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傅寒川气着要去找苏湘麻烦,卓雅夫人一来,心里的那股子气过去了倒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卓雅夫人走后,傅寒川一个人在客厅内站了会儿,儿童房内的宋妈妈根本不敢出来,所以整个屋子安静到令人窒息。
冷静下来的傅寒川长长的吁了口气,握着车钥匙出门。
夜晚的1988依然笙歌,莫非同去了日本,所以这几天裴羡过来帮忙看店。
爆炸式的音乐震耳欲聋,闪烁的气氛灯令人眼花缭乱,酒精刺激下所有人的感官被点燃,宣泄着体内积蓄的能量。
傅寒川冷着一张脸走进来,他一身冷漠禁y欲的气息,让人为之侧目又不敢轻易上前撩拨,只敢远远观望。
裴羡看到他进来,微挑了下眉梢,对着酒保抬了下下巴示意准备好酒,傅寒川一坐下,裴羡将一杯冰酒移到他面前:“只可远观,不敢亵玩焉。”
傅寒川淡淡扫他一眼,拎着酒杯凑在唇边冷声道:“什么意思?”
裴羡往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那边抬了下眼皮,笑睨着打趣道:“她们想吃你,又不敢。”
“滚。”傅寒川呷了一口酒液,冰冷的酒液入口,几秒之内迸发酒精的灼烧,那种感觉正和他此时的心境。
裴羡不在意的笑了笑:“脾气这么大,谁又惹着你了?”
傅寒川将酒杯搁在吧台上,冷着一张俊脸道:“要跟常家……开战了……”他转头淡淡的看向裴羡。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裴羡愣着看了傅寒川三秒钟的时间,他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表情还算镇定,没有表现的太惊讶。他道:“这么大动肝火?”
裴羡知道,傅寒川要跟常家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情。傅寒川对常妍根本就没兴趣,只是两家因为利益关系而在走暧昧而已。
上次于家的宴会傅寒川已经释放出了一些信号,给两家关系亮了红灯,但至少有慢慢降温,“和平分手”的意思,可突然情况急转直下,依照他对傅寒川的了解,大概是常家做了什么,把他给惹毛了。
两大商场巨鳄如果开战,可想而知会多壮观了。
傅寒川微眯着眼,眸底寒光闪烁,他道:“如果有人在你儿子面前嚼舌根,你高兴?”
裴羡明白了,了然的点了几下脑袋。
长期以来,常妍就“自觉”担负着傅赢妈妈的角色,她这种举动,看起来是温柔贤惠,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在利用傅赢博取傅寒川的好感。苏湘一回来,常妍被晾在了一边,她能够忍得住一时,但忍不住长久。
再加上傅寒川跟封轻扬那么一手,常妍不急才怪,于是傅赢就成了她首选的“复位”工具,拉拢了傅赢,就等于得到了卓雅夫人的支持,只是看起来,她的计划不但落空,还把傅寒川给彻底激怒了。
不过嘛……裴羡挠了挠鼻子,轻咳了一声道:“不过,我还没儿子。”
傅寒川吸了口气,无语的横了他一眼,毒舌道:“你追不回乔影,就没人跟你生儿子了?”
一记击中命门,裴羡立即反击道:“怎么,你有儿子就万事足了?小哑巴不肯回来,你这辈子就跟她杠上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傅寒川给他翻了个白眼,对着酒保敲了敲桌面,酒保会意,立刻给他续上酒。
两人都是无聊的在这里喝闷酒,裴羡意兴阑珊道:“也不知道莫三少在那边怎么样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按照他的能耐,还能找不到个人?”
莫家有黑色背景,跟日本那边也有些交情,要说他过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傅寒川捏着酒杯慢慢的旋转没有做回应,心中却有着另一番计较。
苏润要逃回国内,才引起了江湖杀令,魏兰茜先逃回来,那他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他给日本那边加大了赏金,保他一条命,就看他有没有那个命活着了。
但愿,他能够活着回来……
……
某小巷内的四合院,夜深人静,凌乱脚步声踏在路面的声音引起了几声狗吠,接着,砰砰砰的敲门声惊动了内院,漆黑的夜色里亮起了灯。
乔深裹着羽绒服出去开门,嘴里嘟嘟囔囔:“谁啊,这么大晚上的……”
门一打开,一个黑影忽然倒了过来,乔深不得不迎面接着,待他就着昏暗灯光看清楚眼前的人,他惊愕道:“裴总?”
乔深扶着烂醉了的男人,用力的提了下他才不至于两个人一起滑倒。转过身时,几个房间门都打开了,乔父乔母裹着睡衣站在门口,愣愣的瞧着他们。另一个房间门口,乔影睁大了眼,一脸荒乱的瞧着裴羡。
“姐……”乔深扶着裴羡往她的房间走过去,乔影反应过来,连忙跑过来,硬是推着他在半道上改了方向,往乔深的房间去了。
乔深房间内,裴羡斜躺在乔深的床上,一双长腿垂在地上,他微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亮的刺眼,那么多人影在他面前晃,晃得他头更晕,便眼睛一闭,彻底的睡了过去。
乔父指着裴羡,看向乔影:“这……小影子?”
乔母有点于心不忍,对着乔影道:“他这个样子,要不然你们和好吧?”
乔影跟裴羡两人交往时,双方父母其实并没正式见过,但两人交往了那么久,乔家夫妻见到这个男人时心里就有数了。
乔影将湿毛巾搭在裴羡的额头上,板着脸道:“爸妈,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心里有数。”
乔影的性格说一不二,乔父乔母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背过身离开。
乔深杵在门口,抱着手臂看着乔影照顾男人,心里只剩下唏嘘,明明那么深爱,硬是逼着要分开。
乔影头都没回,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只冷声说道:“你也出去。”
乔深撇了撇嘴,转身就走,等门一关上,外面的冷空气迎面扑来,他冻得一哆嗦回过神来,诶,那是他的房间啊!
乔深站在门口对着里面道:“那我去你房间了啊。”没有声音出来就是答应了,乔深缩肩弓背的往乔影房间过去,经过窗下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房间内,乔影坐在床畔,端端的看着那个闭眼沉睡的男人,眼睛就开始湿润起来。只有此刻,她才装不了冷漠。
“喝不了酒,喝那么多做什么。我应该把你丢在门外,冻一冻你就长记性了。”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裴羡身上穿着大衣,又盖了一条被子,睡得开始不舒服起来,朦胧间听到有人说话,微微的睁开眼睛。
面前的女人是他梦里梦到过无数回的。
他慢慢的眨了下眼,手指从被子里探出来,握住了那一只细白的手腕,随即一个用力将女人硬扯了下来。
乔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他压在身下,惊得用力推他:“你装醉!”
裴羡脑子里模模糊糊,只有这一张脸牵动了他所有的思想。她的眉眼她的嘴唇,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变过模样。
他吻住了那两瓣唇,一再的汲取到两人都无法再呼吸,才终于松开了她。
乔影整张脸涨红,大口的呼吸着,又是羞愤又是生气自己竟然没有推开他。
裴羡看她用力的呼吸着,唇角一弯,手伸过来很自然的去解开她的睡衣纽扣。
乔影却没有生气他对她的侵f犯,怔怔的望着他的动作,这一刻她很清楚,他是喝醉了的,他的这种无意识的动作,只是在重复他们的初次。
棉质的睡衣只剩下最后一颗扣子,乔影收回神来,双手抓住他的手指硬扯下来,自己快速的将扣子系了回去,慌张之间差点系错了。
裴羡愣愣的坐着,看着她一颗颗的将扣子系上,眼前她细腻无瑕的肌肤寸寸消失……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上去将她推倒,狼一样的扑在她的身上,两只大手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通红,恨声说道:“我真该,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乔影双眼微微睁大,惊惧的望着悬在她头顶的男人:“裴羡,你是不是疯了,放开我!”
裴羡死死的摁着她,摁的她骨头都痛了起来,乔影挣扎几下,正要使出蛮力将裴羡退下,身上的男人却好像突然被敲晕了那样,砰的一下倒下了。
乔影赶紧的逃了出来,推了推他:“喂,裴羡?”
裴羡又一次的睡了过去,对他来说,这只是他无数次喝醉的其中一次断片,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乔影心里松了口气,她整了整衣裳站起来,望了一眼那沉睡了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宁肯你恨我,也永远不要来找我……
乔影的房间内,乔深正在看电视,门打开,乔影黑着一张脸进来:“你送他回去。”
乔深指了指鼻子:“我?这个时候?”
他看了一眼电视机上方显示的时间,这都已经凌晨了。
乔影横眉冷对:“去不去?”
乔深怕了他,抬着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去我去。”说着,他只好回自己那屋,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又引来巷子里几条狗叫声。
乔深回到房间,就看到裴羡后背朝天的趴在床上睡觉,身上连一条被子都没,这已经不是原来他进来的姿势了。
乔深转头看了一眼门口,从他床铺的凌乱程度来看,应该是发生过什么。
乔影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那两道阴暗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她才将绷着的神经彻底的松懈下来,这一松动,她的心就密密匝匝的疼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将自己环抱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自己保护起来……
第二天,裴羡一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房间,脑子就像那雪白的天花板,一片空白。
空气里飘着一股酒气,满口的干渴,他撑着发疼的脑袋坐起身来走到洗手间,一捧水扑在脸上,整个人才精神了一些。
镜子里的男人下巴一圈青色胡茬,眼白内泛着红血丝,看着有点儿憔悴。
只这一身酒气,裴羡便知道自己又喝醉了,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
他洗了好几把脸,伸手抓了把毛巾胡乱的擦干了水渍,脑子里忽的拂过一个影象,他愣愣的看着毛巾,看了很久,摸了摸额头。
怎么感觉,有个人曾经给他照料过?还是又是一次幻觉,一场梦?
……
三年来,一直保持着密切关系的傅、常两家突生变故,先是傅寒川一反常态,带着封家的那位二小姐出席宴会,接着原本两家一起合作的项目也透出风声,要更换合作方,这一系列的变故,在外界解读为,这两家的联姻要崩了。
此时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傅正南阴沉着张脸坐在椅子上,拇指用力的搓着指骨,一股怒气无处可发泄。
傅、常两家紧密合作了三年,要说解除关系,也应该是一步步来,这突然的关系急转直下,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幸事,只有对别人来说,才是崛起的好机会。
傅寒川推门进来,一只茶杯就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混账!”傅正南怒喝了一声,双眼含火的怒视着傅寒川,“我把傅氏交托给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事!”
傅寒川面色淡淡,颇有荣辱不惊的意味。他不冷不热的开口,说道:“父亲,我之前已经跟你打过招呼,常氏不能再合作下去。”
“那也应该是一步步的来!你这样做,给了常家反咬我们的机会!”
变故的发生,先在于傅寒川的举动,在外界看来,傅寒川抛弃对他死心塌地的常妍,在舆论上就不占好,常家要报复起来是名正言顺,这样一来,傅家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傅寒川淡漠一笑,冷眼看向傅正南道:“父亲,一步步来,就是在给常家机会。还不如先把握先机,彻底的分清界限。这里是北城,还是我们说了算,又何必拖拖拉拉。继续暧昧不清下去,还要让常家再最后利用我们一把吗?”
傅正南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儿子,他一副尽事在握,睥睨一切的模样,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傅寒川,其实这是你一早就打好了的算盘?”
在于家的宴会上高调的跟封轻扬出席,再突然宣布撤去跟常家的合作项目,将局面彻底的推入死境,毫无回转的余地。
傅寒川唇角微勾了下,说道:“父亲,常妍利用傅赢,在他面前搬弄是非。就冲着这一点,我就不能再由着她。这一点,母亲也清楚的很。”
“此外,常妍是你们看中了的人,外界却在这件事上,只说我变心,平白背了这么口黑锅,我吃了这闷亏,还不能由我来结束这局面?”
傅寒川心里门儿清,在傅家老宅那一番说辞,还不能完全的让父母亲对常家死心,他们需要权衡利弊,思量再三,他则连给他们考虑的机会都没给,寻了常妍的错处彻底封死了后路,直接宣战,让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
傅正南瞪着他,用力的拍了桌子:“胡闹!商场如战场,岂容你随便修改游戏规则!你是你报私怨的地方吗!”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执行总裁,连这个都没搞清楚吗!”他不相信,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会是不加考虑就做出这种判断的人。
傅正南想到了什么,猛地眯起眼睛瞧着面前的人,他的儿子。
他微微侧头,用一种逼视的目光盯着傅寒川:“你真的是为了封轻扬,才要跟常家撇清关系?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后面半句话,他用了更加威严更加低沉的语调说了出来。
他最要防着的,就是傅寒川的动机。
常妍只是在傅赢面前提到了那女人几句,他就马上断了跟常家的关系,这不是就最好的证明?
傅寒川冷笑,看向傅正南道:“父亲,如果有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对我说,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的母亲,还在外面给我生了个哥哥,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傅正南脸色一变,愤怒异常:“住口!”
傅寒川却一字字的继续道:“傅赢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允许别人在他的面前,侮辱他的出生!”
“这,就是我跟常家非断不可的理由!”
话落,办公室内一片寂静,但是那两句话,却好像造成了回声,盘旋在俩父子之间。
两人隔开了一张宽阔办公台两两互瞪着,谁也不让谁,似乎都没了台阶可下。
不知过了多久,傅正南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的平息下来,他道:“好,就算你这么做了,这后面的烂摊子,你有能力收拾好吗?”
“在北城,我们可以打压常家,但是在南城,你想过吗?”
南城,是常家的地盘,傅家就如同孤身在北城的常家,面临一样被打压被赶出的局面。
傅寒川踟蹰在胸,冷冷一笑道:“我之所以忌惮常家,就是因为常家在南城也是王,他们进入北城,是往外扩张。前面有先头部队,后面有雄厚根据地,在这样的情况下,长远来看,对我们傅家有什么好处?”
“现在新兴企业这么多,产生的实力雄厚的公司也多,我已经找好了对接的企业来顶替常家的位置,常家一家手上掌握了七个大项目,那我就分散给四家来做。新兴起来的企业,实力远不及我们傅氏,又经过了项目分释,这样一来,常家给我们傅氏造成的威胁才不会上演。”
傅正南眉眼一动,问道“那么南城那边呢?就这么吃亏了?”
傅寒川道:“同样的,南城并非只有常家,我们不再跟常家合作,可以跟别的企业对接起来,分散风险。这样一来,傅家的风险才是真正的降到最低。”
傅正南听毕,敛着神色点了下头,他深深的看向傅寒川:“老实说,你筹备了多久?”
傅寒川毫不避讳说道:“就在你们相中常家,决定跟常家联合起来时。”说完,他对着傅正南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
傅正南浑身一震,跌坐在柔软皮椅中。
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谋划?
傅寒川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偏头看了一眼那厚重的门板,脸色更加冷峻,眼底却闪着微光。
常家从来不是他要的,这一手,他也迟早会亮出来。
傅寒川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好打开,乔深左右看了一眼,在傅寒川耳边悄声道:“莫三少回来了。”
傅寒川面色一动:“什么!”
电梯门即将要关上的时候,乔深抬手挡了下,傅寒川走了进去,乔深跟在他后面,摁了关门键。
待门完全关上了,乔深才说道:“刚收到的消息,莫三少救下了苏润,这时候在医院。苏小姐应该已经赶过去了。”
莫非同主动去日本寻人,但他并非为了傅寒川而去,找到了人也是第一个通知苏湘,他没有封锁这边的消息已经是客气的了。
傅寒川拉长着一张脸问道:“什么医院?”
……
莫非同为了保证苏润的性命,安排了在了古华私立医院。这边人少,保安措施做的可以,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贵,谁没事乱打听,藏在这里更掩人耳目。
苏湘匆匆从湘园赶过来,莫非同迎了上去,笑眯眯的道:“小哑巴,怎么样,我说给你带回来,就一定帮你把人带回来。”
苏湘却笑不出来,莫非同的额头绑着纱布,她望着那块纱布道:“你弄成这样,我得怎么还?”
莫非同摸了下额头道:“磕碰了一下而已,医生非要大惊小怪。要不要给你看看?”说着,他抬手就要解开那块纱布。
“不要了不要了。”苏湘连连摇头,他这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苏润都打得半死不活了,魏兰茜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身伤,再加上那些个受伤的保镖,苏湘很明白,此次日本一趟有多凶险。
在苏湘开口要道谢的时候,莫非同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冲着紧闭的病房门抬了下下巴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惹了多少仇家,一个个的都要了他的命。”
苏湘拧开门把,门缝里,苏润的整个后脑勺被包了起来,像是一颗白色的球,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他,正陷入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