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贾氏开口了,道:“怎么办?这个药用吗?”
欧阳修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女儿道:“我倒觉得,还是不要服用的好,掌太医的药我吃的挺好的,症状都差不多没有了。估计再吃几次,就该完全好了。”
贾氏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国舅爷虽然说是包拯大人举荐的,应该没错,但是,到底太年轻,所谓年轻气盛,到底还是不如掌禹锡太医他们来得沉稳。既然掌禹锡太医的方子有效,那还是用他的方子好了。”
欧阳修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国舅说那话有些危言耸听。我之所以让他开个方子,也是冲着他国舅的面子。”
“那就行了。”贾氏展颜笑道:“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贾氏想不到,这一次,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继续吃掌禹锡的药之后的第三天,早晨起来,便听到他们女儿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宅!
欧阳修夫妻的宅院紧挨着女儿的闺房,被这惊恐的叫声给惊醒了,随即听到窗外传来女儿房里丫鬟的声音道:“老爷,太太,不好了,小姐鼻子嘴巴都在出血!好多血!”
欧阳修第一的反应就是惊愕,国舅说的验证了!难道,国舅那孩子当真是神仙的弟子不成?
他们夫妻二人急忙跑去察看,果然,女儿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一般,唬得他们两手脚乱颤,赶紧的拿东西塞鼻孔,可是嘴巴不能塞啊,不停往地上吐血沫。
欧阳修赶紧吩仆从去请掌禹锡。
很快,掌禹锡和儿子掌步云紧忙赶来,一见这情景,也傻眼了。掌禹锡赶紧采取止血措施,但是说来奇怪,这些好象喷泉似的,奔流不停。止血药内服外用都不停。流出的血液之多,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欧阳修慌了,道:“要不要去请知秋国舅?”
掌步云哼了一声道:“请他作什么?”
“几天前,他来给小女看病,就曾经说过,如果再继续服用你们开的药就会出现这种鼻口流血的情况。请他来,说不定有办法止血。”
掌步云冷笑道:“他?他有这能耐……?”
“闭嘴!”掌禹锡一声怒喝,把掌步云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掌禹锡问欧阳修道:“国舅来过?他怎么说?”
欧阳修便赶紧把叶知秋说话复述了一遍。
掌禹锡又让他们把叶知秋留下的方子拿来,掌禹锡好生看了,一拍脑门,道:“是我糊涂!我已经看过知秋国舅的授课笔记,怎么到了这时候就忘了。我知道怎么止血了!——她这是火热内盛,迫血妄行导致出血。必须在止血的同时,清阳明平胃火。才能把血止住!”
说罢,提笔写了一个方子让仆从赶紧去照方抓药。
欧阳修的女儿吃了这付药,很快鼻血就止住了。欧阳修夫妻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声称谢。
掌禹锡一脸惭愧,道:“都是我学艺不精,连累令嫒受苦,若不是知秋国舅提醒,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说到这,掌禹锡长叹一声,道:“若不是这张老脸放不下,我当真想败国舅为师,跟他好好学学。”
掌步云忙道:“爹,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是太医,他是太医局的学生,那有先生反而给学生当学生的道理!”
掌禹锡瞧着他,道:“不是为父说泄气话,就你这种心胸,你这一辈子,都别指望能有什么出息!”
掌步云涨红着脸,虽然不服气,却不敢顶嘴。
欧阳修忙道:“那现在小女的病,该怎么办?”
掌禹锡道:“自然是用国舅的方子。”
按照叶知秋的方子,果然,欧阳修的女儿的症状很快就好了,过不了多久,月事也如期而至。
欧阳修夫妻又是高兴又是惭愧,带着女儿登门拜访,感谢叶知秋救治女儿。可惜,他们扑了一个空。因为,叶知秋已经带着范妙菡出了京城,给人看病去了。
这个病人,就是范妙菡的爷爷范仲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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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因身体不能适应青州的严寒,病得很厉害,仁宗到底感念他以往的功绩,终于下旨将他调整到条件稍好的颍州任职。而范仲淹在前往颍州的路上,在徐州病倒了。
这一次,范仲淹病得非常重,他的儿子,范妙菡的父亲范纯佑知道老爹的病已经无治,因为孙儿中范仲淹最疼爱的就是范妙菡,所以,范纯佑写信给女儿范妙菡,说了这件事情。
范妙菡收到信,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立即就要赶去徐州。
叶知秋虽然跟范仲淹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对老爷子却是非常的敬重,听说他病危,便也向跟着前往探望,同时看看自己能否给他治疗。
范仲淹的病叶知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抽时间研究,但是,还是觉得没有把握。主要是范仲淹的病是多种病夹杂一起,非常麻烦。而且,又是些陈年旧疾,十分顽固。如果可能,这一次,他想好好的静下心来,给范仲淹好好治病。
叶知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爷和王妃,他们跟范仲淹关系一直不错,也非常敬佩范仲淹忧国忧民,只是,儿子还太小,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放心。所以犹豫不决。
吴王倒是很放心,这一次治疗全城瘟疫,儿子显示出很强的处理问题的能力,他说大不算大,说小却也不算小了。也该出去闯闯世界了。
范妙菡听叶知秋说他要陪同自己前往徐州探望爷爷,又悲又喜。就在他们出发前,收到了皇帝的御旨。
原来,在范家给范妙菡写信的同时,徐州知府也上报范仲淹病情奏折也到了皇帝手里。仁宗对范仲淹这个正直的老宰相还是很看重的,立即下旨,让自己的侍御医林亿、苏颂跟着叶知秋一起前往诊治。这下子,叶知秋成了奉旨送医了。
同时派出三大高手组成医疗小组前往徐州给范仲淹医治,可见仁宗在心里对这位曾经领导革新的老宰相是何等看重。
一路上,范妙菡因为担心,只是不停地哭,叶知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星夜兼程,终于在几天之后赶到了徐州。
范仲淹旁边守候的人,除了几个儿孙之外,还有几个郎中。
叶知秋他们赶到徐州的时候,范仲淹坐在床上,大口呼吸。旁边站着范仲淹的儿孙们。
范妙菡喜出望外,既然爷爷还能坐着,说明病情应该还不是很严重。说不定是父亲他们大惊小怪了。
范妙菡扑进爷爷怀里,又哭又笑道:“爷爷,你的病不要紧吧?害我好一阵担心,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错。”说到这,范妙菡看了一眼父亲,那神情分明是在责怪父亲说谎骗自己。
他父亲范纯佑没有看他,在跟林忆、苏颂和叶知秋说话。他知道叶知秋是国舅,又是女儿范妙菡原来寄宿的孙家的原来的孩子。也听父亲说女儿好象喜欢他。所以,范纯佑对叶知秋格外留意一些。
传旨太监宣旨赐医之后,范妙菡也发觉不对劲了,因为爷爷没有看她,好象表情特别的痛苦。范妙菡这才有些紧张起来,回头望向叶知秋。
叶知秋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危重的病人,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固然非常危重。但是,这样端坐急促呼吸,却未必就是好事,有时间,反而是油尽灯枯的征兆!
叶知秋仔细观察,看见范仲淹在端坐呼吸的同时,有突然发作的咳嗽和暴喘,喉间痰鸣漉漉,不时弯腰呕吐。而吐出来的,都是一些涎沫。
范妙菡在他怀里呼唤他,可是他却恍若不知,再细看他的面色,灰暗无光,神情萎顿,整个人似睡似醒,但是,身体一直轻轻地发抖,好象非常冷似的。再看他的手指甲,是紫暗色的,嘴唇也发绀。
还没有诊脉望舌,叶知秋单单从望诊,就已经感觉范仲淹病情危重。
他们三个里,林忆是侍御医之首,当然也就是他们这个医疗小组的组长。所以以他为主,诊察主要由他负责。
林忆详细问了发病经过,自然都是由范纯佑代为叙说的。林忆想让范仲淹躺下,范纯佑连说不行,那样父亲说胸痛,一直穿透到后背。
林忆只好任由他这样坐着,拿起他的手准备诊脉。突然咦了一声。看了苏颂和叶知秋一眼,把范仲淹的手掌抬起来,然后在他的手背上按了一下。立即就是一个凹坑。
林忆解开范仲淹的衣袍,察看他的胸腹,只见全身浮肿,连胸廓和肚脐都肿平了!
林忆又问了饮食和二便情况。得到范仲淹尿很少。不想吃东西,开始发病的时候,还能吃一点稀粥,但是吃了就觉得肚子胀得难受。
林忆提腕诊脉,当即脸色一变。又看了苏颂和叶知秋一眼。捋了捋胡子,又望舌,更是脸色大变。站起身,走到一边。示意苏颂过去诊察。
苏颂诊脉望舌之后,也是神色大变。走过来,捋着胡须,示意叶知秋过去。
叶知秋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提腕诊脉,立即便知道林忆和苏颂为什么会脸上变色了。——范仲淹的脉是促脉,而且,还出现雀啄!这是一种心跳断续骤停的脉象,是七怪脉之一,是必死脉!
叶知秋再看舌象,更是心惊,范仲淹的舌头上,布满了紫黑瘀斑。
三阴寒凝,气化冰结,阴竭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