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肯定是假的,叶知秋知道,因为自己离开萧掌柜家还不到一个时辰,药力不可能发挥这么快的。不过没事就好,轻舒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她高耸的双峰上,想起路上的一幕,不由脸上有些发烫。低下头:“有事吗?”
菱筱仿佛看穿了叶知秋此刻的想法,故意把胸脯挺得更高,甜甜地笑道:“嗯呐,开封府少尹李云青李大老爷的姨娘病了,请人治了一个月也没治好,听奴家说了,秋弟医术高明,所以特意来请你出诊到家里看病。”
李老叔忙过来,拱手道:“是啊,国舅爷,我奶奶病得很厉害,一个多月了,不见好,想麻烦你劳驾到家里瞧病去,你看成吗?”
叶知秋道:“我们出诊必须得到先生的准许,先前我没有经过先生准许,擅自出诊,我们先生都说了我呢。你们稍等,我去禀报先生。”说罢,叶知秋快步来到一侧指导老师桌前,今天的指导老师,依旧是韩祗和。
听了叶知秋的话,韩祗和起身走到李老叔面前,道:“你们请知秋出诊,按照太医局的规矩,学生出诊必须由先生一起出诊,行吗?”
“行啊,多谢大夫。”
叶知秋提了出诊箱就要出门,庞安时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不管怎么样,不要跟先生争执!”
叶知秋苦笑,如果学术讨论,他可以闭口不说,但是,关系到病人生命健康,那就不能闭嘴不说了。
太医局派了出诊马车,韩祗和跟叶知秋一辆车。韩祗和淡淡道:“虽然人家是请你出诊看病,但是太医局的规矩,出诊开方,必须得到随行先生的认可,我不是一个专制的人,我知道你医术不错,但是,只要你没有从太医局毕业,你就还是我的学生,就必须听我的,得到你毕业了,天高任鸟飞,那时候,你不认我这个先生,我也无所谓。”
叶知秋淡淡道:“我知道的。我其实真的非常敬重先生您,只是,我更尊重真理,如果我认为我是对的,我会坚持到底。”
韩祗和冷哼一声:“你是对的?你认为萧掌柜女儿那个病案,你是对的?”
“对不对,事实能证明!”
“事实?”一说到这,韩祗和就没了底气,自己认可的方子没有能治好萧掌柜闺女的病,而且还果真出现了叶知秋所说的那些情况,他虽然没有亲自去看,但是,他相信是真的,病人不会那这些来开玩笑。韩祗和放缓了语气,道:“难道,你就这么自信,你的方子就有用?”
“在没有真正治好之前,我也没有把握,毕竟病是千变万化的。但是,我的方子更好,更有可能治好病人的病。”
“你的方子,不错,你的治疗丹毒的方子,的确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并不代表你的所有方子都有用,如果是那样,你也没有必要坐在这里读书了。”
叶知秋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他不想在理论方面跟韩祗和发生争执。最终,还是要用事实说话的。
马车到了李云青家,李老叔把他们请到门厅暂时歇息,然后快步进去通报。
李云青正在爱妾秦氏屋里陪着她,爱妾病重之后,他已经请假在家照料。正给秦氏喂人参汤。
听李老叔说了没有买药,而是把国舅和太医局的医官请了来给治病,李云青顿时就把脸沉了下来:“谁让你请郎中了?张太医看的好好的,你请别的大夫来,这不是让张太医没脸吗?”
李老叔算起来也是李云青的长辈,被他训斥,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道:“我是瞧奶奶总也治不好,眼看着这病一日重比一日,心里着急,又听说这位知秋国舅是神仙的弟子,得神仙传授仙方,医术端是了得,上次他的仙方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的性命,前日里还治好了萧掌柜家千金,他姨娘听说咱们奶奶病,特意推荐的,还带了礼来专门看奶奶恩,既然老爷觉得我多事,我这就让他们走就是了。”
说罢,转身要出去。
“等等!”李云青皱眉道:“那知秋国舅不是一般郎中,那是吴王的王子,当朝的国舅!能随便请来,随便撵走的吗?行了,把他们请来吧,让他看了病,奉上诊金再走,那才是礼数!”
“哦,”李老叔躬身答应了,转身要走,又被李云青叫住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吧。
说吧,带着李老叔快步来到前厅,李云青曾经参加过吴王府庆贺叶知秋过继曹家,以及叶知秋被册封宣德郎勋云骑尉的庆贺宴会,当时叶知秋挨个敬酒,介绍认识,当下满面春风迎上前,躬身一礼:“国舅爷光临寒舍,下官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叶知秋忙拱手还礼:“不用客套,咱们先治病吧。病人呢?”
“国舅爷亲自给下官妾室治病,下官感激不尽,这边请。”
他赔笑着把叶知秋他们请到了爱妾的卧室。丫鬟端过凳子来,众人坐下。
菱筱把带来的厚礼奉上,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自然是给李云青说说的,因为李云青爱妾秦氏此刻已经神智不清了。
叶知秋坐在床头圆凳上,先观察了一番病人的外貌,见她脸上火烧一般,伸手额头一摸索,着手滚烫,问李云青道:“什么时候病的?都有些什么症状?”
李云青道:“一个月前就病倒了,当时只是发烧,咳嗽,口渴,请了张太医来瞧了,开了方子,但是一直吃药没有好转。”
叶知秋拿过病人手腕诊脉,又掐开她的嘴看了舌相,望着秦氏道:“奶奶,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那里不舒服,告诉我,是来给你看病的郎中。”
旁边李云青苦笑:“她听不到的,前些天就耳朵不行了。”
叶知秋低头看见床头有个铜盆,里面有些痰液,凝结在一起,十分粘稠,问道:“这是奶奶吐的痰?”
“是的,不时咳嗽,然后就吐痰。”
叶知秋道:“请的太医开的什么方子?拿来我看看。”
李云青急忙吩咐李老叔去把方子拿来。
叶知秋看罢,沉吟了半天,疑惑道:“不对啊,她脉细数,特别是尺脉很乱,说明身体的阴液已经严重亏损。这种情况下,阴气先伤,阳气独发,好比失火,却没有水来救火,就算是竭尽心力,也不能对抗身体感染的温邪。不过奇怪了,按理说,人的阴液,不能一下就损耗到如此地步啊,一定有别的原因导致她大量丧失体液。”
说到这,叶知秋问道:“奶奶生病之前是否拉过肚子?”
“没用啊!”李云青道。
旁边小丫鬟插话道:“奶奶生病前一天,有过血崩。”
叶知秋点头道:“这就对了,真液已经随着血崩大量损耗了。不然不可能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云青关切地问道:“这病要紧吗?”
“当然很要紧,奶奶素体阴亏,再加上血崩,大量损耗阴液,阴分干涸,这时候得了温病,只用清解药是不行的,因为身体正气大亏,已经难以跟温邪抗衡,张太医一直用清解药,无法驱除温邪,绵延一月之久,温邪便深入阴分,进一步损伤肝肾之阴,已经有动风痉厥之势,如果再得不到正确治疗,只怕有生病危险!”
李云青愕然:“这么严重啊?张太医却说问题不大嘛。”
旁边菱筱忙道:“大老爷,国舅爷的话,不可不听啊!我们家闺女生病,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听了国舅的话,头发、指甲都掉光了!”说着,又把那个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韩祗和先前只是知道那个病案用了自己认可的方子没用效果,病情加重了,不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情节,听菱筱大肆贬低前医也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前医呢,还是故意指桑骂槐,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李云青更不知道这回事,既然说到了国舅的光辉事迹,那自己是要大拍马屁的了,连带帮着说那前医昏庸,还说一样的庸医当真杀人不用刀。把个韩祗和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发作不得。
叶知秋本来想阻止的,但是他希望韩祗和能从这个病案中知道,不要轻视自己的方子,因为他预感到,现在这个病案,只怕又要和韩祗和发生有一次的争执,只因这个病案,又是一个温病!
李云青和菱筱一唱一和说了半天,李云青觉得吹捧的差不多了,这在满脸是笑对叶知秋道:“得亏这次请了国舅来,这下可就有救了!请国舅开方用药吧!”
叶知秋也不推辞,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道方子,正要递给李云青,忽然看见韩祗和阴着脸瞧着他,猛然醒悟,便把方子递给了韩祗和。
韩祗和接过一瞧,脸上更难看了:“这是什么?”
“三甲复脉汤加减!”
三甲复脉汤是出自清朝温病学家吴鞠通《温病条辨》,是治疗温病的常用方。韩祗和自然不知。
“三甲复脉汤?”韩祗和浓皱到了一起,“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是什么玩意!”叶知秋冷冷道,“这是救命的方剂!”
韩祗和自知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是问,这个方子取自哪本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