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锦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感情太过外露,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所以呢?”她的心慢悠悠提了起来。
季严烨转头看看她:“报道和案件都是真的,但其中有另有隐情,我没有暴力伤过人。”
阮锦了解季严烨,知道他这人从来都是不屑于说谎的。
所以她深信不疑,轻轻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严烨慢悠悠又道:“所以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个?和上次说我吃饭必须打成糊糊喂的人是同一个吗?你说出来我听听。”
“你,你问这个干嘛?”阮锦重新紧张起来。
男人笑了笑,语气和善:“没什么,就是想认识认识。”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阮锦咽了下口水,在男人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嚼舌根传闲话,这虽然不是一种好的行为,但肖晴朗也是为了她好,她肯定不会出卖好闺蜜。
季严烨一直不说话,似乎不等到个答案就不罢休。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替罪羊了。
好在相同的事情,有一个人也同样提起过。
阮锦纠结了一会儿,迎着他的目光,老实巴交的开口。
“之前在季家做清洁工的那个男的,你还记得不?他叫晋子御,是他跟我提起的…他说你很危险,还叫我跟你离婚。”
像小学生打小报告似的,一五一十都汇报了。
然后她还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人家说得也是实话,又没损害到你的利益,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主动找麻烦,不值得的。”
话音还没落呢。
不远处响起一个咋咋唬唬的声音:“锦锦,锦锦,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见背影就很像,你是生病了吗!怎么来了医院!”
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过来,像一只蠢蠢的大鹅,此时正眼神火热的直盯着阮锦看。
阮锦:“…”
这替罪羊怎么说来就来呢?
…
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晋子御回家后,一连懊恼了很多天。
他对阮锦属实是旧情难忘,虽然两个人总共才交往了一天,但得不到的总是最珍贵的。
他在内心里反复惦记,一心想着怎么复合。
自然就特别在意阮锦的看法。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季严烨跟前栽了面子,被人家又是讽刺,又是惩罚。
还狗似的趴地上擦地板…晋子御就不服不忿,想重新找回面子。
他又觉得季严烨其实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上次不也是轻轻松松就饶过他了么?根本就是外强中干,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狠戾类型。
他心里莫名多了很多底气,梗着脖子准备上来挑衅。
阮锦在旁边还好心劝呢:“诶,你别往前走了啊!最好原路返回。”
结果晋子御挺开心的:“锦锦,我就知道你还关心着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就是来讨个说法。”
他又看一旁的季严烨:“季先生,我上次回家之后,特意查了劳动法,你犯法了知道吗?就凭你体罚和虐待员工的行为,我上法院一告一个准!”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时。
他还是有点儿怂,把话又往回收了收:“不过你要是跟我道个歉,这个官司我就不打了。”
阮锦:“…”
这个人脑袋一定是有毛病。
她原以为季严烨会发火的,所以内心忐忑,纠结一会儿他揍晋子御的时候,她到底应不应该劝一下?
毕竟这是在大街上,打架斗殴影响不好,而且还会被警察抓走…
但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就有些奇怪。
季严烨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好啊,那我道歉,对不起。”
“行,我接受你的道歉。”晋子御得意的点点头。
季严烨笑了笑,向前伸出右手:“那就握个手吧。”
晋子御大摇大摆凑过去:“行啊,那上次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你以后也要注意着点儿…”
话说了半截,他的脸色却渐渐有些发白,动作停滞在那里,好半天才哆哆嗦嗦抽回手去。
张张口,这晋子御彷佛很想骂人,最终还是收敛了情绪。
低头道:“那季先生,我先走了。”
阮锦就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她的角度又看不清楚太多,只看见两个人握了个手,对视了几秒,仅此而已,怎么前后的差别这么大?
她就转头直勾勾盯着晋子御的背影。
蒋律师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
季严烨淡淡道:“金金,上车。”
…
窗外风景急速掠过。
季严烨双腿悠闲地交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的时候,整个人气场便很冷淡,阮锦也不太敢去打扰。
于是她就低头看手机。
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话。
还是一贯冷静的语言风格,条理清晰,不紧不慢。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就跑回了泰国,其实她跑不跑对我也没多大影响,毕竟从小照顾我长大的人,是保姆孙阿姨。”
“孙阿姨人很善良,是童年时期唯一给过我关爱的人,她死的时候三十一岁,为了救站在马路中央试图自杀的我,自己被卷到了大车轮子底下。”
“当时我年少叛逆,觉得活着很没意思,半夜一个人出门游荡,孙阿姨发现后,就偷偷跟在我身后…她可能已经觉察到会死,但还是义无反顾推开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严烨远不如之前那么平静。
他半闭着眼睛,自脑海里检索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可惜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她具体的样貌。
半晌后,他睁眼,面上神情晦暗不明。
“孙阿姨早年结过婚,离异后才来季家打工,她还留下了一个儿子,叫陈晓峰,他和我同岁,后来被留在季家抚养。”
“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和我一起在地下室里被发现的那个男孩儿,就是陈晓峰,他满头鲜血,而我也处于昏迷中,手里还握着伤人的锤子,就自动被认定为凶手,在少管所待了三个月,还上了新闻。”
“所以陈晓峰是你恩人的儿子?那你绝对不可能伤害他。”
阮锦这会儿也完全听明白了。
她的一颗心不由得跟着揪起来:“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小姑娘眼中满是对他的信任。
季严烨倒笑了,他抬手按了下眉心,像是在开玩笑:“那我要跟你说,那锤子原先是握在陈晓峰手里的,他举起来自己砸了自己,就是为了栽赃给我,你信吗?”
阮锦小心翼翼道:“他的母亲因你而死,所以他恨你?”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要真是如此的话…那陈晓峰完全就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她又问:“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为了逃脱季家的追踪,他逃到了边境的某个小国,因为是偷渡过去的,所以无法知晓具体下落。”
季严烨一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懒散的神态。
他不再提起这件事情,阮锦自然也不便继续问下去。
她心里其实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如果不是她碰巧听到了这个传闻,可能季严烨永远也不会向别人解释这些。
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宁愿被人非议,被人误解,也不会把自己的软弱之处展现出来。
但独独对她,他愿意毫无保留的坦白。
这便是他给予她的信任与真诚。
那么作为交换,她是不是也同样应该回赠一颗真心?
阮锦这样想着,抿了抿嘴唇。
小姑娘低头不说话,内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季严烨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脑袋,拿过平板,慢条斯理敲了封邮件发送。
…
晋子御这会儿正在医院里,右手手掌骨节断裂,他需要做个小小的手术修复,偏巧又是个麻药耐受体质,整个过程他都在狼哭鬼嚎。
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他哭丧着脸正要诉苦。
那头晋东澜便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杂种,生你还不如养条狗!整体游手好闲,还净给老子惹事儿!”
“爸,我做什么了我?!”晋子御都被骂懵了。
“你得罪了季家,人家现在就要你好看!不然会牵连到家里的工厂,你明天乖乖给我滚去村里喂猪,我叫李秘书跟着你,每天监督,顺便拍你喂猪的照片给季家汇报,一年以后再回来吧。”
晋东澜语气中满是嫌弃,丝毫没有什么父子情义,他说完之后,就利落的挂了电话,留下晋子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喂,喂猪?
他一个阳光帅气的富二代,去村子里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