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治疗就必须三者兼顾,一是纳肾以镇水府,二是振阳气消除寒饮,三是剔陈垢清胸肺。要三管齐下!而要想同时达到这三个目的只有一个方,那就是“阳和汤”!
阳和汤是清代外科医家王维德所创,本来是用来治疗外科阴疽的,但是,经过现代中医学家们发展运用,用途已经很广泛了,因为这个方具有温阳养血化痰的功能,所以扩展到血虚寒盛的慢性支气管哮喘,甚至妇科痛经等都适用了。在学校学习时,叶知秋就已经掌握了这个方的现代用途。决定用这个方试试看。
他想好方子的时候,丫鬟怡香也买好药回来了。因为范家旁边就有药铺。叶知秋提笔写好方子,让她再去买,然后把拿回来的药配好剂量,做成绿豆大的药丸。
药丸做好了,拿了十粒,倒了一碗温水,把药丸放在她手心里,瞧着她:“敢不敢吃?这可是砒霜做的!”
范妙菡目不转睛瞧着他:“你喂我我就吃!”这话没说话,原先苍白的一张俏脸早已经绯红。
叶知秋心头好象一百匹战马奔腾似的,瞧着她,把心一横,抬手把药丸送到她嘴边,范妙菡轻轻张开已经发紫的嘴唇,叶知秋把药丸往里一倒,丁玲当啷的,药丸碰到了她的洁白的小贝齿,发出细碎的声音。
叶知秋却为自己的手掌碰到她娇嫩的嘴唇而心中荡漾,忙把手扯开,拿起水碗把温水送过去,范妙菡不接,还是含着药丸,羞红着脸瞧着他。叶知秋只好把一碗温水也送到她嘴边,范妙菡浅浅喝了一口,一仰脖,把口里药丸的吞了。
叶知秋把碗放在桌上,顺势坐在桌前,一时无话,范妙菡拍了拍自己床边的凳子,似嗔似怨瞧着他,意思是你坐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叶知秋忙过去,在凳子上坐下。
天已经很冷了,叶知秋帮她把被子拉了起来,一直到她的下颌,范妙菡的下巴小巧精致,跟白玉雕琢的一般,或许是因为羞涩,发紫的红唇已经有了些红润。软嘟嘟的,甚是可爱。想到刚才自己的手竟然触碰到了她这娇处,周身热流涌动,甚至往哪不堪之处奔去,隐隐便又抬头之势,慌得他忙收敛心神,坐下来,翘了个二郎腿,生生按住,这才道:“你别说话,我说你听,好不好?”
范妙菡点点头,双眸如水,碧波荡漾。
叶知秋便把自己在太医局这五天的经历说了,还说了自己那天跑出去的原因,说了发现了张仲景失传的《伤寒杂病论》,说皇帝得知很高兴。
范妙菡听得很是兴奋,几次要说话,却被叶知秋摆手示意不要说。
其间,怡香买了药回来,叶知秋让她到厨房煎药,然后接着给范妙菡说这些天的故事,说自己在课堂上跟人争辩,说唐慎微、庞安时等帮自己。
待说到贞子为古代名医打抱不平,饭堂当众训斥自己,还逼着自己道歉的事情时,他自己笑得不行,可是范妙菡却把脸沉了下来,嗔怪地瞧着他,小嘴也噘起来了。
叶知秋却没注意,接着讲下午行医,她们开方不对,自己帮她们调整用方,治好病人,又说老妇痰厥昏倒,樱子探手引痰救活妇人的事。范妙菡终于忍不住,道:“她们很可爱,是吧?”
“长得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姐姐,那长睫毛跟花蕊似的,特别的好看。”
“真那么好看吗?”
“真的,还有那妹妹贞子,耍嗲起来,简直要人命,拉着我的衣袖,扭着那腰耍嗲,哎呀,那声音糯得呀,比五月间甜粽子还要……”
刚说到这,范妙菡坐直了腰,一把扯过身后的长枕头,狠狠砸了他一下,连珠炮似的叫道:“她们好,你怎么不去找她们,来找我这病怏怏的丫头做什么?还是两个日本女人,又是什么名医世家,跟你很般配吧?你那么喜欢日本女人吗?日本女人有什么好!她们比我们多个鼻子多张嘴还是怎么的?你当她们宝贝似的做什么!还来这说给我听,拿砒霜给我吃了还不够,生怕我不死,还拿这些话气我,想气死我吗?呜呜呜……”
说到后面,范妙菡哭了起来,眼泪一颗颗跟珍珠似的往下滚,也不擦,只把那枕头往叶知秋身上砸。
这时,就听到门口丫鬟怡香的声音,喜道:“哎呀!姑娘不哮喘了!四少爷的药还真是神了!”
范妙菡只顾哭了,却不留神自己说话已经很连贯,没有再哮喘了。这哮喘就是,只要药对症了,很快就能平复,不过,这自然只是救急的,却不能治本。
叶知秋尴尬不已,也不敢躲开,抬手挡着她的枕头,先前听刘妈的话之后,知道这丫头喜欢自己,便也知道她在吃醋了,想不到这丫头吃起醋来好不霸道,又打又哭的,好不容易等她哭了有了空隙,赶紧解释道:“我哪有喜欢她们嘛,都是同学,当趣事说给你听解闷而已。”
“你说谎!”范妙菡听他这么说了,心中已有几分欢喜,“你不喜欢她们,干嘛看得那么仔细,听得那么如神,什么甜得跟粽子似的,我们家的粽子就不是舔的!是苦的!她声音是苦的,有什么好听的!”
“好好,是苦的,苦得跟黄连黄柏似的,难听的很,打今儿起,我再也不要听她们说话了!”
范妙菡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又拿枕头砸了他一下:“油嘴滑舌!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坏!”
叶知秋拿过她手里的枕头,帮她垫在身后:“赶紧躺好,你病着呢。还这么凶!”
“我就凶!我要不凶,还不得被你欺负死!”
“好好,你凶,你厉害!”叶知秋笑着坐在凳子上,瞧着他。
范妙菡适才的发泄,虽说起因于叶知秋说樱子和贞子,吃醋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五天来对叶知秋的思念加病痛双重折磨,心中苦楚没处发泄,逮到了这个机会,才一并哭出来,这一哭,心里好受了许多。吃了叶知秋的药,果然哮喘大减,心情舒畅,便觉得先前自己有些过分了,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刚才打疼你了吗?”
“自然疼了!这疼!”叶知秋摸着前胸,笑嘻嘻道,“心疼你累着。”
“呸!”范妙菡甩开他的手,轻啐道,“没个正经,才去了王府几日,就学得这般的油嘴滑舌。”
一说到王府,叶知秋想起王妃还要带自己去药王庙上香还愿的,便道:“我得走了,等会怡香煎药好了,你自己服就是。”
范妙菡好不容易见到叶知秋,那容他就这么走,急声道:“你去哪里?”
“我跟王妃去药王庙上香还愿,上次药神托梦给我,找到了失传的《伤寒杂病论》,王妃说了要去祷告一声,多谢药神托梦。”
“我也去!我见过王妃的,吴王以前经常到我们家来跟我爷爷说话的。”范妙菡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还病着呢!”
“没事!吃了你这江湖郎中的药,已经不喘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了吗。这病都十几年了,早习惯了,不喘了就没事!还别说,你这江湖郎中还真有几分本事。”范妙菡一边找鞋子一边道。
叶知秋没办法,道:“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先吃了药再去。”
“不是已经吃了吗。不喘了啊。”
“那是治表的!还得治本啊!”
“治本?”范妙菡笑了,“你爷爷都治不好我的病,你能治好?得了吧,能把我的病暂时控制住不发,就阿弥陀佛了!”
“我也不敢打包票,哮喘病本来就很难治,不管怎么,药煎了,就先付一剂嘛,好不好吃了才知道。时候还早呢!”
“行,听你这江湖郎中的!”
叶知秋笑道:“你是我师妹,我是江湖郎中,那你不也成了江湖郎中了吗?”
“正好,咱们一对,浪迹天下!”这话刚出口,范妙菡就觉不对,顿时羞红了脸,想要掩饰,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叶知秋是个书呆子,却没往哪方面想,老老实实道:“浪迹天下有什么好玩的,辛苦死了,还是在家的好。”
范妙菡无可奈何瞪了他一眼,找出鞋子穿了,跑出门到了厨房,刚才怡香听到屋里又吵又闹的,去看了,发现范妙菡哮喘明显减轻,很是欢喜,又回来守着药罐。范妙菡问她:“药好了吗?我吃了要出去呢!”
“就快好了!姑娘且回去,好了我端来。”
院子廊下刘妈听见,忙过来道:“这可使不得,你还病着呢,怎么就出去,要是招了风病情加重,这可真么办?”
“不是有他嘛!”范妙菡瞧着叶知秋咯咯笑,“几个破药丸一吃,就把我哮喘止住了,还担心什么!”
刘妈一听,果然如此,喜道:“哎哟四少爷当真本事,可都赶上孙老太爷了!不过啊,妙菡你病才好,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范妙菡道:“我要跟他去寺庙还愿呢!他今儿个有空来了,明日又要回太医局读书,又得等上五天,呃……,我病这些日子,呆屋里都乏了,也想出去走走,你却拦着我,生生要把我闷出病来才罢休吗?”
刘妈一听,笑道:“好,妈妈不闷你,你就随四少去好了。”
范妙菡大喜,扑上去搂着刘妈在她老脸上亲了一下:“妈妈真好!”
“换身衣衫,你这皱巴巴的成什么样子!”
范妙菡低头一瞧,果然,因为和衣而卧,衣裙都皱了,笑着吐吐舌头,对叶知秋道:“你在外面等我,我换身衣服!”说着蹦蹦跳跳回屋去了。