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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绝境 (上)
  “应该不是倭奴,属下留意过跟咱们交手的那伙倭奴的坐骑,马蹄子很小!” 陪张树一起去打探敌情的家丁李宝,也策马上前,大声补充,“并且大多数步卒穿的都是草鞋。而刚才过去那批,好像全都是骑兵!”
  “那太好了,肯定是祖总兵。咱们不用继续去那个什么小金寨了。现在就掉头折回去,跟他们一起返回辽东!” 张维善听得大喜,挥舞着胳膊高声庆祝。
  “应该就是祖总兵他们,否则,不可能眼睁睁放咱们离开!”
  “肯定是,朝鲜已经八道尽失。哪可能还养得起如此大规模的骑兵?!”
  “回去了,回去了,现在回去,谁也不能再诬陷咱们见死不救!”
  “嗯,追上祖总兵,跟他一起……”
  众家丁和百总、旗总们,也都兴高采烈。纷纷开口提议,大伙现在就去与刚才避之不及的那支队伍汇合,然后结伴渡河回家。
  “树兄,你估算过没有,刚才那支队伍有多少人?” 唯独李彤,依旧将眉头皱得紧紧,看着张树的脸,继续询问。
  “从马蹄印记和马粪上分辨,至少还有八九百骑。”月光下,张树脸色明显一暗,想了想,苦笑着回答。
  这也是他不敢直接确定刚才与大伙擦肩而过的那支队伍真实身份的原因,按照锦衣卫指挥史世用所提供的消息,前锋营即便没有全军覆没,损失也在九成以上。能跟着祖承训和史儒两人突围而出的将士寥寥无几,根本不可能高达近千。
  而根据朝鲜溃兵和义军的描述,前锋营当时原本就不是全军杀向了平壤。跟在祖承训和史儒两人身后的只有两千多战兵,随行的辅兵和民壮,全被祖承训留在了马砦水南侧一个名叫青松寨的地方,根本没有同行。
  两千多战兵,在不小心踏入了倭军陷阱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有一半儿溃围而出?这样的结果,让人完全难以置信,并且与传言和情报也完全不符!
  “对啊,如果真的是祖总兵,麾下还带着八九百精锐,他着急跑什么?至少应该派几个斥候,核实一下咱们的身份?” 听李彤和张树两人说得郑重,张维善心里头也泛起了嘀咕,皱着眉头低声小声追问,“你们刚才,就没碰到对方的斥候么?或者找一找对方留下的身份标识?”
  “没斥候,也没任何标识!” 张树的脸色又暗了暗,继续摇头苦笑。
  辽东副总兵祖承训,乃是赫赫有名的宿将,按理说,既然麾下还有近半儿兵马,就不该走得如此匆忙。更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连核实身份的斥候都不派,就跟大伙擦肩而过。除非,除非,这里边还藏着别的隐情。
  “会不会,会不会祖总兵已经,已经身遭不幸?” 另一个家丁头目李盛遇事喜欢往坏处想,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推测。
  “不可能,如果那样,前锋营肯定崩溃,更不可能还余下八九百骑!” 李彤、张维善两个,齐齐摇头。
  虽然投笔从戎时间不长,但是,对于大明官军,特别是辽东各路官军的情况,他们已经大致有所了解。与他们所在的选锋营左部差不多,在整支队伍中战斗力最强大,装备也最好的,乃是主将和各级军官的家丁。甚至许多军官,原本是主将的家丁,因为立下的战功太大,才被主将“恩准”另立门户,从而摆脱了原来的身份。
  这样的军队结构好处是,主将和各级军官,很容易做到上下齐心,在战斗中共同进退。但是,缺点也极其明显,那就是,一旦主将阵亡或者逃走,整支部队就立刻失去了主心骨,瞬间坠向崩溃的边缘。
  所以,李盛的推测,根本不成立。否则,大伙刚才遇到的就不该是一整支队伍,而是一伙乱哄哄的溃兵,并且数量也非常有限,不可能高达近千!
  “那,那就麻烦了?” 见没人支持自己的推论,家丁头目李盛面孔,立刻皱成了包子。“不是倭军,不像前锋营,总不能是朝鲜国的官兵吧?他们如果有本事如此整齐,就不会短短几个月,就被倭军攻占了全境了!”
  “可不是么?”
  “这带队的也是,你没胆子派人联络,倒是留下个记号啊!”
  “啧啧,啧啧……”
  众家丁和把总、旗总们,也觉得好生困惑。一个个苦着脸,窃窃私语。
  确定不了对方身份,他们就没法现在掉头北返。而继续太白山深处走,万一对方真的是祖承训,大伙要白跑几十里山路不说,回去的路上,还有可能被闻讯赶来的倭军堵个正着!
  “朴兄,你再确认一下,这里距离小金寨还有多远?!” 作为一军主将,李彤却不敢再耽搁,低下头,冲着向导大声询问。
  “三十里山路,最远四十里!” 朴姓向导楞了楞,本能地回应。随即,又趴在了地上,连连叩头,“折煞了,折煞了。大人您是何等高贵的身份,小人即便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您称兄道弟!”
  李彤这次,却没功夫再跟他客套。扭过头,冲着所有人高声喊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刚才那支队伍是祖总兵所带,以他们的规模,平安杀回辽东,问题应该不大。用不到咱们再去锦上添花。如果,小金寨咱们今夜必须走一遭。否则,万一刚才那伙人不是,咱们现在折回去,结果跟没来一模一样!”
  “也是,八十里山路,快点走,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咱们已经到这儿,不差最后一个时辰!” 张维善向来跟他配合默契,立刻扯开嗓子,大声附和。
  “去就去,来回不过倆时辰!
  “千总,您下令吧。反正弟兄们走到这了!”
  ……
  四下里,立即涌起了一片响应之声。大部分家丁和军官们,都认同自家千总的决定,笑着高声附和。
  也有个别人认为不如现在就掉头北去,但听到同伴们的话语,知道自己即便现在开口反对,非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遭到嘲笑。只好果断闭紧了嘴巴,策动坐骑跟大伙一道继续沿山路向西南而行。
  大家伙儿都不惜体力加速赶路,后半夜,终于成功抵达了目的地。才看到寨门儿,朴姓向导立刻兴奋地手舞足蹈,“是这里了,这就是小金寨!我以前来过,整个太白山里,这是最大的一个寨子!”
  “小心!” 张树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此人的胳膊,“里边没有灯光,门口也没有任何人当值!”
  “啊?!” 朴姓向导被吓了一哆嗦,冷汗顺着额头淋漓而落,“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分明我家统领说过,天兵,天兵就去了这里。他,他……”
  “千总,你和弟兄们在这里稍等,在下去去就来!” 张树没时间跟他啰嗦,扭过头,冲着李彤主动请缨。随即,纵身跳下坐骑,单手拎着一把戚刀,如猿猴般向寨门口摸了过去。
  “李盛,你带十名弟兄跟上去接应!” 唯恐他人单力孤,李彤果断下令。
  另一位家丁头目也知道事情不妙,答应着跳下坐骑,点了十名家丁,快步追向张树。其余家丁和军官们,则主动向李彤靠拢,抽刀在手,组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角阵,随时准备迎接突然杀出来的敌军。
  大伙跑了大半夜,人困马乏,精神又高度紧张,呼吸声沉重得宛若风箱。就在此时,却又见张树像旋风般,从寨门内冲了出来,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悲怆。
  “启禀两位千总,里边已经没人了,前锋营已经撤离!” 将戚刀插回腰间,他拱起手,大声向李彤和张维善两人汇报。
  “确认是前锋营?他们留下了什么印记?!” 紧绷的精神瞬间一松,李彤皱着眉,快速询问。
  “确认!” 张树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红着眼睛回答,“里边,里边留下了许多坟冢。都是,都是重伤不治的大明官兵。史,史游击他,他老人家也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