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燕伶还未从手术室出来,蒋书看到裴羡,责怪的瞪了一眼舞台老师,随后忙上前对裴羡解释:“我本来想着等燕伶出来了再告诉你——”
裴羡抬手阻止她说下去,厉声道:“出了这么严重的纰漏,你们还想瞒着我?”
裴羡极少动怒,但此时他是真的发怒了。
蒋书肩膀微微一缩,垂头喏喏道:“燕伶晕倒前交代,不要惊动你……”
裴羡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蒋书彻底闭嘴了。当看到裴羡焦急看向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她的唇角不着痕迹的翘了下,燕伶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蒋书早就警告过燕伶,不要纵容男人的感情,她偏偏逃避似的一头扎进了演唱会的排练里,看得她干着急。若她再这么无声无息下去,迟早是要出局的呀!
另一边,舞台老师冷冷的瞧着蒋书,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中。
这时,裴羡转过头来开始问责:“舞台安全是谁负责的,负责威亚的人是谁?”
围着的人群里一个个都缩头耷脑的不敢吭声。
燕伶是大咖,圈子里也知道她是皇图大老板的女朋友,对她的事情谁不上心,可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只能自认流年不利了。
安全负责人已经吓懵了,他负责舞台安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为了演唱会的安全,燕伶团队是高价挖了他过来的。
名声全砸在这次事件里了。
裴羡的目光一个个的扫过,最后落在那负责人的身上。那人扛不住压力,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道:“裴先生,等回去了,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时人群之中忽然冒出声冷哼,凉凉说道:“大李子,你可别随便把什么锅都往身上背,这锅扣上来,你在这一行就别想混了。”
安全负责人姓李,因为长得魁梧,大家都叫他大李子。
裴羡转眸看过去,视线落在舞台老师身上。方才发声的正是她。
蒋书也看了过去,一看是她,脸色就沉了下来。
团队间合作也有很多矛盾,蒋书跟这舞台老师有过几次冲突,又都有着“顶尖”称号,谁也不服气谁,这梁子就越来越大了。
蒋书尖刻道:“你什么意思?”
舞台老师哂笑一声,嘲讽道:“都知道你蒋大经纪人能炒作。燕伶的这次演唱会,你可是铆足了劲头去宣传的。可是这年头,都流行炒作cp。”
“燕伶在这方面要炒作是不能了,你不就只能从别的方面炒作了?”
“燕伶威亚摔下来这件事发通稿出去,娱乐新闻应该能占据头条了吧?”
“这不就能够达到你的目的了?不过,我倒是为燕伶心疼了,好好的就这么摔下来,不知道对以后的演艺生涯有没有影响呢。”
蒋书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你说话都是这么没脑子的吗?”
“我要是为了炒作,也不会拿燕伶的生命安全做这种事。燕伶受伤,要是演唱会不能如期举行,你知道会是什么损失?”
“再者,就算我想要为搏噱头,要她出点新闻,可她受到什么程度的伤,这种事能够控制吗?”
舞台老师没有蒋书的牙尖嘴利,翻了个白眼道:“谁知道呢,你蒋大经纪人心思谁能摸得到深浅。我可是亲耳听到你对燕伶说,要她好好抓住裴先生呢。”
艺人为了上位,为了保住新闻版面,什么事不能做?
女人为了留住男人,为了争宠,什么不能牺牲?
舞台就那么一小片地方,燕伶休息的时候,蒋书就对她一再警告,说什么她做鸵鸟在逃避,什么心不狠就会失去一切。舞台老师听到一点零碎,对蒋书就更加看不上了。
燕伶对唱歌认真,喜欢低调,用实力说话,跟蒋书合作,也是公司为了保住她的关注度。但蒋书这样的人,深暗娱乐圈的门道,对外对内都在盘算她的小九九。
要说她的职业是经纪人,这么做也是对工作认真负责的表现,可方式没办法让人苟同。
蒋书气得跳脚,面红耳赤的就要反击,眼看着两边吵起来,裴羡冷呵了一声:“够了!”
他低沉的声音极具威赫,顿时众人安静下来,蒋书一口气憋在胸口,气愤难平的狠狠瞪着舞台老师。
裴羡额头青筋突突的直跳,对着林斐然发起了脾气:“这手术怎么还没结束?”
林斐然无辜成了出气桶也是一脸委屈,郁闷道:“手术没这么快的吧……”
从人送入医院到现在,过去了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裴羡胸口起伏,周围不散的人群更是让他看着生气,冷声道:“你们还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的吗?”
他看向安全负责人:“不是说要去调查的吗?”
他一声落下,众人为避免被龙卷风尾扫到,赶紧撤了,只留下蒋书跟燕伶的生活助理还有林斐然。
蒋书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裴羡不敢多言,但心中其实高兴着呢。
裴羡只要生气了,就代表他心里还是有燕伶的。
蒋书虽然被舞台老师气到,但是那舞台老师也是被她利用了一把。有些话她不能直接当着裴羡的面说,但是可以通过别人的嘴。
至于这起安全事故,还真的要好好查一查,万一是燕伶的哪个对手下了黑手,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一会儿过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燕伶被送入了病房休息。医生道:“幸亏下面有垫子接着,减轻了一点冲击。不过腰部伤到,必须要好好休养才行。”
裴羡点点头,先进去探望燕伶。
此时燕伶还在麻醉中,裴羡看到她苍白的面容,眉心紧紧的皱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蒋书走进来,叹了口气说道:“裴先生,有些话,我知道不该由我对你来说。但是燕伶这个样子,我真的为她抱不平。”
她看向裴羡,大着胆子说下去:“你跟乔影的事,有没有顾及到她的心情?她不想让你为难,也怕你不喜欢她争风吃醋,才主动来跟我说要排练演唱会。”
“她不说,把心事都憋在心里头,天天没命的排练,我看着都心疼。”
“裴先生,你自己想想,这段时间以来,你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有多少?”
蒋书一口气说了许多,生活助理站在门口,吓得都不敢进来。
裴羡青黑着脸:“出去。”
蒋书看了他一眼,她敢说,也是清楚了裴羡的性格才说的。反正话已经说出来了,她的目的达到就走了出去。
裴羡坐下来,默默的看着燕伶,心里想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关于乔影的事情,对她疏忽了很多。
乔影的事,只是与张业亭有关,虽然他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他继续纠结在这个上面,对他又有何意义?
乔深说的对,他有他的新生活,再纠缠下去,只是毁了眼前的生活,对自己,对燕伶都是不负责。
“抱歉……”
……
乔影对着张业亭把话都挑明了,等于是下了战书,她不会接受张业亭的道歉,更加不会接受他的追求。
张业亭还是每天都送花到诊所来,乔影没有签收,冷漠以待。
张业亭送贵重礼物,她没有再送回去,而是让慈善基金会的前来接收,并且让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对他发感谢词,每次都是一样:愿你的良心能得到平静。
基金会的人对这条感谢词也是莫名其妙,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讽刺,可捐赠人这么要求,对基金会来说当然是有捐赠最好,便按照吩咐行事了。
几次过后,不知道是张业亭舍不得了,还是怕影响不好,反正停止了往这边送礼,改而每天送外卖,而且都是酒店大厨做的。乔影对此也是不予理会,养肥了诊所附近的流浪汉还有流浪猫狗。
乔深知道乔影找过张业亭,对她此举也很是不放心。“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还敢直接找上去?”
乔影道:“你担心我再捅他一刀?”
“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冲动。可他打着旧情难忘的名义,打着另外的算盘,我倒不如戳穿了他,早点把事情解决。”
乔深沉默了下来,之前的你来我往,看似双方胶着,但其实都在背地里使劲儿。
乔影能够通过鉴定中心那边查,但是张业亭之前在美国,手还不能伸的那么长,而且他没有确定的目标,就更加无从找起。
但张业亭现在已经在国内,他时间待的越久,金钱攻势下,鉴定中心也不是铁桶,滴水不漏。而且假若他查到乔影跟连良接触过,只要他偷偷拿到连良的dna,一样可以查到。
所以,乔影想要尽快给连良安排安全处所就成了最紧要的问题。
乔影左思右想,最合适的人还是傅寒川。
傅邸的书房,乔影面色凝重的把漱金园的房产证还有其余资料一并递给傅寒川。
“……以你的名义把这房子交给连良的父母。”
傅寒川看了一眼那文件袋,漠漠看向乔影道:“以我的名义?”他淡笑了下,“这不是随便什么东西,而是价值几千万的房子,让我怎么说?”
他安排连良进入恒光小学,还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了连家夫妻的,为此那对夫妻还要拼命加班来偿还,这套房子送出去,这不是要把他们吓死吗?
傅寒川对乔影的行为不解,说道:“为何不等那孩子长大了再送,到时候嫁妆什么的,随便什么借口都可以。”
他顿了下,目光更加精明,慢吞吞的道:“或者……等孩子父亲离开了北城,你再出手不是更好?”
说完,他点了根烟,淡淡的看着乔影。
乔影听到“孩子父亲”时愣神了下,是她自己“亲口承认”连良的父亲是张业亭,此时反而自己不适应了。她敛了敛神色,肃然道:“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保证连良的安全!”
傅寒川看她的神色激动,微拧了下眉,乔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火了,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平静说道:“你可以说,漱金园距离学校近,方便连良的出行。那房子是借给他们居住的。”
傅寒川弹了下烟灰,说道:“如果那个人查到了房产交易所,知道房子在你的名下,你觉得你隐瞒的过去?”
当初她急着卖房,不也是为了躲避那个人想隐瞒信息?
那人能够查她一次,就可以查到她第二次。
乔影道:“所以,我会跟你做个二手房交易记录,把房子改到你的名下。我之前已经卖过一次房,再卖第二次,他会以为我就只是个炒房的。”
傅寒川听完,笑起来:“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你不怕我黑了你的房子?”
乔影道:“本来就是借了你的钱,而且你资助她上学,我的那部分钱,就当是支付了她的学费。”
傅寒川无话可说了,这女人在这方面的脑子是活络的。只是她这么躲避下去,不知能躲到什么时候。也许可以等到那个人离开,也许在某一天,她避无可避。
乔影对傅寒川的看法平静以对,她道:“哪怕是一天,我也会隐瞒下去。”
她看向傅寒川,更加严肃的道:“傅寒川,相信我,连良的身世一旦被人知晓,对她会是很大的打击,她承受不住的!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请你一定要帮我,保护好她。就算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
这已经是乔影能够透露的最大信息,她不惜跪下求傅寒川。
连良的身世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她宁可不认她,宁可被人误解她狠心。
她知道,就算是朋友帮忙也是有界限的。张业亭身后的背景复杂,帮她就是惹上了大麻烦,可到了这一步,她找不到别的办法。
她能够求助的,只有傅寒川了。至于别人……她既然坚决分手,就不会再招惹,破坏他的幸福。
张业亭这个前任摆在眼前,她又怎么允许自己也成为那样让人恶心的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傅寒川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拎起了乔影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你就是了。”
他心里也是没好气,说道:“就算不是因为你,我还要顾及我家那小子。”
傅寒川顿了下:“其实你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来找我的吧?”
乔影勉强扯了抹笑:“我很庆幸她跟傅赢做了朋友。”
乔影跟傅寒川商量妥了以后便离开了傅邸,苏湘从厨房走出来,知道乔影已经离开,她看着从楼梯上闲闲走下来的男人道:“没留她吃饭吗?”
傅寒川搂住苏湘的细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我太太吃醋了怎么办?”
苏湘不满傅寒川把她说成一个醋坛子,瞪了他一眼道:“我吃谁的醋也没必要吃她的呀。”
乔影跟裴羡的那段过去她又不是不知道。
傅寒川斜睨她一眼,说道:“这可说不准。乔影三天两头的来找我,你敢说你不起疑心?”
“你以前就不怎么高兴我跟别的女人接触。说真的,我跟乔影关起门来说话,你不会贴在门上偷听了吧?”
苏湘后悔出来厨房的时候,没有顺便拎着那把汤勺,真想甩这个自恋的男人一脸汤。
苏湘没理傅寒川,大周末的,她难得抽出时间来好好做顿饭,再次钻进了厨房。
傅寒川跟着走进去,现在他也能帮着洗洗菜什么的。洗菜的时候,他简单说了下乔影的事情,免得苏湘真吃醋了。
他不担心苏湘说漏嘴,这世界上就没有比她更加严实的嘴了,当年她把自己的秘密都藏得一丝不漏,更何况是别人的。
苏湘听完,心情也是沉重。同为女人,她知道那种苦,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憋在心里头,成了一个人的毒药。
她道:“傅寒川,她很苦……”
她想不到这样玲珑剔透,明媚聪慧的人,也会有这般曲折。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活着就是一场修炼,但愿她可以化劫成祥。
厨房的门忽然被推开,傅赢背着书包愣愣的站在门口,小脸惊恐的看着里面。
“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家伙上午教育中心去了,回到家闻到饭菜香,书包都没来及的卸下就往厨房跑,却听得了傅寒川的话。
连良的亲生妈妈,是乔影阿姨?
他感觉一堵墙在他面前轰然倒塌,这怎么可能?
乔影阿姨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孩子,还是连良?
乔影虽然很长时间都没有在傅赢的生活中出现,但他对更小时候的记忆还是有的。乔影阿姨怎么对他好,乔影阿姨跟裴叔叔分手,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傅寒川夫妻两个转过头来,没有料到傅赢提前回家了,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两人也是一愣。
傅寒川皱了皱眉,走过来拎着儿子的书包往客厅走。到了客厅,傅寒川坐在沙发上,让傅赢站在他的面前,他一脸严肃道:“这件事,你不可以对连良说半个字,知道没?”
傅赢也不敢拿这件大事去吓到连良,他自己都被吓得不轻。小孩子不懂事,惊吓过去后下意识就问傅寒川:“那连良的爸爸是裴叔叔吗?”
在傅赢的记忆里,那是多恩爱的一对人啊,那时就看到他们两人天天黏在一块儿。
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连良跟他一样大,他们好的时候,裴叔叔不可能不知道。
傅寒川捏了捏眉心,又一次郑重说道:“这件事很复杂,总之你记住,不可以在连良面前说,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说。”
傅赢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傅寒川对儿子放心,交代过后,又想起乔影此次过来特意的嘱托,眉心又皱了皱。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乔影这般慎重,甚至交代一旦揭开连良的身世会引起灾难,到底连良的生父是什么人?
……
几天过后,傅寒川电话约了连氏一家到家里做客,又假借做客的名义,提起让他们住进漱金园的事儿。
连爸爸是个实在人,他一个跑出租的更知道北城的每一条路线,路线上有什么。漱金园那是天价豪宅,傅寒川让他住进去,这不是酒喝多了吧?
连妈妈稍微理智一些,小心问道:“怎么突然让我们搬到那里住?”她看了一眼连良,“是孩子在学校被人瞧不起了吗?”
恒光小学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孩子都有背景。都是混社会的人,连妈妈知道连良去恒光会被人看不起。
傅寒川道:“连良的学习成绩已经是那里的第一名,学校老师很喜欢她,她那些同学跟她交往也好,这你们可以放心。”
就算是贵族学校,一堆天之骄子,但学校也要用成绩撑面子。连良刚入学的时候校董事会有过反对,但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些人就彻底闭嘴了。
至于同龄的孩子,有仗着家世瞧不起的,但也有家教好的,连良性格好,大部分孩子都认可了她。
傅寒川一本正经的道:“只是考虑到你家距离学校远了些,我这边又刚好有房子空着。你们住进去,既是给我看了房子,又可以让孩子多点时间学习。”
他又刻意的看了一眼傅赢,再看看连良,把锅推到两个孩子身上去了。
连良坚持走路回家,傅赢又爱跟她玩在一起,这路上花费的时间多了,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就少了。这个理由是傅寒川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瞧,多么名正言顺。
傅寒川很满意,可是别人不是傻子。连爸爸轻咳了一声,憋红着脸,双手紧张的搓着大腿道:“以后我接送孩子吧,住你的房子,这哪儿成啊。”
连爸爸知道傅寒川很喜欢自己的女儿,可他又是赞助孩子上学,又是让住房子的,怎么看都像是把孩子当童养媳养着。
虽然这是天上掉下的好事,但连爸爸也是考虑孩子的。孩子长大以后,万一感情淡了呢?
这小孩子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不能决定了一辈子的呀?万一就只是好朋友,发小呢?
连妈妈的心思比连爸爸更加细腻,连良的情绪低落已经很长时间,做妈妈的不可能不知道。
她看了一眼傅寒川,想了想说道:“傅先生,我们可以单独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