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薇琪看到卓雅夫人冷下来的脸,连忙笑着安抚道:“夫人,你别听陈晨乱说。傅太太有事,寒川赶过去是很正常的。”
陈晨听到她这么说,张了张嘴巴,陆薇琪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服,陈晨讪讪的闭上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哼,也就陆薇琪好说话,这个时候还帮着傅寒川。
卓雅夫人轻轻的舒了口气,满意的笑道:“还是你了解寒川。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陆薇琪轻轻的笑:“夫人,我怎么想,对寒川来说并没什么影响,关键是,他怎么想,对他才有影响啊。”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听起来像是闲聊,但是仔细想的话,就能读出其中的意思了。
如果是她一厢情愿,傅寒川已经无意与她再续前缘,那她再怎么想,都是没有什么改变的。
傅寒川怎么想,才是能否有所改变的关键。
卓雅夫人何其聪明,这么一听,就听出来了。
她微微挑动了下眉:“你说的,倒是在理……”
……
医院里,苏湘做完检查回到了那个医生的办公室,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烟味。
三个男人等的无聊,就抽起了烟来。那医生一只手撑在鼻子底下,目光盯着电脑,其实是敢怒不敢言。
刚才事情急,也就没有来得及顾上那两个大男人,但苏湘奇怪的是,事情都晋结束了,傅寒川在这里等着她还能理解,不知道他的那两位朋友还等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因为莫非同去傅家送过游戏机,所以苏湘认得他,但是另一个看起来儒雅一些的男人,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傅寒川看到她进来,也不说话,看着小护士把检查的数据递给医生。
那医生看了看表示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回去好好休息就可以。
傅寒川这才站了起来,神情淡漠的道:“走吧。”
说完,他便先往门口走出去了。
也没有向他的朋友们介绍一下的意思。
苏湘捏了捏手指头,她心里明白,傅寒川一直忍着,是不想在他的朋友们面前发作,回去以后肯定要跟她秋后算账的。
更不要说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
她的这个见面方式,对他而言,很没有面子。
“你就是苏湘?”一道低淳的嗓音响起,苏湘看过去,就见那个长相儒雅的男人勾唇笑了笑,然后往傅寒川那边看了一眼,苏湘点了下头,那男人又笑了下,拍了拍莫非同的肩膀道,“走了,还看什么。”
说完,他勾着莫非同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这打招呼的方式,让苏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再一想,多少有些明白过来了。
傅寒川娶了个哑巴太太,这些年养在家里不见客,他们是因为撞车的事情顺便来看看这位传闻中的傅太太。
苏湘微微扯了下唇角,一笑置之。
接下来各自上车,也没有做任何的介绍就各自散去了。
坐在车内,气压很低,苏湘转头看了眼沉着脸开车的男人,默默的又把头转回来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惹他比较好。
到了傅家,谁知气压更低,往前一看,赫然看到在客厅坐着的卓雅夫人。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旗袍,看样子从宴会上回来就直接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有换。
这也说明了她此刻有多么生气。
宋妈妈上前接过两人脱下的大衣,小声道:“夫人来了有一会儿了,看样子心情不是太好。”
苏湘点了点头,换了舒适的拖鞋走进去。
软底的拖鞋踏在地板上无声无息的,苏湘不会说话,就连站在人的面前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连一声“妈”都叫不出来。
卓雅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唇抿得更紧了,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这时傅寒川也走了过来,看到卓雅夫人说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卓雅夫人微抬下巴,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知道半途在别人的宴会上离开,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吗?”
话虽然没有对着苏湘本人直接说,但她还是轻轻的捏了下手心。
她没有参加过宴会,但是也知道,没有谁规定参加宴会就要从头到尾的在那儿,有的时候,有些人只是露个脸就离开了。
在苏家还辉煌的时候,父亲跟大哥他们出去参加宴会就经常这样。
她不知道今天傅寒川去参加的是谁家的宴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必去看别人的脸色吧?
卓雅夫人的这句话,其实是针对她的,因为是她出了事,才让傅寒川提前离开的。
苏湘摸出手机,写道:我出了车祸,寒川提前离开是我的原因。
卓雅夫人看都没看她的手机一眼,冷硬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我问你了吗!”
苏湘喉咙翻滚了下,紧捏着手机的手垂下了。
傅寒川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说道:“我已经打过招呼,这没什么吧?”
他以前参加宴会,不重要的让乔深代替下就算完了,若是推不了的,也是去露个脸就离开了,也不见母亲大人这么生气。
不过想也知道她这么生气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中途离开了陆家的宴会,而是他离开宴会的原因。
傅寒川看了眼苏湘道:“你去房里休息,就别在这儿站着了。”
苏湘本就头疼着,他这么一说,她乐得正好,不用面对卓雅夫人的责难了。
她对着卓雅夫人轻点了下头,转身往房间走了。
卓雅夫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苏湘一眼,这时的余光却随着苏湘的身影。
“站住。”她忽然冷冷的出声道。
苏湘都已经快走到通往房间的走廊,闻言的脚步停下来,诧异的看向她。
卓雅夫人这才转头,正眼看向她道:“苏湘,上次在金家的宴会上,你闹事撒泼,我也就懒得管你了。这次没让你去,你就又出点事来,你是故意让傅家难堪的吗?”
陆家的宴会不参加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傅寒川的这一突然离开,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因为谁而离开。
傅家的哑巴媳妇,就算没有出席在宴会上,也能弄个存在感出来!
苏湘一怔,万没有想到卓雅夫人能把事情想得那么……那么的邪恶,好像她就是这么一个满腹算计的人。
如果是她去撞的别人,那还能假想一下是她故意使坏,可她是被人撞的那一个,这也是她的错?
不过,她想明白了,在卓雅夫人眼里,她的存在就是大错特错,姓苏的就是一个算计了傅家的人。
苏湘站着不动也不写点什么,反正她怎么都是错,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卓雅夫人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就眼睛疼,恼火的撇开眼道:“算了,你还是回你的房间休息吧。”
她撑着额角揉了揉,每次骂这个女人,都让她有种血压飙升的感觉,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不过,该说的她还是要说完,她又冷声说了一句:“我拜托你有点自理能力,不要什么事情都来烦我的儿子!”
苏湘半个身体已经走到走廊,闻言身体微微的顿了下,然后才往前走去。
垂着的手指紧紧的捏了起来,脚步也走得飞快。
直到关门声响起,卓雅夫人才抬起头来,看向傅寒川。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寒川,你看到了,这就是你以后要面对的责任!她有手有脚,但是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
她不但帮不上自己的儿子,还要儿子时不时的放下事情来照顾她,再这样下去,她的儿子就要被她拖累一辈子!
傅寒川垂着眼睑,淡淡的说道:“妈,如果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那你已经说完了,可以回去了。”
对自己儿子的无动于衷,卓雅夫人气得声音提了起来:“寒川!”
苏湘进到房间后,想起来消炎药还在外面没有拿进来,便又开了门,正好听到了卓雅夫人的那些话。
手指再度的紧握住了门把手。
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已经强到无坚不摧,在面对那个高大魁梧的卡宴男的时候,她都没有害怕过,可卓雅夫人的这句话,一再的戳痛了她的心。
她有手有脚,可是就因为不能说话,很多事她都做不了。
遇到故意纠缠的人,她不能摆脱他们。
遇到吵架,她只能被人骂不能反驳。
遇到紧急的事情,她向别人求救,但是别人听不懂……
她只能找自己最亲近的人来帮忙,这……就是没有了自理能力,给别人添麻烦?
而傅寒川,只能面对她这个责任,他是不是很无奈?
正在怔愣间,就听到卓雅夫人语气低了一些说道:“寒川,陆家的宴会,你可以不给面子。但是你这么一走,你想过陆薇琪会怎么想吗?”
苏湘又是一愣。
陆薇琪是谁?
隐约的听到了脚步声,苏湘不想被人知道她听到了他们的话,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她的后背轻轻的抵在门板上,抬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听卓雅夫人这语重心长的口吻,这位陆薇琪像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而且是在傅寒川心里,有些分量。
卓雅夫人这么生气她搅乱了宴会,是因为傅寒川的离开,让这个陆薇琪伤心了?
陆薇琪……陆薇琪……陆……
苏湘皱紧了眉,在脑中思索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乍然去想,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客厅内。
傅寒川倒了杯水走回来,听到卓雅夫人的话,微蹙了下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卓雅夫人道:“怎么能没关系呢?你们俩差不多有三年没有见面了,你这么不把她放在心上,她不就心冷了吗?”
现在的卓雅夫人,就相中了陆薇琪做傅家的儿媳妇。
之前的金语欣,要说学历家世,样貌性格都是过得去的,但是要说满意,还是差了一点的。
毕竟只是书香门第,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世面,也没有什么社交经验,要帮助自己的儿子在商场上开疆扩土,还需要好好调j教一番。
不过那时候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也就选了她。
但现在不同了。
陆薇琪回来了。
她本就是北城的名媛,如今又是“天鹅公主”,身影所在,就是目光的焦点。
陆家都衰败了五年了,她今儿一亮相,很多名流名家都跟她相熟了起来,陆冷泉还跟几位大佬有了交情。
这宴会,不就是为的走动关系,拉拢人脉吗?
虽然陆家的门第低了很多,但冲着陆薇琪这八面玲珑的手腕、这名气,就掩盖了她所有的不利条件。
要说几年前,陆薇琪做傅家的儿媳还差了些,但是现在,已经完全适合了。
如果她能嫁给傅寒川,那傅氏集团的形象也都提升了起来,而且她手上还有国外的资源人脉,傅氏本就在开拓海外市场,这一结合,怎么看都是令人满意的。
再说陆薇琪以前就跟傅寒川相恋,这破镜重圆,傅家有了好儿媳,傅寒川摆脱了那个哑巴,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
所以卓雅夫人越看,就越觉得陆薇琪好。
可偏偏,傅寒川在宴会上就离开了,他这态度……陆薇琪又是个心高气傲的,这么下去,两人又怎么重新走到一起?
卓雅夫人说完,停顿了下,又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眉头皱了皱,语气也有些沉了下来:“我今天在宴会上,可是看到好几个公子哥儿对她示好。”
陆薇琪的人气,在北城的这些富家公子堆里一直很高,从来不乏追求者。现在这一身的光环加身,要追她的人就更多了。
傅寒川喝了口水,勾唇笑了笑道:“她有人追是好事,不过就看那个人有没有本事让她从舞台上下来了。”
当年,陆薇琪拒绝了他,就是为了她的舞蹈梦。
三年后,陆薇琪已经走到了巅峰,她舍得放弃这一身光环?
卓雅夫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寒川,你该不会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吧?”
“我看得出来,陆薇琪那丫头的心里还有你。这些年,追她的人那么多,可她一个都没选。”
傅寒川不是不知道母亲说了这么多的意思。
在她看来,陆薇琪炽手可热,是北城这些名门都盯着的完美媳妇,她也看中了。
傅寒川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沙发的扶手,玩味的道:“妈,我记得你以前,对她可不是这么满意。”
面对儿子犀利的语句,卓雅夫人淡淡的笑了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薇琪这三年来的改变,让我很是刮目相看。”
“说实话,那时候陆薇琪拒绝你,我还有些庆幸,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可以不要求你商业联姻,但是你必须有一个适合你的妻子。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卓雅夫人已经毫不掩饰她的态度了。
她的语气也凌厉了起来。
“苏湘是绝对不能永远成为傅家的媳妇的,她撑不起这个家!”
“现在,我还在,还能在这个家里撑一撑,以后呢?寒川,你得为整个傅家着想!”
在上流社会,见高踩底的人多了去了,要想永远被人仰望,就要努力的不让自己出现短板,傅家这些年,已经因为那哑巴被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了。
傅家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作为傅家的女主人,要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家,成为男人最有力的支撑,而不是躲在男人身后什么都不管。
这不光光是面子的问题,还跟家族有关,所以那个哑巴,是绝对不可以的!
句句有力铿锵,敲打在傅寒川的心头。
他皱起了眉,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考虑到,苏湘无法言语,就注定了有些责任,是她承担不起来的。
这,他无法反驳。
但是那些丧偶了的富豪,少了当家主母的豪门大家,就支撑不下去了吗?
他看向卓雅夫人,说了几个北城丧偶了的名流,又说道:“妈,莫老爷子早年丧偶,也没见他续弦,莫家从金字塔尖上跌落过吗?”
傅寒川说的就是莫非同家。
莫老爷子早年混过黑道,妻子被仇家害死,他一个人养大三个儿子,还把家业漂白,如今家族兴旺。
“你!”卓雅夫人气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儿子。
这怎么能跟莫家比,莫老头只顾着事业,莫家那三个孩子就是缺当家主母的管教,家里没有一点向心力,如今为了点家业都打起来了。
她正要反驳,话到嘴边忽的一笑,说道,“看来,陆薇琪倒是没有看错你。”
“她说,别人怎么想,影响不到你,关键要看你自己怎么想……”
“这最了解你的人,还是陆薇琪……”
卓雅夫人知道自己跟傅寒川在这么争辩下去没意思,现在他还执着着责任的问题,不肯放开苏湘,等他以后碰了壁就知道难了。
“行了,我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卓雅夫人抚了下衣服上的褶皱,弯腰拿起手包往门口走去。
苏湘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关门声,知道卓雅夫人大概是走了,这才出来。
她走到客厅,看到傅寒川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陷入了沉思。
她也不打搅他,看到茶几上凉了的茶杯,拿起来转身往厨房走去,也顺便的把消炎药带进去了。
苏湘倒了水,吃了颗药丸,仰头咕咚一口咽下,眼角余光看到傅寒川站在门口,吓了她一跳,呛得她咳嗽了起来。
这个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傅寒川看了看她,看到她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而且衣服上还有些褶皱,眉头才舒展了开来。
“你没睡觉?”
苏湘指了指放在流理台上的药丸,傅寒川看了一眼道:“出来。”
苏湘看了眼看他的背影,把剩下的水喝完了放在流理台上,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从药包里拿出了消肿的药膏沉声道:“把头发掀开。”
苏湘刚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药膏都擦在了枕头上,他的指腹带着些微粗糙,揉在她额头的大包上,那力道疼的她龇起了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痛啊,这是在报复她坏了他的宴会吗?
苏湘红着眼控诉的瞪他,发生这种事,她也没办法。
就听傅寒川冷声道:“把车钥匙拿出来。”
苏湘身体一僵,看向他。
傅寒川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对这件事很不满。
在医院,他就因为他的那两个朋友在,才没有对她当场发难。
车子撞坏已经拿去修了,要说交出车钥匙也没什么,经过今天的事情后,苏湘也有所顾虑了。
可刚才,卓雅夫人那几句戳心的话,好像戳到了她的反骨,苏湘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抬手比划起来。
——等车修好了,我还要开的,没车不方便。
以前,她去学校工作,两点一线,中间一条地铁一站到底,不怎么用得到车。但是她现在要考证,要去报名要买书看,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她不想再麻烦别人,不想再被人说,她没有“自理能力”。
傅寒川的表情更冷了一些,凶狠道:“你今天还没学到教训吗?你这样,不适合开车。”
苏湘委屈的咬住了嘴唇,她这样,是怎样?
不能开口说话吗?
对,是,没错,遇到紧急事情,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她才更加要锻炼自己的“自理能力”。
不然,以后离开这个家,她还要向谁去求救?
傅寒川不去看她红红的眼睛控诉的眼神,也不去看她咬得发白的唇,只道:“以后不许开车,这件事没的商量。”
说完,他拿起她的包,从里面把车钥匙拿了出来,苏湘急的上去抢,但傅寒川的手脚更快,他一把把车钥匙扔了出去。
这边距离阳台近,那把钥匙抛起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阳台,直接往楼下丢去了。
苏湘简直要气炸了,那车是她妈妈留给她的念想,他怎么能这样!
苏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拖鞋都没换就跑下楼找钥匙去了。
傅寒川看着那道身影夺门而出,揉了揉发疼的额际,一下跌坐回沙发里。
刚才,他可以跟自己的母亲据理力争,但是事实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