“异类”。
慢慢地,那个抽到唯一不同卡片的人,会发现原来别人描述的东西似乎并不是牛奶。
为了不被发现异样,他需要仔细地判断别人究竟在描述什么,然后尽力朝他们靠拢,假装自己和大家掌握了同样的信息,在谈论相同的事物。
现在,陶知越就是那个正努力隐藏着手中卡片内容的异类。
在没有软糖的另一个口袋里,手机传来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小霍:我下班了,荷蛋包同学!]
[小霍:狗勾打滚.gif]
[小霍:今天晚上要看恐怖片吗?]
陶知越停下脚步,想了很久,才发出一条消息。
[陶:你玩过一个叫《如何杜绝被吸血:蚊子传奇》的游戏吗?]
[小霍:这是什么东西?]
[小霍:还有这样的游戏!是指导怎么防蚊吗?]
[陶:不是,是玩家操纵蚊子,反过来消灭人类,甚至会毁灭世界。]
[小霍:!!]
[小霍:好神奇,我又学到了新的游戏知识。]
[小霍:说起来,可能因为我体温高,只要我没提前做好防蚊措施,蚊子一定会咬我,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小霍:我小时候一度怀疑,有些同学一到夏天就喜欢跟我玩,就是为了防止被咬。]
[小霍:所以你有没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心情低落的陶知越没有绷住,还是被他逗笑了。
他想回答幸福,又看见他发来了新的消息。
[小霍:那晚上就玩这个游戏吧^-^]
[小霍:周末到了,是时候一起毁灭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