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很积极地补充道:“我的自行车骑得很好,下次你想骑车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看着你,你肯定不会摔跤的。”
于是陶知越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也点点头:“好。”
真好。
那段无人分享的回忆,终于有了停泊的港口。
它和细心叠好的星星、随风摇曳的梧桐树一起,被收藏在世间唯一的博物馆里。
陶知越离开这里的时候,回头深深地凝望这座宁静别致的小院,努力地把这里的每一寸细节都印刻进心底。
今天也是他人生中最喜欢的一天,之一。
沿着来时的路,他们坐上公交车,晚一点再换乘机场大巴。
这一次并肩坐着的时候,陶知越不再感觉双手无处安放。
霍燃却恰好相反,他在旁边正襟危坐,没了此前的轻松和随意,陶知越甚至看见了他额头很不明显的汗水。
时光仿佛倒流了。
陶知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额头出汗了,很热吗?”
霍燃僵了僵,十分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天一模一样的对话。
“……我好蠢。”他懊恼道,“竟然还真的去开空调。”
“你很紧张吗?”陶知越跟着回忆起来,“你昨天来接我的时候,一路都没有紧张。”
霍燃思索了一下,很小声地在他耳旁说。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每天都在想怎么做可以让你开心,在想要怎么把想说的话告诉你,还有如果你拒绝,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好像唯独没有想过,成功以后会是什么样。”
“所以现在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也没有恋爱过。”
陶知越想了想,很果断地给出答复,“那就从最常规的第一步开始吧。”
他将左手往旁边伸过去一点点,镇定地握住了霍燃的右手。
霍燃的体温很高,一如那天传来的灼热温度。
现在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相触的一瞬间,像有电流经过,一路麻到了心头。
陶知越忍住将要漫上来的羞赧,低头端详,像在做学术讨论:“你的手比我大,是不是因为你个子比我高?”
他的肤色比常年在外旅游的霍燃要白一些,现在交握在一起,能很清晰地映衬出彼此手上每一道纹路。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牵手,是很奇异的感觉。
陶知越的心跳声剧烈,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显得无比镇定。
“你的手心也出汗了,是不是真的很热?”
“我……可能是。”
“要不要我调一下空调?还在紧张吗?”
“……不用了,马上就好。”
“真的吗?”
“你是不是在笑我?”
“我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
“肯定是幻觉。”
……
车身在行驶途中轻轻地震动摇晃,或站或坐的人们大多低头看着手机,耳旁偶尔传来结伴同行的乘客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声。
不知什么时候,霍燃终于从颤栗的喜悦里醒来,平复了呼吸。
他悄悄地换掉了牵手的姿势。
在夕阳斜照的光芒里,他们十指相扣。
第44章
城市华灯初上, 马路上整齐排成长龙的汽车一眼望不到边际,红色尾灯在夜色里闪烁,拖曳出朦胧的幻影。
机场里灯火通明, 宛如白昼,拉着行李箱的人们来来往往。
陶知越站在安检通道外, 看着今天总是慢半拍的霍燃,好笑道:“是不是应该把背包还给我了?”
他昨天出发的时候, 除了最重的玻璃罐子, 就只拿了身份证和手机充电器这些必备的东西, 换洗衣物之类的都没带, 现在包里空空荡荡的。
霍燃闻言反应过来, 有些依依不舍地拿下挂在肩头大半天的背包,递给他。
“太轻了,我都忘记了。”
他看了一眼队伍不断前行的安检口,讷讷道:“你要走了,一路上太堵了, 都没能好好吃顿晚餐。”
“时间过得好快,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陶知越也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这一天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说了很多话,有了无数回忆。
但到了离别时刻, 时光总显得那么短暂。
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陶知越藏起了惆怅, 笑着回答他。
“明天要上班, 只能赶回去,等下可以吃飞机餐。”
“对了,忘记告诉你, 我辞职了,明天开始在新公司上班,同事们人都很好,工作环境也很舒服,在别墅里。”
陶知越强调道:“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之前在游戏公司做程序员,现在跳槽的这家公司,应该会做我真正让我有热情的游戏,给的薪水也很好,所以我很开心。”
“之前没有说,因为我想当面告诉你这件事。”
霍燃看着他抑制不住的兴奋表情,也跟着笑起来:“真好,你工作起来一定很出色,那天看你写调查问卷的时候我就觉得,虽然我看不懂,但可以感受到。”
没有人不喜欢被恋人夸奖。
于是陶知越很沉着地点点头,“中肯地说,不算太差,但还可以再提升。”
听见陶知越提起自己的工作,霍燃也跟着感慨起来,“回去以后,我也会努力的,前两个月什么都没有做,每天就是跟人交际,该认识的人都已经认识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打起精神干正事的。”
“加油。”陶知越的思维跳跃了一下,“我们像不像两个互相发誓以后要好好学习的小学生?”
“像。”霍燃认真保证道,“我会好好学习的,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新的恋爱关系刚建立,新的人生阶段也才开始,一切都需要学习。
“所以,在这个很有意义的瞬间,是不是应该有一个纪念仪式?”霍燃话锋一转道。
陶知越没能跟上他的节奏,一脸茫然:“什么仪式?”
话音刚落地,霍燃张开手臂,很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陶知越忽然撞进一个温厚的怀抱,微热的耳畔擦过对方的发丝,像在心头很轻很轻地挠了一下。
片刻愣怔之后,他抬起手,慢慢拥住了对方的后背。
这个拥抱漫长熨帖。
那天在火锅店外,陶知越只是匆匆地抱了霍燃一下,犹如蜻蜓点水,连对方的心跳声都不记得。
现在他听见了,急促有力,和自己的心跳那么相似。
身体被来自外界的无尽温暖包围,仿佛陷进了柔软的云里,令人沉溺。
很久以后,霍燃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半天吐出一句:“一比一,我们打平了。”
“……”陶知越从满心炽热的感情里醒来,别扭道,“这个比喻好奇怪,你是在打球吗?”
“我每周都会去打篮球。”霍燃意外道,“那我接下来是不是不应该说,下一轮换我发起攻势?”
“……你已经说了。”
在分离的通道口,充盈着不同人们的话语声和笑声,低低地漫进空气。
最后陶知越背着包,走进队伍里,时不时地回头看。
霍燃就一直站在原地向他挥手。
陶知越不记得自己回了多少次头,反正每一次回望,都能撞进那双情感丰沛的眼眸。
他将背包放进安检筐,看着它被慢慢送进垂着帘子的机器。
然后他忍不住想起了陈列柜上那一个个或可爱或古怪的套娃。
陶知越低着头笑起来,等过了安检,彻底看不见霍燃的身影之后,他摸出一整天都没怎么用过的手机,给对方发去消息。
[陶:我顺利通过了。]
[陶:每次过安检的时候,你会想起被一个个打开的套娃吗?]
[hr:!!!!]
[hr:现在我想起来了……]
[hr:我又尴尬了,啊啊啊啊!]
[陶:没关系,以后我每次看到安检机,也会想起它们的。]
[陶:狗勾打滚.gif]
周末的燕平到处都堵,他们差不多是卡着点到了机场,陶知越到达登机口以后,很快就开始通知登机。
陶知越走过登机廊桥的时候,在沉沉夜色里,依然能看到大晚上还在辛苦工作的行李装卸工。
这一次,他望着陌生人的背影,露出浅浅的笑容。
他知道霍燃此刻也在凝望着这架即将起航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