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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拯救 (下)
  “少爷,通知弟兄们不要往山上看,加速往前赶!” 崎岖的山路上,家丁头目张树忽然低下头,附在张维善耳畔低声提醒。
  “往后传,告诉弟兄们加速赶路,谁也不许东张西望!” 张维善心里打了一个哆嗦,果断朝着身后小声吩咐。
  “往后传,告诉弟兄们加速赶路,谁也不许东张西望!”
  “往后传,告诉弟兄们加速赶路,谁也不许东张西望!”
  “往后传……”队伍中的军官和家丁们,都是生死之间打过滚的老手,瞬间就猜到了可能有强敌在侧。一个接一个将命令传了下下去,同时双腿悄悄磕打坐骑小腹,催动战马加速。
  转眼间,大伙跑出了六七里远,听到周围始终没传来追杀声,才喘息着拉住了马头。队伍的首领李彤兀自懵懵懂懂,顶着一脑门子热汗,低声向张树请教,“树兄,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莫非山上有大股敌军赶路?!”
  “千总稍待!” 张树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先伸竖起了耳朵,仔仔细细听了片刻四周围的动静。然后才冲着他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启禀千总,刚才距离咱们三百步左右的山坡上,的确有支队伍在连夜赶路。一时间敌我难辨,所以小人才提议大伙,先跟他们拉开距离,然后再做打算!”
  “会不会是祖总兵他们?树兄,你刚才其实应该……” 张维善楞了楞,带着几分期盼追问。
  “树兄做得对。无论是不是,咱们刚才都不该留在那支队伍的正下方。”话才说了一半儿,立刻被李彤低声打断,“否则,一旦他们顺着山坡冲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呀!” 张维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意识到,刚才大伙的情况有多危险。万一山坡上那支身份不明的队伍是倭军,对方人多势众且居高临下,厮杀起来,大伙今夜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两位千总请带领弟兄们在此歇息片刻,小人这就去打探对方真实身份。如果是祖总兵,其即便不派人过来查验咱们,也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如果是倭奴,也不会任由咱们擦肩而过!” 家丁头目张树,诧异地看了李彤一眼,随即果断低声请缨。
  “带几个弟兄一起去!”李彤想都不想,立刻做出了决定。“如果发现对方是倭奴,不要恋战,立刻退回来。我和守义在这里摆好了阵型接应你!”
  “多谢千总!” 张树再度拱起手,大声道谢。随即,点了四名平素跟自己熟悉,且身手高强的家丁,策马如飞而去。
  “叫弟兄们全都换了备用坐骑,然后把兵器准备好,站在马身旁休息。最远不要超过那棵大树。听到动静,立刻回到我身边整队!” 不待他的背影去远,李彤立刻向身边的几个军官下令。
  众军官也知道,情况未必如张维善刚才说得那样乐观。答应一声,纷纷去安排弟兄们修整。却不敢过于放松,只是将头靠在刚刚换好的备用战马的鞍子旁,稍稍喘几口气而已。更不敢找避风处吃干粮,以免遇到突发情况,来不及整队迎敌。
  “朴兄,你傍晚之前说,祖将军可能在小金寨,那里距离此处还有多远!” 见弟兄们都不需要自己去操心,李彤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更换了坐骑之后,又将主动给大伙领路朝鲜向导叫到身边,非常客气地向对方询问。
  “不敢,不敢。天朝老爷折煞了,折煞小人了!” 那朝鲜向导虽然因为经常到辽东倒卖药材,学会了说汉语,其出身却极为寒微,以往在自己国家被官员和贵胄们呼来斥去,几曾受过如此礼遇?忽然见到天朝上国的“大将军”主动向自己拱手,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你起来,这里是军中,不必老像个磕头虫一般。” 李彤被磕了个猝不及防,连忙在马背上避开了半个身子,然后皱着眉头低声吩咐。
  “不敢,不敢。小人吃了三斤人参,也没这个胆子!” 朴姓向导一边抬手抹汗,一边快速解释,“小人平时见了官老爷,从来没站着过话。您是天朝上国的大将军,比我们朝鲜的县主大一百倍……”
  “一个千总,算哪门子将军?” 李彤越听觉得荒唐,忍不住笑着呵斥,“叫你起来就起来,别啰嗦。有这功夫,早把我的问题解答完了!”
  “别啰嗦,你只要好好带路,这里就没人会鸡蛋里挑骨头。咱们大明的官儿,跟您们朝鲜不一样!” 张维善在旁边看得不耐烦,也瞪圆了眼睛大声补充。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朴姓向导连声答应,却依旧不敢起身。跪在地上,快速回应,“启禀两位大将军,小金寨距离这儿大概还有三十里山路。小人,小人也是从逃难的其他弟兄嘴里,听说的这个消息。至于做得不做得准,小人,小人真的不敢保证!”
  “放心,即便错了,也没人会怪你!” 李彤听他说得小心翼翼,笑着低声许诺。
  那朴姓向导闻听,感动得眼睛都红了起来。抬起干枯手掌,在自家脸上揉了两把,然后哽咽着补充,“大将军您是好人,老天爷保佑您,肯定百战百胜。小金寨是太白山里最大的一座寨子,逃难的弟兄们说天朝的兵马去了那里修整,应该没错。如果他们不在那儿,小人就带着你们去白马寨,刺猬寨和黑石头寨找。反正太白山里总计才有五个寨子,只要天朝兵马的确进了山,大将军您肯定能找得到!”
  “那就有劳您老人家了!” 李彤听他说得认真,再度笑着拱手。
  “折煞了,折煞了!” 朴姓向导被吓了一哆嗦,连忙又将头伏了下去,连连叩地,“您是天上的星宿转世,小人,小人不配受您的礼。小人能给您带路,是,是三辈子修来的……”
  “盛兄,替我把他搀起来,然后赏他二两银子。” 李彤被他拜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扭过头,朝着自己的家丁李盛吩咐。
  在他印象里,大明的官员,也经常欺压百姓。但是多少都会注意一点儿界限,从来没有谁把百姓欺负到不当人看待的份上。而在朝鲜,官员、士族、读书人和普通百姓之间的界限,却像天堑般分明。前几种人仿佛天生就该高高在上,而后一种人,则好像生来就是贱种,活该给前者做牛做马。
  如此,当倭奴大举向朝鲜发起进攻,朝鲜百姓,怎么可能会不惜性命地去抵抗。打输了,不过是换了被另外一伙人欺负而已。同样是做牛做马,给倭国人做,和给自己人做,到底能有多大的分别?!
  “千总,树兄他们好像回来了!” 正闷闷地想着,耳畔却忽然又传来了家丁头目李盛的汇报声。
  “啊,这么快!” 李彤楞了楞,迅速抬头。恰看见张树带着四名家丁,风驰电掣般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还没等将坐骑停稳,就大声汇报,“禀千总,刚才那支队伍已经跑得远了。没留下任何标识身份的东西。也没派人过来查验咱们的身份。属下从马蹄留下的印记上看,不像是倭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